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郁洗干凈手，擠出一點藥膏，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涂在那些蛻皮的地方。他動作的確已經(jīng)足夠溫柔，但這種折磨下還不醒的估計已經(jīng)離死不遠了，寧昭同嘶了一聲慢慢轉(zhuǎn)醒過來，似乎在片刻就意識到邊上是誰，委屈地抱怨了一句：“誰知道還能受這罪?！?/br>
    聶郁小聲安慰：“忍一忍，不碰水過兩天就好了?！?/br>
    “好……”寧昭同也不想讓他擔心，努力別過臉來看他，“郁郁，你好厲害呀。”

    “嗯？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就是很厲害啊，”她笑出幾分可愛的與有榮焉，“老陳說你在國防科大的時候他就盯著你了，后來你也沒讓他失望。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厲害，不過師兄說你是團隊里最穩(wěn)定的一個角，這是很高的評價?，F(xiàn)在就更不用說了，你都是副參謀長了，還兼你們旅的狙擊教官，說明本職工作沒落下，還在別的領(lǐng)域發(fā)光發(fā)熱……”

    他聽得心都熱乎乎的，手背蹭了一下她的臉頰：“那同同多夸一夸，我不害羞。”

    “你肯定不缺人夸的，”她眨了眨眼，“所以才難得。那么多花團錦簇的夸贊，你還是這樣謙遜誠懇的樣子?！?/br>
    他笑，小聲問：“該歸功于爸爸mama嗎？”

    “我覺得一部分吧，”她想了想，最后感嘆，“啊，郁郁，我覺得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除非他嫉妒?！?/br>
    有信念，品德好，堅韌、寬厚、體貼，從古至今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真的有那么好嗎？”

    聶郁耳根都有點燙了。

    她一哂：“當然，你可以懷疑自己的質(zhì)量，但不能懷疑我的眼光?！?/br>
    “好，不懷疑，”他輕笑一聲，手搭在了她裙子的邊沿上，“臀腿上也有吧，我?guī)湍忝摿丝梢詥幔俊?/br>
    “……是有，但是人家不好意思?！?/br>
    “不能不好意思，”他輕手輕腳地把裙子解開，露出她雪白挺拔的臀部，還好沒被波及太多，“我不會亂摸的?！?/br>
    不亂摸可以，但是不亂看就實在有點艱難，他一邊抹著藥一邊忍不住嘆息：“你皮膚真好，曲線也好看?！?/br>
    她臉都有點發(fā)紅，埋在手臂間：“又不是沒摸過?！?/br>
    “嗯，摸過，”他輕笑，“再摸一下。”

    干凈的掌根揉過臀丘，她輕叫一聲，連忙轉(zhuǎn)臉來瞪他：“干嘛！”

    這手法也太色情了吧。

    他回得認真：“想，但是會不會顯得我太禽獸了？”

    “……聶郁！”

    他悶笑：“好啦，別亂動。”

    她咬住嘴唇，片刻后，開口問道：“你怎么跟他們不一樣，都不問我在美國的事兒?！?/br>
    他低眉：“不想聽見巴澤爾的名字?！?/br>
    這樣的話太少從他嘴里聽見了，她都笑了一下：“巧了，我也是?！?/br>
    “嗯？”他怔了一下，“他惹你生氣了嗎？”

    “什么叫生氣，那叫有仇！”她笑罵一聲，“以后這名字在咱家是違禁詞兒啊，說一次罰給貓刷牙一次?！?/br>
    “那么嚴重，他做什么了??？”

    “不許問，不是說了不準提嗎？”

    “好，那我不問了，”他含笑，“回家再說吧?！?/br>
    上藥上了二十分鐘，親了她四十分鐘，最后聶郁拿出狙擊呼吸方法按捺下下身的躁動，小聲道別：“我走了?！?/br>
    她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路上小心。”

    他輕笑一聲，再探頭親她一下：“好。”

    寧老師再次光榮負傷，好在要下水的項目也沒幾個了，最后兩天路平更是一點項目都沒安排，穿著個大褲衩說要教他們沖浪，光明正大地摸魚。

    寧昭同不可避免地心動了，期待的眼神投向聶教官：“我也想去！”

    聶郁溫柔而堅定：“結(jié)痂之前不能見水?！?/br>
    “已經(jīng)快好了！”

    聶郁不信，笑得縱容：“好好休息。”

