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芒情緒難以自制：“你簡直是瘋了。”

    賀泠霽每一步都仿佛丈量過似的，避開火勢最大的地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乇е庾摺?/br>
    碾過零星燃燒的玫瑰，輕喘的嗓音猶帶著處亂不驚的鎮(zhèn)定，故意逗她：“畢竟用玫瑰自焚，連死亡都是浪漫的。”

    若非男人沙啞到極致的聲線，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冒著怎么樣的危險(xiǎn)，走到她面前。

    秦芒獨(dú)自困于火海之時(shí)沒有哭。

    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shí)候沒有哭。

    但是現(xiàn)在，知道他這種時(shí)候，還在哄自己。

    少女眼眶里，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極斷了線的珍珠，沿著抹了一道道黑痕的臉蛋，砸到賀泠霽手心里，用盡最后的力氣：“誰要、誰要跟你一起死啊?！?/br>
    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死。

    更不要他——死。

    賀泠霽輕撫過她的眼尾：“別怕，我會帶你走出去。”

    這是秦芒意識徹底沉入深淵時(shí)，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她一點(diǎn)都不怕了。

    此時(shí)救援隊(duì)已經(jīng)抵達(dá)。

    快速展開救援滅火任務(wù)。

    得知有人還主動(dòng)進(jìn)去之后，救援隊(duì)長忍不住：“胡鬧！”

    “簡直就是胡鬧！”

    “火勢這么大，跑都來不及，還有人往里進(jìn)！”

    “你們怎么不攔著？”

    “任由他們亂來！”

    導(dǎo)演也很崩潰：“攔不住啊?！?/br>
    大火幾乎要將整個(gè)醫(yī)院包裹住，濃煙滾滾。

    眾人腦海中回憶起那位傳聞中高高在上、無情無欲的矜貴男人。

    仿佛時(shí)時(shí)刻刻都能保持理智、從容、風(fēng)雅、冷漠。

    偏偏做出了讓人難以置信的選擇。

    孟庭腿軟地跪著被搶救出來的菩薩雕像。

    對著眼神悲憫的菩薩求道：“菩薩保佑，菩薩一定要保佑大小姐和賀總平平安安回來?！?/br>
    “我愿意吃素十年?！?/br>
    “求求了?！?/br>
    “大小姐，只要你出來，我每天不帶重樣的夸你美。”

    “一天夸一萬字，我都愿意?！?/br>
    阿童直勾勾盯著火場，黑煙彌漫，幾乎看不清楚出口在哪里。

    內(nèi)心卻把天地神魔全都求了一個(gè)遍。

    下一秒。

    阿童猛地站起來，快速奔過去：“出來了出來了！”

    “他們出來了！”

    眾人循聲望過去。

    只見漫天飛舞的玫瑰火海、繚繞濃煙之中。

    風(fēng)姿卓絕的男人抱著被火焰灼燒了大片紅色裙擺的少女，從里面走出來。

    明明非常狼狽，落在眾人眼里，更像是一場盛大又荒誕的破碎美學(xué)。

    尤其當(dāng)賀泠霽身影完全展露時(shí)，阿童視線下移，嗓音突然顫抖：

    “火，快滅火！”

    只見絲絲縷縷赤色火焰正沿著男人腳踝肆虐而上——

    仿佛冰川之上，開出最暴烈的花。

    第63章 以身相許

    麟城私立醫(yī)院。

    vip單人病房內(nèi)。

    相較于后面進(jìn)入的賀泠霽，秦芒這個(gè)最危險(xiǎn)的人，傷勢反而是最輕的。

    最嚴(yán)重便是吸入略微過量的濃煙。

    至于大面積燒傷，根本沒有。

    只有躲進(jìn)避難間之前，一點(diǎn)點(diǎn)燃燒玫瑰落下的火星掉在她又薄又嫩的手臂，起了幾個(gè)燒傷的泡。

    后來便被賀泠霽保護(hù)的密不透風(fēng)。

    賀泠霽情況就比較嚴(yán)重。

    幸而他酷愛潛水等極限活動(dòng)，練過閉息，即使之后將防護(hù)用具全部給了秦芒，濃煙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反倒是腳踝蔓延至小腿的燒傷，比較嚴(yán)重。

