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余光
行路途中,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又為周遭的環(huán)境增添了一層陰寒。 周圍的影衛(wèi)都自行運功避雨,宣清跟羨魚二人亦是如此。 但是沒有人在乎凌羲光。 他一個人走在前方的冥冥雨幕中,不運功,任由雨水打濕烏發(fā),打濕頭簾,水滴從眼睛自鼻子順流而下,將玄色衣袍盡數(shù)打濕。 他似乎已經(jīng)這樣孤寂慣了。 看上去有一絲絲心酸。 宣清呆呆地瞧著,周遭濕淋淋的水汽令她覺得自己心頭也變悶了。 一旁的羨魚又開始與她說悄悄話:“我看這魔域里的人都挺怪的,說要給她們做魔后,頂好的差使,一個個卻都避之不得,還是當著他的面!看來這小魔君當?shù)谩?/br> 羨魚邊說邊嫌棄得搖頭,表示凌羲光不行。 宣清有些哭笑不得,怕是此人嘴太毒,正常人都想多活幾年,哪兒有上趕著去被他氣死的! 幾人走得慢慢悠悠,一點輕功沒使,夜半時分才晃悠到王宮正殿的門口。 來的第一天,宣清與羨魚被人招待著飽餐了一頓,飯用到一半,凌羲光就來了。 羨魚實在不想與他共處一室,躲回房間去了。 凌羲光換了一身煙青色的袍子,赤著腳,坐在王位上,盯著她吃。 宣清想到他昨晚濕漉漉的模樣,握緊筷子,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提了一句:“殿下昨晚可有及時換衣?” “本君之事與你不相干?!?/br> “淋了一夜雨,不及時換衣、不穿鞋會著涼。”宣清抿抿唇,聲音很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不那么關心。 “雨是本君想淋的,你如今討好本君,是為了得到你長兄的消息?” 宣清抬起眼看他。 原先,宣清是很喜歡他,比喜歡自家阿妹還要多喜歡一點點。 但,如若不是他將祟獸放出來,她娘就不會死了。 這也是宣清重生后才了解到的,他先前一直瞞著她,還是那頭祟獸被她封印前自己開口說的。 她沒有直接承認少年的質(zhì)問,轉而開口試探道:“殿下,這碟餃子,我可以帶回去吃么?” 他將眼光轉移到眼前的女子身上,心中細細嚼著那話中意味。是怕他短她吃食?抑或是覺得他會在那餃子里下毒?可他才不像那些修士一樣小氣。 “帶回去?”他問。 少女垂下眼,可是那眼底到底泄出幾分孺慕,被凌羲光抓得清清楚楚。 她說:“我阿兄喜歡吃?!?/br> 少年眼皮顫了顫。 分明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但,偏就是如此平淡的語氣,才更能凸顯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珍視,才會讓人如此鮮明地察覺到,她將那人放在心上。 心臟似乎被人狠狠錘了一記,又酸又脹,有什么東西要從眼睛里涌出來。 那樣的語氣,他也曾聽過的。 他記得與宣清人間歷練時,宣清自己要單獨赴某個貴族的宴。 他不放心,但又無法跟她一起去,最后只能分出幾縷元魂跟著她。 而她心中惦記著他愛吃甜的,席間偷偷順走自己面前幾碟甜食還不夠,又不惜拿出自己平日里碰都舍不得碰的寶貝來求人家換,換不著,被人欺辱了也一聲不吭。 回來之后,她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包被體溫包得又熱又扁的云片糕,外頭的油紙都被酥油浸得發(fā)軟,一邊細聲細氣地問他,你喜歡吃么?還熱著呢。 凌羲光瞧著她青紫發(fā)瘀的額頭,原本想嘲笑她沒骨氣又讓人欺負了,可他最后又將目光移至她瘦弱的肩膀,一邊吃,一邊咽下嘴里發(fā)苦的唾沫,吃完轉過身抹了抹眼淚,然后心軟軟地抱著她,心道以后每天都要給阿清買好吃的,養(yǎng)胖些,再也不苦著她了。 “殿下?”發(fā)現(xiàn)他竟然說著說著走神了,少女伸出手臂在他眼前晃了兩晃。 “不許帶走?!彼麑⒆约豪噩F(xiàn)實,抬起下頜,高傲地駁斥出聲,心中期盼著她能說出些與阿清類似的話。 可是那女子最終只是放下筷子,淡道了句:“哦,那算了?!?/br> 邦,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不甘心,繼續(xù)問:“你與你阿兄感情很好?” “阿兄對我很好,他是我的家人,我很愛我的家人?!?/br> 少女眼尾微垂,語氣又軟又乖,非常平鋪直敘的一句話,不帶任何旖旎意味。 可是他嚼著那句話,卻又無端嚼出了些令人煩躁的酸意。 好酸啊,酸得讓人反胃,想吐。 不僅心頭酸得冒泡,體內(nèi)的殺意也隨之沸騰,想殺人…… 待他聽完自己想要聽的事后,定要將這對兄妹一個葬在北洋,一個沉入南海,一個葬在千年不化的冰山之巔,一個壓在那暗無天日的萬丈深淵之底,永世無法相見。 宣清瞧著他那愈發(fā)陰郁的臉色,不知自己哪句話又惹到了他,趕緊開口道:“殿下,您還好么?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告辭啦?!?/br> 凌羲光聞言抬眸。 “等等?!?/br> —— 明天加更,感謝大家滴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