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聶郁確定沒有人開槍后,神情凝重了一點:“同同,周圍還有第四方勢力。” “我知道了,”寧昭同低聲回了一句,對武柯示意了一下,看向詩蒂娜,“還有人?!?/br> “我知道,”詩蒂娜眉頭絞得厲害,用不知道哪里的語言罵了一句,“先離開這里,丹尼爾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設置地雷——你們的狙擊手能把那個開槍的人找出來嗎?” 聶郁回答:“還在找。不過判斷對我們沒有太多敵意?!?/br> 寧昭同轉達了,詩蒂娜也贊同,不過顯然還有些風聲鶴唳的緊張感:“我們先離開。” “好?!?/br> 寧昭同扶了一把阿爾東娜,邀請她上車,阿爾東娜復雜地看了她一眼,推門準備坐上后座。寧昭同正準備跟著上去,耳機里突然傳來聶郁的聲音:“同同,等等?!?/br> 寧昭同把腿放下來,詩蒂娜疑惑地看她。 聶郁直接把寧昭同接進頻道,江成雨的聲音響起:“他自己出來了,是個黑哥們兒,在跟我打招呼呢?!?/br> 寧昭同愣了一下:“?。俊?/br> “寧姐你看沙丘后面的植被那里,他正在往下走,你可以看見他的皮膚的?!?/br> 寧昭同沒看出來,詩蒂娜問什么事,寧昭同解釋:“我的隊員說開槍的人要出來跟我們打個招呼?!?/br> 詩蒂娜一驚,跟著看過去。 “不用了。各單位不要開槍,車不要動,他示意車底下有東西,”聶郁聲音聽著有點說不出的情緒,“同同,你回頭,他從泊口那邊跳下來了?!?/br> 寧昭同立馬回頭,見到碧藍的天海之間走來一張英俊的日耳曼面孔,長發(fā)隨著海風在空中飛舞,陽光下燦爛得如同金子一般。 他抱著頭盔對她招了招手,琥珀色的綠眼睛盛滿笑意:“Ning!” 阿爾東娜扒著車門探頭,滿臉不敢置信:“God……巴澤爾!” “我知道中國人很看重一個概念,‘yuan’,它是從佛教里來的,”安娜俏皮地朝寧昭同眨了眨大眼睛,但發(fā)音屬實有點奇怪,“美麗的小姐,我們可以說是有很多很多緣吧。” 詩蒂娜從篝火對面扔過來一瓶可樂,有點好奇:“你們是朋友?” “……”寧昭同尷尬地踢了一下腳下的沙子,赤足被一點燈光映得雪白。 安娜欣賞著自己的美甲,神情嫵媚:“還沒有正式約會過,叫朋友會不會太急了?你說呢,我未來的特別朋友?” 那個“special friend”咬得極為曖昧,喻藍江不滿,對著安娜一字一句:“她不是lesbian?!?/br> “哦,”安娜看著這張火光里俊逸非常的臉,有點驚訝,“你是誰?” “我是她請的安保人員。” 安娜偏頭問詩蒂娜:“在這里雇傭一個他這樣的,一個月需要多少美金?” 詩蒂娜故作認真:“一般來說,五百美元就夠了,除非你不止是想享受安全?!?/br> 安娜笑瞇瞇地打量著喻藍江:“要不要跟我混?我可以給你開十、哦不,一百倍的工資,你愿意來美國陪我嗎?” 喻藍江朝著寧昭同坐了一點兒,非常擺爛地用中文扔出一句:“老子不賣身?!?/br> 不遠處抱著槍的李恪以看了他一眼。 兩個漂亮女人循聲望來,示意寧昭同翻譯一下。 寧昭同捏著鼻梁忍笑:“他說他,嗯,不喜歡女人?!?/br> “?”喻藍江睜大眼睛,“你怎么壞我名聲?” 真當老子聽不懂是吧? 安娜一臉假裝的遺憾,又摸上寧昭同的手,滿面同情:“boy love,我理解你的痛苦?!?/br> 寧昭同抽回手:“我不痛苦,我有丈夫?!?/br> 喻藍江臉色更不好看了。 安娜恍然,好像現(xiàn)在才想起阿斯馬拉機場遇見的那位口音非常印度的先生,一雙帶著機油的編織手套劃過腦海:“那就更遺憾了……雖然我們時常嘲弄巴澤爾的一片癡心,但也不想看見這樣的結局?!?/br> 那位先生的身份,倒可以好好探究一下。 