    于是寧老師只能失魂落魄地坐在聶教官身邊，看著過玄在板上都快玩瘋了，羨慕無比。

    不過當天傍晚聶教官還是特地整了點寧老師能玩的項目：“雙人沙灘排球，有興趣嗎？”

    那是不能沒興趣的，過玄直接過來抱住她：“同同！我們組隊吧！”

    路平意味深長地看了聶郁一眼：“來過老師，我跟你一隊！”

    過玄本來想拒絕，但覺得她和同同兩個人對上聶郁和路平可能會輸?shù)煤茈y看，便勉強同意，結(jié)果一回合過后就后悔了——媽的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那么默契啊！

    寧昭同笑得開心，挑眉：“認輸吧！”

    “想得美！”過玄發(fā)球，對路平道，“扣她！別客氣！”

    路平當然是不客氣的，主要是對面這兩人夫唱婦隨的氣氛實在有點過火了，寧老師頭發(fā)散了聶郁上去就是一個熟練的皮筋固定，快得寧昭同都沒來得及阻止，根本沒眼看。

    不過憤怒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是沒有意義的，過玄由著寧昭同壓在自己身上，悶悶地發(fā)出疑問：“你平時還打排球？”

    “不太打，我本科修了三個學期的排球。”

    “那你們怎么配合得那么好？”

    寧昭同想了想：“嗯……不知道。”

    “……行，我明白了?！边^玄認命。

    晚上篝火晚會，大家團團坐在一起，一邊狂炫水果海鮮一邊聊天。

    都朝夕相處大半個月了，林嘯自覺大家夠熟，便提了下倆月前寧老師朋友圈掛人的事：“那位老師說話未免也太惡心了……”

    徐榮生也是吃了第一手瓜的：“話術(shù)太經(jīng)典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sao擾寧老師，PUA誰呢?！?/br>
    其他人都有點迷茫，徐榮生解釋了一下。眾人聽完齊齊安慰寧老師，讓她不要跟蒼蠅計較，路平還義憤填膺地罵了好幾句。

    過玄拍了下寧昭同的肩膀：“他還說你羞辱他。”

    “天地良心，我只是說了實話，”寧昭同把芒果橫劃一刀，依著核擰成兩半，動作流暢地把另一半塞給聶郁，“我半個臟字兒都沒帶，好幾位老師都知道，我簡直文明模范。”

    大家都笑，華晶笑完正色，向她建議：“你可以向他們學校舉報，這是很嚴肅的事?！?/br>
    “謝謝你華老師，”寧昭同笑，“如果他還有其他舉動，我會考慮這個建議的。”

    涂敏好像突然意識到什么：“等等，你說的不會是郭榕吧？北化工的？”

    眾人都看他，過玄點頭：“是，涂老師認識這個人？”

    “他也是做有機的，一起開過好幾次會，”涂敏說完自己都覺得晦氣，“他在好多群里發(fā)過聊天記錄，應該就是跟寧老師的吧，說寧老師玩弄他的感情。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沒事找事，被了解情況的罵過幾次，后來就消停了。”

    “？”過玄都要生氣了，“他還在微信群里敗壞同同名聲？”

    涂敏連忙解釋：“沒人理他的，我覺得他可能有一點精神障礙什么的。”

    徐榮生跟他關(guān)系好，一聽就笑：“原因沒那么復雜，我覺得就是學化學的多少沾點兒腦子有問題。”

    “？”

    “？”

    “？”

    聶郁把最后一口甜膩的果rou塞進嘴里，幽幽道：“我也是學化學的?！?/br>
    寧昭同遞來一張紙巾，安慰：“乖，沒有博士學位不能插嘴哦?！?/br>
    孟煥撲哧一聲：“到了地圖炮環(huán)節(jié)了嗎？那我直說了，我看不上學物理的，沒見過幾個學物理的數(shù)學過關(guān)?！?/br>
    徐榮生：？

    余沉堅嘆道：“完了，那我是鄙視鏈最底層了?！?/br>
    眾人都樂，胡翔悠悠道：“不急，我更看不上學法的?！?/br>
    王長風笑罵一句：“說話注意點兒啊，損害名譽入刑的?！?/br>
    “我附議，”寧昭同點頭，“法學男不行?！?/br>
    王長風：？

    怎么群毆。

    過玄小聲笑道：“韓非是法學男嗎？”