    秦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蹲在賀泠霽病床前哭，大顆眼淚依舊源源不斷地墜落。

    而且她哭起來沒有聲音的。

    也不會歇斯底里。

    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纏繞著雪白紗布的小腿一顆一顆地掉著眼淚，還非常乖巧懂事地拿著紙巾自己擦眼淚，不讓淚珠掉到賀泠霽傷口上，免得感染。

    更讓人心疼。

    賀泠霽一直都是清醒的。

    在秦芒過來之前，還在身殘志堅(jiān)地拿著平板電腦處理工作。

    但她過來之后。

    難得沒辦法專注。

    視線瞥過她那張濕漉漉的臉蛋，眼眶都是紅的。

    恰好醫(yī)生過來檢查。

    最后感嘆：“賀總幸好穿得不是易燃的材質(zhì)，還有專業(yè)的作戰(zhàn)靴保護(hù)，雖然有一定幾率留疤，但算是很幸運(yùn)了。”

    那場大火，他雖未親自經(jīng)歷，但光聽描述，就知道多兇險(xiǎn)。

    賀泠霽瞥了眼聽到他會留疤時(shí)，哭得更厲害的小哭包，薄唇上撩起極淡的弧度，慢條斯理道：“還要感謝賀太太，用眼淚把燒到我身上的火，都淹滅了?！?/br>
    秦芒淚珠一頓。

    然后“哇”得一聲，被欺負(fù)的哭出了聲。

    醫(yī)生檢查完畢，尷尬地離開。

    免得聽到什么不該聽的。

    賀泠霽斜倚在床邊上，揉了揉眉梢，半晌才托起她的臉蛋，親自擦干凈眼淚，望著少女那雙猶蘊(yùn)含潮濕霧氣的眸子，不疾不徐道：

    “別哭了?！?/br>
    “再哭你也繼承不了我的遺產(chǎn)?！?/br>
    誰他媽要繼承他遺產(chǎn)了？！

    這次秦芒是徹徹底底地哭不下去了。

    濕漉漉的眼睫毛眨動(dòng)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那雙灰藍(lán)色的眼瞳。

    要不是白天還如神祇降臨，救她與火海，記憶里那個(gè)他在漫天玫瑰火海之中出現(xiàn)畫面還記憶尤深。

    秦芒真的很想把救命恩人那張嘴給縫上。

    旁邊沙發(fā)區(qū)域，將一切聽得清清楚楚的叢秘書和秦芒的兩位經(jīng)紀(jì)人，眼觀鼻鼻觀心。

    尤其是叢臻。

    心情很復(fù)雜。

    很想提醒一下容總前天才囑咐過自家上司的話——

    嘴不是用來說毒話的，是用來說情話的！

    幸好，賀總還是有點(diǎn)求生欲的。

    面對賀太太幽怨復(fù)雜的小眼神，渾然不在乎有人在場，捏著她下巴的長指并非松開，反而附身在她哭紅的眼皮落下一吻：

    “眼睛哭腫了。”

    秦芒抱住他清瘦如玉的腕骨，然后含著眼淚，“再親一下?！?/br>
    “不，再親兩下?！?/br>
    想到方才那微涼熟悉的觸感，秦芒想更真切地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們還活著。

    賀泠霽看了她幾秒。

    這次秦芒沒有躲開他的凝視，剔透的眸子像是被大雨沖洗過一樣。

    眼里的期待，沒有半點(diǎn)摻假。

    賀泠霽沒說任何掃興的話，按照賀太太的要求，在方才吻過的地方，又落下一吻。

    秦芒歪了歪頭，“再親這邊?！?/br>
    賀泠霽在她雙眼都各自親了一下，又多親了親她鼻尖那顆小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