寧昭同看她:“這句話并不禮貌?!?/br> “向你道歉,我忘了你是一位學者,”安娜眨眨眼,站起身來,“他們回來了,希望那枚地雷已經(jīng)妥善處置了。” 篝火邊的眾人都站起來,燈火闌珊處一行人前前后后地朝光亮處走來,瞧著氣氛還算融洽。傅東君把槍收整好,輕輕上來抱了她一下:“嚇到?jīng)]有?” “沒有,”寧昭同回答,又問,“都處理完了嗎?” “還算走運,松發(fā)型的引信,不動車就沒關系?!?/br> 江成雨忍不住吐槽:“這個德里亞真是瘋子,自己還在那兒待著呢,也不怕誤傷。” 旁邊巴澤爾插話:“德里亞不知道,他在等寧的時候差點就踩上去了?!?/br> 口音怪異但很流暢的中文,眾人一下子都看過來。 寧昭同頷首:“你的中文進步好快。” 巴澤爾神情驟然溫柔下來,綠眼睛里像有一泓林間的湖水,澄澈而深情:“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寧。我很想你?!?/br> 傅東君:“?” 喻藍江:“???” 圍觀群眾:哇,好刺激! 寧昭同尷尬地摸了一下鼻子:“啊,謝謝你、不是,對不起……” 江成雨困惑而糾結:“怎么有種站錯cp的感覺?!?/br> 徐周萌抱著相機很是痛苦:“我真的不能拍嗎!” 晚間所有人都寄住在詩蒂娜的沙灘別墅里,各自洗漱完來一樓吧臺喝酒,不提彼此尷尬的身份,倒是還算處得融洽。 寧昭同泡在露天浴池里給聶郁打電話:“……武參贊說后天談判專家就能到,到時候其他人也要來的吧。” 聶郁睡在車頂,從棕櫚樹葉的縫隙里看著漫天繁星:“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了,估計明天早上就能到……隊長說暫時不過來,礦上還得有人守著……奶粉已經(jīng)送過去了,好像說狀態(tài)都挺好的……其他情況沒多問,等吳副隊來了你問他吧……” 寧昭同應下,頓了片刻:“你真的不來嗎?” 聶郁頓了一下,重復自己的理由:“我在外面盯著好一點,你好好睡一覺吧。” “是因為巴澤爾嗎?”她猜測,“你們的身份肯定瞞不了了,總不會是忌憚這個——你和巴澤爾之間發(fā)生過什么?” 聶郁一時沒有說話。 “嘿寧!還記得我嗎,我是Bob!”鮑勃推開陽臺的門,手臂攬著自己的隊友,一個叫Ryan的黑人大個頭,“我真想念你做的中餐,你離開美國以后,巴澤爾家的食物簡直難以下咽?!?/br> 那邊的聶郁頭頂升起一個問號。 什么家? 寧昭同把電話拿開了一點:“你好,好久不見。” “這是瑞恩?!?/br> “你好瑞恩,我是寧。” 瑞恩穿著一條花里胡哨的褲衩,吹了一聲口哨,一屁股坐到她邊上來:“寧!你真漂亮!” “謝謝。” 瑞恩指了指浴池,笑出一口白牙:“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鮑勃笑道:“我保證巴澤爾會生氣的。” 寧昭同看著他壯碩的上身,瑞恩感受到了,非常自豪地挺了挺胸毛里的胸肌。 寧昭同吸了一口氣,把電話湊近耳邊:“他們準備跳進我的洗澡水里,你到底管不管?” “……” “人呢?” 聶郁坐起來,嘆了口氣:“這就來?!?/br> 瑞恩和鮑勃最后沒能如愿跳進她的洗澡水里,巴澤爾按著他叫盧卡斯的白人隊友過來給她道歉,當時盧卡斯腿上還卡著她白天穿的那件婚紗:“寧,實在很對不起,我的隊員——”巴澤爾匪夷所思:“瑞恩,你準備做什么?” 瑞恩的手在空中胡亂搖了兩下,最后收起準備探入的腿,誠摯地看向自己的隊長:“巴澤爾,我保證沒有對寧做不禮貌的事!” 鮑勃笑著拱火:“我證明,就差一秒鐘。” 巴澤爾吸了一口氣:“這是一個浴池,不是泳池,即便它很大……寧,實在很對不起,我這就讓他們離開。” 三個人被巴澤爾連推帶踹地弄出去了,他嘆著氣回頭來再跟她道歉。