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因為?這些，神?女才不知道自己落在了大雍，這個根本不是她目的地的地方。

    因為?那個神?仙創(chuàng)造的世界里，是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

    麗娘想?著這些，極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臉頰依舊逐漸蒼白起來。

    “店主，我先去……一下?！彼銖娦χ?。

    調(diào)研結(jié)束了？

    洛芙葉發(fā)現(xiàn)麗娘已經(jīng)變得?正常，但臉色突然有點?難看，聽?她這么說?便點?點?頭，什么也沒?問。

    ——這么久過去，她也知道這游戲里npc和她這個玩家不同，是有各種生理要求的，包括上廁所。

    兩間店甚至各自帶了一個小廁所供代?理店長使用，就在靠近莊園的后?門那里。

    麗娘也沒?再多話，她心里亂糟糟的，各種復(fù)雜的情緒簡直和纏在一起的線團子一般沒?個頭緒，所以她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人一起出出主意?。

    ……而皇帝陛下，現(xiàn)在就在后?面的莊園里。

    .

    穆禪又一次來到妖仙的店鋪，其中一間竹樓是他早晨曾吃過飯的地方，另外一間則是當(dāng)?時避開的、有著水晶大門的店鋪。

    之前在門口守著的老者已經(jīng)不在那里，但店里還有個一邊看書一邊吃飯的男人。

    穆禪很能理解這種行為?，因為?妖仙的店里，燭火實在太過明亮，周圍暖和舒服，在這種環(huán)境下看書實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若不是他這次是來探查消息，那他也很想?這么試試。

    不過現(xiàn)在店里只有一個人，看起來并不像傳說?中的妖仙，所以穆禪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便一直在外面林子里欣賞風(fēng)景，仿佛在消食，實則在等?這個男人離開。

    他注意?周圍，讓自己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心里則想?著與妖仙相?關(guān)的事情。

    在竹樓吃過飯之后?，他再也不能肯定，這位妖仙是不是真正的“仙人”。

    他是個百歲老人不假，但也因為?年紀(jì)大了，反而更加容易接受這些事情。

    或許有人會覺得?竹樓里的東西奇異，只是因為?自己見識少，但他見識可不少，在更了解這個世界之后?，對于那些造物神?奇之處的感知反而更加深刻。

    ——它們?并非當(dāng)?今任何一個工匠能制作出來的凡物。

    “若是能與皇帝陛下見上一面……哪怕只是見上一面，開誠布公地交談一番也好啊……”

    穆禪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嘆息。

    終于，在他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屋子里面那個男人走了出來，朝著竹樓那邊過去了。

    穆禪的目光并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很久，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外放的內(nèi)力中并沒?有感知到守衛(wèi)巡邏。

    他邁步向那個有著水晶大門的小店走去。

    門上的鈴鐺發(fā)出一聲?輕響，又很快在他的控制下偃旗息鼓，這間店與隔壁竹樓有著很大的不同。

    房子頂上是如竹樓一般的點?點?燈火，也不知是怎么固定上去的，瓷器被燒出了木頭的花紋，仿佛真的木板一樣排列腳下，廚房沒?有門，側(cè)面有一塊巨大的水晶，水晶里面有著奇怪的鐵質(zhì)桌子。

    看不見灶臺，更沒?有大鍋。

    穆禪的眼睛在蓋上了蓋子的炸鍋上掃過，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有人過來，所以他并沒?有對周圍觀察太久。