    寧昭同：？

    聶郁：？

    林嘯對這個話題挺感興趣的：“寧老師近來是在研究先秦哲學吧，頭幾天還看見你寫韓非君主觀的論文……”

    寧昭同有點尷尬：“算不上研究吧，就是那段時間的工作牽涉到這個論域了……”

    聶郁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記住了，準備告狀。

    有賴體質(zhì)特殊，寧老師背上痂皮脫落速度讓眾人嘆為觀止，而寧老師只是很慶幸自己趕上了沖浪末班車。

    眾人挺期待，因為所有人的泳衣look都看過了，就缺寧老師的了。而寧老師也沒讓大家失望，雖然不是比基尼，但綠波點復古連體式內(nèi)衣裹出相當有料的身材，也是相當惹人眼球的。

    孟煥小臉通紅，拉著過老師感嘆：“寧老師身材也太好了！”

    過玄又郁悶又開心：“這女人真漂亮??！”

    漂亮，是真漂亮。

    南中國海的陽光也沒給她添上太多顏色，除了背上痂皮脫落的點點斑駁，整個人依舊白得發(fā)光。頭發(fā)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在空中舞成張揚的模樣，而她足點丹蔻踏浪而來，紅唇揚起，留下一串肆意的朗闊笑聲。

    聶郁看得心都是燙的，見她從遠光中走來，一身晴朗。

    是他的同同。

    屬于他的同同。

    路平握住他的肩膀，聶郁看過去：“嗯？”

    路平笑：“眼光不錯?！?/br>
    周一，眾人打道回府，要回銀川搞成果檢驗了。

    寧老師受傷兩次，平時分中等偏下，但實力在這里，60％加權(quán)之下還是名列榜首。奈何槍法實在太短板，速射過后過玄放下槍笑瞇瞇地湊過來：“別難過，一分鐘已經(jīng)很棒了。”

    ？

    寧昭同橫她一眼，倒也開心祝福。

    還剩結(jié)隊儀式?jīng)]完，寧昭同還想著找個什么理由問問聶郁的口風，看看他能不能跟自己一起走，正好今年假還沒休。結(jié)果晚上一打開手機，看見蘇笙發(fā)的朋友圈，她整個人一愣。

    【蘇mama：（圖）（圖）歲數(shù)上去總要有點三災兩難的，好在彼此扶持扶持，也就過去了?！?/br>
    那是兩張醫(yī)院的照片，其中一張是點滴特寫，背后是聶渡云沉睡的臉。

    寧昭同連忙一個電話過去：“mama！爸爸是什么事啊，怎么都去醫(yī)院了？”

    蘇笙一聽她聲音就笑：“同同啊，沒事，沒事，你爸爸一直有點老毛病，這回想著我退休了，干脆把手術(shù)做了，以后也不用擔心了?！?/br>
    “對不起mama，我這邊在拍一個封閉式的綜藝，都沒機會問一句……”寧昭同有點難受，又問了幾句情況，確認的確沒有大事，才問道，“mama，我大概后天能結(jié)束拍攝，我直接飛咸陽可以嗎？”

    蘇笙還想說沒事，但寧昭同態(tài)度堅決，也就松了口：“那不要耽誤你的正事，你爸爸這邊真的沒問題的。”

    背景里聶渡云也說了一句：“同同你不用擔心，我恢復得很快的！”

    再囑咐了幾句，寧昭同掛了電話，想了想，還是披著衣服出了門。

    余方澤一看她頭發(fā)潤潤的，剛洗過澡的樣子，有點不好意思，努力板起臉：“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覺？”

    “余少尉你好，”寧昭同確認周圍沒有人，靠過來小聲道，“我有點急事找聶郁，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一股女人的香氣撲面而來，余方澤臉色一僵：“你找副參謀長干什么？”

    寧昭同無奈：“他爸爸在醫(yī)院里，我得通知他一下?！?/br>
    余方澤一驚：“你——”

    “我？”寧昭同回視。

    余方澤沒搭話，示意了一下：“走吧，你在cao場等一等?！?/br>
    他就說不對勁。

    二十分鐘后聶郁小跑著過來，cao場里人還沒散，也不敢拉著她離開：“出什么事了？”