寧昭同看著他的灰色泳褲,心說你看著也不像懷了好心的:“要下來嗎?” 巴澤爾的綠眼睛里一下光彩奪目:“寧!我很愿意!”說著就輕巧地躍了下來。寧昭同含笑點頭,然后手肘一撐出水:“玩得開心?!?/br> “……寧!”巴澤爾愣了一下,看著她泳衣裙擺下的兩條纖瘦的長腿,“你去哪里?” “我要去接一位朋友?!?/br> “你還穿著泳衣!” 寧昭同轉身看他:“所以呢?” “我聽說中國人都很含蓄,你會嚇到你的朋友的,”巴澤爾撐起來,一張俊臉寫滿誠懇,“我去接吧?!?/br> 寧昭同略挑了一下眉:“好,他叫Amos,我想你應該認識他。” “……” “嗯?” 巴澤爾坐回水里:“我想,我更愿意在這里為他準備一杯酒。” 她輕輕一哂,踩著拖鞋下了樓,心里越來越好奇巴澤爾和聶郁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了。 瑞恩第一個發(fā)現(xiàn)樓梯口的她,歡呼了一聲:“寧!” 眾人都看過來,而后喻藍江一掌按在江成雨臉上:“不許看!” “你干嘛!”江成雨不滿,“我還沒看清楚呢!那你也不許看!” 喻藍江躲著他摸上來的手,對著寧昭同示意一下:“怎么穿成這樣就下來了。” 寧昭同打量了一下自己:“這不什么都沒露嗎?”安娜笑瞇瞇地靠過來,遞來一杯酒,寧昭同道了謝,小小抿了一口。 傅東君笑:“甭理他們,女的見少了是這樣的?!?/br> 江成雨很執(zhí)著:“可是寧姐身材就是很好?。 ?/br> 那肩臂曲線那胸圍那腰臀差,露不露無所謂,線條一勾勒出來就足夠吸引目光。 喻藍江放開手,勸她:“少喝點兒?!?/br> “你擔心她喝多了?”傅東君哧了一聲,又看她,“下來做什么,餓了嗎?” 寧昭同解釋:“去接一下阿莫斯。” 幾人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江成雨問:“組長不是說不來嗎?” 寧昭同擺擺手,把酒杯塞到傅東君手里:“去去就來?!?/br> “鞋穿上啊?!备禆|君提醒。 她頭發(fā)挽起來了,泳衣則是個小方領設計,剛好能露出后頸的紋身。喻藍江沒忍住多看了兩眼,而后小聲跟傅東君說:“是不是太便宜他了?!?/br> 傅東君瞥他:“誰???” “Amos.” “……也是,”傅東君想著想著還來氣了,把酒往江成雨懷里一塞,“我meimei那么漂亮他也配看?不行!我要去揍他!” 眾人都看喻藍江,喻藍江摸了一下鼻子:“如果我說這不是我的本意,你們會相信嗎?” 江成雨搖頭:“我看出來了,你偷著樂呢?!?/br> 加賓困惑地往這邊看了幾眼,而后端著兩杯酒過來,將一杯塞到了喻藍江的懷里,露出極富感染力的笑意:“你好?!?/br> “我不是男同?!庇魉{江干脆利落地扔下一句法語,把酒交給江成雨,跟著傅東君出了門。 “?” 加賓震驚。 聶郁似有所感地抬頭,正對上二樓陽臺上一雙綠色的眼睛。 他們都是極為優(yōu)秀的狙擊手,觀察能力是強項,于是隔著一段夜色,也把彼此打量得清清楚楚。 三載的時光,似乎什么都沒變,又似乎什么都變了。他們的面容都帶上一些風霜的痕跡,眼底也沉淀出更晦暗的神色,唯有那種遺憾的心緒還依稀共鳴著——哪怕她回來了,也沒有一個人能說失而復得。 “你們倆這是準備親一個?”寧昭同在門后站著,有點想笑,“有機會,快進來吧?!?/br> 聶郁收回目光,失笑:“沒、啊?!?/br> 他看著眼前明顯剛剛出浴的美人,想移開眼又怕她尷尬:“這……” “什么?”寧昭同有點莫名,把門打開,“我、嗯?” 肩上突然一暖。 傅東君給師妹掖了一下外套,收回手,瞪了聶郁一眼:“看什么看,閉眼?!?/br> 聶郁終于能順理成章地移開眼睛了,連忙走進來,關上門:“謝謝你來接我,走吧?!?