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前墜入墨河之后，宣清身上的功力直接散了八成，體質(zhì)也變得無比羸弱，風(fēng)一吹就倒，不過因禍得福的是，她不用整日擔(dān)心自己什么時(shí)候會爆體而亡了。

    待凌羲光這廝變正常了，卸下身上的擔(dān)子，她就回家去。

    宣清從病榻上坐起身，瞧著窗外大好的日頭，捂唇輕道：“咳，墨河伯，你說凌羲光這幾日都不曾回來過？”

    上了年紀(jì)的侍者搖搖頭，給她端上一碗湯藥：“一般到了春日，妖獸都愛往外頭跑，屋里呆不住?！?/br>
    “為何？”

    “呃……”墨河伯頭上逐漸滲出冷汗，“繁、繁育子嗣?！?/br>
    噗——

    宣清將湯藥噴了出來。

    這不爭氣的又蠢又壞的白眼狼！

    最好別回來！

    若讓她逮到，定要將它逮到劉屠戶那里閹了，說不定兩根一起閹還能打個(gè)折！

    宣清這頭正想著，外頭就有人敲門了。

    “丫頭，我?guī)Я死芍猩蟻砜茨汔?！?/br>
    是王四娘呀。

    宣清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儀容，墨河伯便去開門。

    瞬間，門外三四個(gè)人魚貫而入，其中有一個(gè)穿著無袖麻衫，曬得黑紅的少年站在王四娘身后，面色通紅地左看右看。

    他頭上還戴著一條綠松石抹額，宣清聽王四娘說過，那是她家祖?zhèn)飨聛淼膶毼?，可珍貴。夲伩首髮站：po1 8 a z.

    看來那就是她日日掛在嘴邊的兒子王二虎了。

    “四娘?！毙骞郧傻亟o她打招呼。

    尚在病中的少女兩胭生紅，笑起來眉眼似花含露，如瀑的烏發(fā)披落下來，更是襯得她雪膚玉貌，比美人圖上的西子還美上幾分。

    王二虎一時(shí)看呆了，王四娘更是瞧得心里美滋滋，滿意得不行，一遍招呼郎中給她看病，一邊熱情介紹她家大郎。

    “我們家二虎可會疼人了，性子隨他爹，老實(shí)大方，從小愛倒騰，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不會讓你累著的！”

    宣清不動聲色地婉拒：“不了大娘，我暫時(shí)還沒有那等主意?！?/br>
    “哎喲，還等啥子欸，等到人老珠黃可就沒得年青小伙子讓你挑揀的咯！”

    宣清陪著干笑了兩聲，沒說話，算算年紀(jì)她可是要比王二虎的祖祖祖祖輩還大些。

    王四娘今日格外熱情，還特地帶了人要給宣清與二虎看八字。

    宣清自己早就忘了，只有阿兄會將她入門那日當(dāng)作生辰，宣清想了半日，實(shí)在想不起來，就隨口編了一個(gè)，哪知那巫婆越算臉色越不對。宣清剛要開口說自己是天生克夫命，凌羲光忽然就從窗檐外飛竄進(jìn)來，瘋了一樣將屋里鬧了個(gè)雞飛狗跳。

    為了息事寧人，宣清忍痛賠出去一根銀發(fā)釵。

    哪知二虎接過之后卻不走，靜坐在榻前，細(xì)心地替她掖被子，而后又戀戀不舍地捏捏她的手：“俺不會忘了你的好，清jiejie?！?/br>
    宣清：“？”

    翌日一早，待宣清從外頭溜達(dá)回家，發(fā)現(xiàn)她前幾日才縫好的棉被又被凌羲光連榻帶被褥拱出去三里地。

    夠了，她受夠了。

    宣清再也不理凌羲光了，每日晨起開始打坐，恢復(fù)內(nèi)力，上山練劍直至傍晚才回家，一個(gè)正眼都不給他。

    一個(gè)月后，墨河伯回魔域處理爛攤子去了，就在宣清以為自己跟凌羲光的關(guān)系不會再差下去的時(shí)候，凌羲光又開始靜悄悄往她被窩里塞又臭又臟的垃圾。

    死老鼠死雞死兔子，死蟑螂、蜈蚣，還有凋了的花，死人用的錢幣等等諸如此類的怪異的東西，宣清很難不懷疑它是在報(bào)復(fù)自己。

    它一面塞，宣清就一面扔。

    每天一早，當(dāng)凌羲光叼著新獵物回來的時(shí)候，都能看見自己昨日帶回來送給宣清的吃食用物被她原封不動地丟在家門前，發(fā)爛發(fā)臭。

    他頭一次開始思考宣清為何會變成這樣。

    一個(gè)月前，宣清被他氣病了，說見到他就想吐，他便自己跑去山里住了一陣。

    那這回，她又是因?yàn)檎l，而厭惡自己的呢？

    凌羲光用木頭樁子磨了磨發(fā)癢的龍角，想不明白。

    直至身后傳來誰的腳步聲。

    黑壯壯的少年手握著一根大木棒，叉著腰，聲音粗獷：“你就是那天害得我娘嚇暈過去的大蛇？哼，壞東西，讓我來會會你，喝呀——”

    宣清從山頭上下來，見到這一幕，趕緊跑過去將一人一蛇拉開，在它殺氣騰騰準(zhǔn)備咬上二虎的胳膊將人毒死時(shí)，宣清又用麻繩捆住了它的嘴。

    凌羲光亂扭，二虎就趁機(jī)用大木棒棒打它，宣清用上雙手雙腳都忙不過來，直至墨河伯姍姍來遲，將二人一蛇拉開。

    宣清搬來大石頭，將凌羲光壓在竹筐里，關(guān)了兩三個(gè)月。

    春去夏來，秋去冬來，桃花山上開始落雪，這也表明凌羲光的生辰很快就來了。

    宣清原本準(zhǔn)備在那一日與他冰釋前嫌，一大早跟墨河伯到山下買了半扇豬rou，兩斤羊rou，還買了凌羲光平日最喜歡吃的甜燒餅。

    回到家，宣清發(fā)現(xiàn)凌羲光竟然咬爛了竹筐，翻出她小心翼翼珍藏在床頭柜里的抹額，用了死勁撕咬，絮絮掉得滿床都是。

    那是還在昆侖山修煉時(shí)，她送給凌羲光的第一件生辰禮，卻被他自己不顧一切地咬壞。

    在那一刻，宣清忽然感覺自己對未來的期盼就這樣‘嘭’地輕輕碎掉了。

    同時(shí)，她也對眼前這個(gè)凌羲光徹底失望。

    宣清滿心委屈，眼眶酸澀，拼命忍住勃發(fā)的淚意，面無表情地將菜rou放下，然后將它抓出來，丟到桃花山最深處的雪堆里，爾后不再管它。

    “我不要你了?！彼f這話的時(shí)候鼻子紅彤彤的，不知是眼淚忍久了還是被山上的寒氣凍的。

    凌羲光沒聽過她這樣的語氣，十分無措地抬頭看她。

    可宣清頭也不回地走了，毫不猶豫，連腳印都很輕，獨(dú)留下它，只身望著漫天大雪。

    不要你了。

    是什么意思？

    ——

    女主寶寶：“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