    “剛跟mama打了個電話，爸爸去醫(yī)院做了個手術(shù)，mama肯定沒告訴你。”寧昭同說。

    聶郁一聽就有點急：“mama沒告訴我，嚴不嚴重?。俊?/br>
    寧昭同解釋了一番，聶郁聽完微微松了一口氣：“是老毛病了，做了也好，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膽的，不過mama應該跟我說一句的?！?/br>
    她小聲問：“我后天直接飛咸陽，你要跟我一起嗎？”

    “我今晚寫個休假申請，”聶郁看著她，“應該能行，我跟你一起吧。”

    “好，那我今晚訂機票?！?/br>
    “明天結(jié)隊儀式完了走？”

    “明晚嗎？”

    “好像還有些采訪要拍?！?/br>
    “我去跟導演溝通一下，應該沒問題，”寧昭同示意了一下，“你先回去吧，明天見。”

    “我送你一下。”

    “送什么送，沒看到所有人都在盯著我們嗎？”她沒什么好氣。

    聶郁輕笑：“反正我看你也沒打算瞞了?！?/br>
    估計老師們也能看出來了，只是沒好意思問而已。

    “不許恃寵而驕啊，”她一笑，“快回去吧，別擔心，好好休息一晚上?！?/br>
    導演很好說話，表示理解，只是對寧老師和聶教官的關(guān)系表示了驚疑，悄聲八卦了一句：“您二位到底什么關(guān)系?。俊?/br>
    寧昭同笑：“不是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br>
    不是特別關(guān)系？

    導演不明白，卻也不多問，第二天起床號之前就把她和聶郁拽起來，開始拍攝采訪環(huán)節(jié)。

    【寧老師好，因為您從來不接受采訪，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們可能會問很多哦！】

    寧昭同笑，一邊挽著長發(fā)一邊道：“悠著點兒問，我怕說了什么不能播的，那問題就大了。”

    【好，那我們開始吧。寧老師，在這一個月的經(jīng)歷里，你最強烈的感受是什么呢？】

    “最強烈的感受……”寧昭同想了想，“好多男的，好久沒見到那么多男的了?！?/br>
    主持人撲哧一笑，聶郁站在鏡頭后面，努力忍住笑意。

    【那寧老師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你這個問題很奇怪啊，我要是說看著開心能分兩個給我嗎？女的也行，女的更好。”

    導演一噎，連忙做手勢，跳過跳過，剪掉剪掉。

    【我們注意到您在《勝負在人》那本書里說過，您有個在特種作戰(zhàn)領(lǐng)域的哥哥，是這樣吧？】

    “你們準備得好充分。是的，那本書就是獻給他的禮物?！?/br>
    【您最開始說您很不理解他入伍的決定，不知道是出自一個什么原因？是對軍人這個職業(yè)有什么看法嗎？】

    “其實我在那本書后面就已經(jīng)表達了我的看法了。我對他入伍的意見集中于他的個體特質(zhì)上，我覺得他厭倦同質(zhì)化模式的個性會讓他很難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當然，最后證明我的觀點是錯誤的。赤膽忠心，保家衛(wèi)國，這是很高尚的事情，我對軍人這個職業(yè)本身沒有什么看法。”

    ……

    【您之前說對軍人這個職業(yè)沒有其他看法，那您如何看待軍人很難和另一半負起同樣的家庭責任這個事實呢？】

    寧昭同微微一頓，目光從攝像機后面的聶郁身上一掠而過。

    聶郁回視，神情平靜。

    片刻后，她道：“對，這是一個客觀事實，現(xiàn)役軍人很難和他（她）的伴侶負起同樣的家庭責任，不論是對老人還是對子女。”

    主持人追問：【那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如果你是要我在宏觀上提出一些意見來改善現(xiàn)狀，那我只能說些很業(yè)余的話，我不是研究公共政策的，”她笑，頓了頓，看著鏡頭，“但是，千人千面吧，對每個人來說，這件事有不同的解決方法。當然，如果無法改變軍人假期太短的現(xiàn)實，這些方法說起來都是某種退讓：我退讓，接受喪偶式的育兒；我退讓，擔負起大部分贍養(yǎng)父母的責任；你退讓幾分，除了前程也考慮考慮離家的遠近；或者你再退讓幾分，再干兩年直接退伍，回家彌補家人生命里缺失的一切。當然，首先是，進入一段附加太多的關(guān)系必須要慎重。畢竟一個半途夭折的結(jié)局容易讓人有強烈的挫敗感?！?/br>
    聶郁垂下眼睛，盯著她作訓短褲下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