/br> 寧昭同有點莫名,跟上傅東君的步子:“你怎么又兇他?” “就兇,他都沒說什么,你還為他抱不平了是吧?”傅東君不滿,又瞪聶郁一眼,“你這人怎么那么麻煩,一會兒來一會兒不來,還讓同同來接,你” “師兄!”寧昭同無奈打斷他,“我讓他來的?!?/br> 聶郁苦笑了一下。 傅東君狐疑地看她一眼:“你讓他來干什么?心疼他露宿街頭?。俊?/br> “哎哎哎看路??!”喻藍江按住傅東君的肩膀,“說什么呢說得那么入神,差點兒撞我懷里?!?/br> 傅東君抬頭:“你跟出來干嘛?” “我上個廁所?!?/br> “廁所在一樓轉角,”傅東君也懶得揭穿他,推開他繼續(xù)往里面走,“行了同同,別折騰了,你早點兒睡,今天本來就起得早……” 聶郁拍了拍喻藍江的手臂,喻藍江撓了一下頭,大步跟了上來。 這群中國人沒一個樂意喝酒的,安娜和加賓興趣缺缺,只能盯著那位新來的叫阿莫斯的男人,視線在他的大臂上逡巡了幾番。 看起來身材不錯。 被一堆戰(zhàn)爭販子和美國軍人包圍著,江成雨他們也沒敢在一樓多待,跟著聶郁上了二樓,兩兩一間準備洗漱睡覺。瑞恩喝得有點多了,在走廊盡頭揮舞著啤酒瓶子大叫“寧”。巴澤爾摟著他回了房間,花了十來分鐘終于讓他消停下來,趴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 五分鐘后,巴澤爾跳出窗戶,準備沿著墻壁繞到另外一邊。結果剛轉過去,迎上一張驚訝的亞裔面孔:“巴澤爾?” “……Amos,”巴澤爾穩(wěn)定下情緒,單手扒著墻壁,還做了個請的姿勢,“你先進去吧?!?/br> 聶郁默默在她窗口敲了兩下,寧昭同開窗探頭出來,左右看了一遍,然后又關上了。 “……同同,”聶郁嘆氣,“我保證是正經(jīng)事,你開一下吧。” 寧昭同再次推開窗:“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我的房間嗎?” 聶郁跳進來,還拉了一把巴澤爾,巴澤爾笑著開了個玩笑:“我們狙擊手不喜歡太平坦的路?!?/br> 寧昭同沒理會這個笑話,脫鞋上床盤腿坐好,看了一眼手表:“給你們二十分鐘,你說中文,你說英文?!?/br> 巴澤爾不敢有意見,坐到沙發(fā)上,朝聶郁示意了一下:“阿莫斯,你先說吧?!?/br> 聶郁坐到另一邊的沙發(fā)上:“你先說吧。” “寧,我不知道阿莫斯有沒有把三年前的事告訴你,全部,”巴澤爾沒有再推拒,整理了一下措辭,“他偷渡到美國,到達普林斯頓,我們在你的墓前聊了很多,最后我提議一起去德里亞的家里探查。因為我們都覺得你的死是不尋常的,也同樣懷疑,那和德里亞有關?!?/br> 聶郁點頭。 巴澤爾繼續(xù)道:“我們找到了你或許還活著的證據(jù),但也被德里亞發(fā)現(xiàn)了。我擔心德里亞會向美國的安全部門舉報阿莫斯,所以建議他立馬回國。后來” “稍等一下,”寧昭同做了個手勢,看向巴澤爾,“最后德里亞舉報了嗎?” 巴澤爾稍稍躲開了她的視線:“沒有?!?/br> 寧昭同又看向聶郁:“有話說嗎?” 聶郁沉默了片刻,突然很輕地笑了一下:“你猜出來了吧。” 寧昭同轉頭,把目光落在另一面:“巴澤爾,你欺騙了他?!?/br> “對不起,寧,也請你允許我向阿莫斯道歉?,F(xiàn)在,我會誠實地向你說明一切,”巴澤爾垂下眼,金色的睫毛被燈光映亮,“德里亞一直被FBI緊密注意,他要舉報會冒一點風險,并不多,所以我對阿莫斯的建議是絕對忠誠的。但在阿莫斯回國之后,我給他發(fā)過一條消息,告訴他,確認你已經(jīng)死亡了?!?/br> “你沒有任何憑據(jù)。” “是的?!?/br> 寧昭同問巴澤爾:“你為什么要發(fā)這樣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