72)、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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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梁走后不久,唐元還能聽到摩托車聲在山里回響。何琴也還站在院子里,嘆息著來了句:“這孩子,從小就這么懂事?!?/br> 唐元看了她一眼。 何琴回以一個笑,繼續(xù)說著,既像是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他爸媽在他剛上初中時就離婚了。主要是他爸脾氣一向不好,心氣兒還高,原先在鐵路工務段當?shù)揽诠?,一心想升職成為線路工區(qū)班長,但沒成,脾氣越來越差,后面下崗了,煙癮酒癮越來越大,動不動就打人。” “我還記得她mama,溫溫柔柔一個女人,連只螞蟻也舍不得踩死,又怎么受得了他的兇狠?籌錢去法院提出離婚,鬧了好久,終于成了,還帶著個女兒走了,連帶著把姓也改了?!?/br> “其實呢,她媽也不是無情,不管他。當時法院要求夫妻雙方必須各帶一個孩子,是梁兒自己說要保護meimei,主動選擇跟著爸爸的。那時他才初一,但快接近一米七了。他說自己還會越長越高,越來越壯實,一定能扛得過他爸的殘暴?!?/br> “他們父子倆剛開始生活那陣,梁兒身上總是青一團紫一團,看得我呀…心疼死,心底發(fā)誓一定要像當媽的一樣對他。他那么乖地叫我,一直還幫家里做事,給他奶奶買藥,學騎車幫我送貨,幫家里砍柴賣菜,從來沒有一句怨言……還好,最后他長大了,成績又好,又有自己的想法個性,他爸也再不敢拿他怎么樣了?!?/br> …… 時間過去很久。何琴白天忙累了,說著說著,也困了,打了個哈欠,說:“我先去洗把臉。元元,你困了也去睡吧。” “好?!碧圃饝_下卻沒任何動靜。漸漸的,越來越晚,家里的人都陸續(xù)睡去,偌大的房子再次陷入沉寂。 現(xiàn)在是冬天,剛才大家玩的時候,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F(xiàn)在,火已經(jīng)要滅不滅,燒成了一團帶著紅星子的黑炭。唐元拿了個小板凳過來,坐在火堆旁取暖。她看了眼竹筐里的橘子,撿了兩三個丟進火堆里。 烤火玩的時候小宇跟她說過,冬天可以在火里烤水果,放些香蕉、橘子進去,沒一會兒,果皮就被燒得焦焦的,從火堆里拿出來,忍著燙一剝,就可以嘗到另一種酸甜風味。 唐元本來不信的,直到…何梁親自剝了個橘子給她,她才發(fā)覺,燒熱的橘子,汁水那么甜。 冬天的鄉(xiāng)下沒什么好玩的,夜一深,整個村子都陷入沉睡。唐元隨便拾了根木棍,在火堆里戳著橘子玩。忽然,水泥地又黏巴黏巴響了起來,唐元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是麻團。 它還沒睡,不知從哪轉了回來,現(xiàn)在正吐著舌頭向她走來。唐元本能想逃,但看它這樣子,好像也沒打算攻擊她。天這么冷,狗狗也想取暖。 唐元咽了下口水,屏住著氣,慢慢接納了它。嗯…就算是給麻團的道歉吧,誰讓她今早讓它背了個黑鍋呢? “這里。”唐元指著離自己稍遠一點,但又能烤到火的位置。 “嘖嘖。”她學著何梁去逗它。 麻團通人性。果然,嗚的叫了一聲就聽話的趴在她身邊。這聲直接叫到唐元心坎子里了。她瞬間覺得一點都不孤獨了。 唐元看了眼手機,十一點了。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還不見他的身影。 她不禁想起了那晚他第一次騎車載她回來的那條陡路,碎石那么多,又窄又黑,一個不注意直接就摔了下去。 唐元又盯了眼麻團。它都還沒睡,會不會其他的狗也沒睡?在他騎車的路上直接從草叢里竄出來,他一定會嚇一大跳,來不及剎車,連人帶車摔倒。 想到這里,唐元打了個哆嗦,他在她印象中一直是堅不可摧的,她不敢想象他受傷的樣子。一定會很疼吧?就像他小時候被父親家暴那么疼。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個沒什么情緒的沙包,任打任罵。而來到了這里,看到了奶奶和姑姑姑父,她才發(fā)現(xiàn),他也是個媽生父母養(yǎng),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喂?!碧圃D頭吵醒剛瞇上眼的麻團,“你說,他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在回家的路上了?” 麻團哈了口氣,轉過頭,沒理她。 唐元哼了聲,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反復看了好幾下后還是放進了兜里。 她按不下去那個號碼,就算電話被接通,也說不出一個字。 真煩。 唐元心底悄悄怨起了圓圓滿滿。都怪任性不聽話的小孩。 不知過了多久,唐元的手撐著頭,都快睡著了,終于聽到了摩托車發(fā)動機的聲音。她的睡意頓時消失殆盡,仰頭一看,熟悉的黑色身影正從竹林的石板路穿行過來。 看到她,何梁明顯一震,臉上隨后寫滿了驚喜。他停下車,快步走到她身邊。麻團見到主人,也開始汪汪叫。 “怎么…還不…不睡?”好半天,何梁只能顫顫巍巍問出這句話。 終于見到人,唐元反倒支吾起來,躲避他的目光,急中生智道:“我口渴了,烤…烤幾個橘子吃?!?/br> 何梁往地上望去,只看到一灘灰燼,以及灰燼里早被烤爛的兩個橘子。 “我…嗯……” 唐元話還沒說完,忽然感到一雙手臂將她緊緊裹住。他的頭埋在她的肩上,蹭了好一會兒,流出大片熱淚,浸濕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