    后?廚與客人之間只有一張長長的桌子，這時候僅有側(cè)面一道小小隔板擋在他前面，只要他翻過去，就能進入廚房，甚至還能在柜臺上翻找一番。

    但考慮到自己早晨在竹樓看到過的一切，穆禪還是沒?有貿(mào)然行動，他只是雙手撐在桌子上，讓自己看清楚里頭桌子上都有些什么。

    里面桌子上什么都沒?有，干凈整潔的木質(zhì)桌面泛著溫潤的光華，它上方的奇異雕像，仿佛也泛起柔柔的光暈，看起來一切都很平常，什么都……沒?……

    ……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

    穆禪感覺自己精神?突然開始不受控制，他很疲憊，他想?笑，他想?要快樂的跳舞，他想?要哭泣，他……他……他……

    嗡鳴與奇異的囈語在耳邊響起，它們?是那么雜亂無序，又好像蘊含著宇宙的奧妙，蘊含著武藝巔峰的知識。

    他仔細去聽?，側(cè)耳去聽?，他發(fā)出野獸一般的嚎叫，他想?撕碎所有蒙在耳朵上的布料，他卻什么也聽?不清，什么也聽?不清，什么也聽?不清什么也聽?不清什么……

    他看到自己的頭顱炸開，血液在空中綻開成美麗的花紋，地面翻滾出深紅的海浪。

    他看到師父的頭顱微笑著，在海浪中張開嘴巴，幼童的手從他的嘴巴中伸了出來，孩子快樂的笑聲?宛如不停回蕩，仿佛古寺的鐘聲?。

    他看到自己融化成了海水，看到自己炸開成了碎塊，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重新變回形，看到觸手從他胃部向上延伸……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神?。

    鈴鐺脆響，有誰推開了門。

    他倒在地上，視野中蒙著一層白翳，神?赤著腳，五彩的飄帶在她周身浮動，光華綻開在她腳下，宛如光影照射在五彩寶石上折射出來的光暈妝點?在她周圍，

    金蓮花的紋樣從她走過的每一步延伸，溫柔平和的歌聲?從悠遠的地方傳來。

    安詳?shù)囊鞒?難以分清男女，一股奇異朦朧的舒適感占領(lǐng)了他的心神?，這是神?的音樂，是不存在于此世的音樂。

    他聽?到了新生，聽?到了太陽升起，聽?到了露珠蒸發(fā)……

    他清醒過來。

    他睡了過去。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羅啟文迅速吃完炸雞, 小心將三本養(yǎng)雞大全拿好，匆匆出了店門。

    或許是急著回到莊園里面去，畢竟在和大匠們一起學(xué)會駕駛方式之后, 他也能開一開那叫做挖掘機的神車。

    所以?羅啟文并沒有注意到在自?己離開之后, 空無一人?的炸雞店內(nèi)進入了一個想要探查一番的老人?，更不知道他看到了柜臺里那個不該看的東西。

    但羅啟文只?是轉(zhuǎn)了個彎, 便看到了站在莊園側(cè)門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麗娘。

    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出現(xiàn)在他的心?里。

    他剛剛看到神女在麻辣燙店里，這時候麗娘不和神女在一起，反而急匆匆來找自?己，顯然之前想?要印證的那個問題, 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答案。

    果然, 麗娘抬起臉的時候, 臉上的迷茫又害怕的表情, 證實了羅啟文的猜想?。

    “陛下……”麗娘開口時，聲音簡直和碎瓷片相互摩擦一樣沙啞難聽。

    這個已?經(jīng)和以?前很不一樣的姑娘并沒有哭, 但卻不是因為堅強, 是因為心?中雜亂的情緒太多，反而已?經(jīng)到了哭不出來的程度。

    “咱們?nèi)ヱR車上說。”羅啟文表情依舊，語氣鎮(zhèn)定地說道。

    兩人?來到馬車上, 卻沒有坐進去，只?在周圍站著說話。

    麗娘是神女選中的店主, 但以?如今大雍的風(fēng)俗來說, 他們男女有別，依舊是要避嫌的。

    “李娘子, 你……問清楚了？”羅啟文將手里的書?放進馬車, 轉(zhuǎn)身對?麗娘詢問起來。

    “……問清楚了?！丙惸锩嫔n白，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無措和惶恐混雜在一起的表情。

    她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羅啟文只?是靜靜聽著, 他看起來并不驚詫，表情也依舊溫和平靜。

    ——不如說在知?道有這種?可能性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準(zhǔn)備。

    “原來是這樣啊……”羅啟文安靜聽完之后點點頭，“所以?神女本來要去的是一個由其他神仙創(chuàng)造出來的、叫做‘&#’的地方?！?/br>
    大雍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界”的概念了，不論是神話傳說還是宗教傳說，其實都有相關(guān)的故事。

    就?比如“仙界”這個概念，在人?們的理解里，并不單單指“天上”，而是清晰地有著“另外一個空間”這種?認知?。

    所以?不論是學(xué)?識淵博的羅啟文，還是認識神女之后看了許多相關(guān)書?籍的麗娘，他們都可以?理解神女來錯世界這件事。

    “對??！丙惸锷袂榈吐洹?/br>
    “李娘子，你要把這件事告訴神女嗎？”羅啟文語氣平和地問出了這個尖銳的問題。

    麗娘交握在一起的手下意識蜷縮，因為用?力，兩只?手連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起來。

    這正是她猶豫的事情。

    麗娘覺得自?己應(yīng)該告訴神女真相，經(jīng)過上次的猶豫，她甚至已?經(jīng)暗下決定，假設(shè)神女下凡的目的地確實不是大雍，那她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神女。

    但她剛才，卻在得知?神女去“&#”的本意只?是玩耍后，原本堅定的想?法再一次變得猶豫，因為她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并不想?讓神女離開。

    甚至難以?抑制地生出這樣的想?法：

    如果只?是玩耍的話……

    搖擺不定的情況下，麗娘急需要一個同樣了解一切情況的人?給自?己一點建議。

    好像只?要聽到別人?的想?法，自?己也能從紛亂的思緒中找到一個線頭，以?此來理清情緒。

    “李娘子或許并不知?曉更遠地方的事情?！绷_啟文卻突然道。

    在麗娘困惑迷茫的眼神中，羅啟文繼續(xù)平靜地說著：“在離這里很遠的地方，在抵抗北狄守衛(wèi)邊疆的邊城、水災(zāi)頻發(fā)?的濱南，那里的百姓生活困苦，長安一年?只?能吃一次rou的貧戶與之相比，生活都能說是安穩(wěn)舒服的?！?/br>
    羅啟文身形挺拔地站在原地，但那種?溫文爾雅氣質(zhì)中的帝王威勢，第一次出現(xiàn)在麗娘面前。

    往日里皇帝陛下總是溫和的、平易近人?的，與店里各種?食客搭話聊天，從沒有什么?貴人?的架子，甚至沒有人?能猜到他的真實身份，麗娘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平等地與他相處。

    直到現(xiàn)在，麗娘甚至有點被嚇到了。

    在麗娘依舊困惑且變得緊張的表情里，羅啟文卻并沒有露出笑容，讓她放松下來，而是繼續(xù)說著。

    “但你知?道神女帶來了什么?嗎？”

    羅啟文：“古法水泥不僅能夠鋪路修房，與竹筋鐵筋相加，甚至能修橋、修壩、修城墻?！?/br>
    “自?此邊關(guān)各城不用?擔(dān)憂城墻抵擋不住異族的鐵蹄，濱南不用?擔(dān)心?雨水沖垮大壩，從此流離失所?！?/br>
    麗娘無言，但是同時，她也感覺到一種?深深的震撼，因為這是一些在她的世界里從未出現(xiàn)過的話語。

    如今的人?們平日里談?wù)摰米疃嗟?，也?是些周圍發(fā)?生的事情，更何況是她這樣待嫁年?紀(jì)的少?女，羅啟文說的這些事情，并不會出現(xiàn)在她曾經(jīng)的生活里。

    除非水災(zāi)之后的災(zāi)民來到了長安城腳下，除非邊疆城破，異族一個城接著一個城地打到了長安。

    她沒有說話，羅啟文也不在意，而是繼續(xù)說道：“或許這些都有些遙遠……我剛才放在馬車?yán)锩娴娜緯?，都是神女上次交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