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銀碗盛雪

    ◎“你的職務是董事長生活助理。”◎

    尚禧暖癟癟嘴, 垂眸看了眼那支玉蘭胸針。

    十分精致的白玉蘭款式，同她今日的裝扮也足夠相襯。

    但心底那份傲氣, 讓大小姐下不來這臺階。

    她將腳從黎錫然膝上挪下, 抬手便將胸針從他手里打落。

    鉑金材質(zhì)的胸針，一路翻滾到沙發(fā)下面。

    “我才不稀罕。”說完，大小姐撩著裙擺便起身走出了臥室, 也沒管仍半跪在地上的人。

    等她再走到舉辦壽宴的小禮堂時，宴會已經(jīng)開始。

    禮堂正前方是個戲臺, 戲班正唱著《麻姑獻壽》。

    她不懂戲曲, 此刻的心也不靜, 所以一句詞也沒聽進去。

    “暖暖？”蕙姨穿過人群，拍了下她肩, “白小姐找你?！?/br>
    “白鵲思？”尚禧暖腦海中最先閃過的便只有這個名字。

    白鵲思今日是陪黎逾湛來祝壽的，此時坐在禮堂外的小花園里。

    盛夏天，她著一條淺綠色印花旗袍, 烏色長發(fā)只用一只木簪束了個低發(fā)髻。

    清新又端莊的氣質(zhì), 和這中式庭院十分契合。

    大小姐提著裙擺，落座在她身側(cè)，“你找我？”

    尚禧暖和白鵲思并沒有任何交情，甚至就連當初訂婚傳聞滿天飛, 大小姐又墜馬時, 兩人都沒有試圖尋過彼此。

    “其實我很早就想找你聊天了?！卑座o思落落大方地為她斟茶, “只是一直沒有好的契機?！?/br>
    “我們之間, 有什么好聊的嗎？”大小姐對白鵲思半點芥蒂沒有，那是假。畢竟作為曾經(jīng)的假想敵, 她可差點喪命馬蹄下。

    “之前怕你會誤會我找你的目的, 所以一直等到事情塵埃落定, 才來向你解釋?！?/br>
    尚禧暖挑眉，“白小姐，我并不是你的東家，解釋這個詞，很沒必要?！?/br>
    “尚小姐，你不想知道黎董為何寧肯選擇我，也不找你這個近水樓臺嗎？”

    尚禧暖剛想起身，突然又覺口渴，便順勢端起了圓桌上的茶盞。

    看似品茶，實則默許白鵲思繼續(xù)講下去。

    “我和黎董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訂婚，不過是我私生女的身份剛好可以牽制黎董，又能讓陳女士放松警惕。那天她對著媒體公開宣布我的身份，就連我本人也感到十分突然?！?/br>
    “沒有立即澄清，只是不想和陳女士打無準備之仗。但沒想到會害尚小姐受傷，這是我唯一覺得抱歉之處?！?/br>
    大小姐指腹摩挲著茶盞，淡然道：“過去的事，已經(jīng)無所謂了?！?/br>
    她現(xiàn)在不想糾結(jié)過去，只想好好過未來的生活，抑或是未來沒有黎錫然的生活。

    “尚小姐為人單純，性情直爽。黎董卻是個凡事愛藏在心里，分寸感十分強烈的人。喜歡這樣的男人，肯定會很辛苦?！?/br>
    “白小姐如果是來分析我和他的性格，大可不必。”

    “尚小姐，可正是因為他強烈的分寸感，所以他才不肯將愛和盟友間的情誼夾雜在一起。他可以讓所有人為了他虛與委蛇，但堅持給你干凈的愛?！?/br>
    大小姐放下茶盞，才覺茶湯苦澀，半點回甘都無，“這么隱晦的愛嗎？”

    “可在我這里，感受不到的愛，就不算愛?！鄙徐终茡卧谧烂?，霍然起身，“我性情直爽，被養(yǎng)得嬌氣，不想再做任何辛苦的事。”

    說完，她已然轉(zhuǎn)身踏上石階。

    白鵲思的聲音卻沒落下，只依舊含著笑意，“您頭頂皇冠的粉紅寶石，是近些年東方利德拍賣過最漂亮的一顆?！?/br>
    “很襯尚小姐的氣質(zhì)。”富貴迷人，可堪星月爭輝。

    尚禧暖只是步伐一頓，然后沒有半分猶豫地離開。

    早上做造型時她還疑惑，姍姍作為一個化妝師，何時變得那么闊綽大方。

    她都以為是便宜的仿款，現(xiàn)在大小姐才算追根溯源。

    這個世界，除了尚家對她有求必應外，也就那一個人會為她豪擲千金了。

    但大小姐現(xiàn)在不喜歡他的自作主張和故作深情。

    所以徑直回到臥室，三兩下便將頭上那頂古董皇冠摘掉，換了從前外公送她的尚美巴黎冠冕皇冠。

    而等她重新打理好妝容與造型，才發(fā)現(xiàn)梳妝臺一角正擺放著黎錫然今日送給她的玉蘭胸針。

    大小姐看著梳妝鏡，差點被氣笑，“你是散財童子嗎？”

    -

    這次，尚禧暖都不敢再去前廳了。

    她都不知道還有什么樣的奇葩在等著自己。

    “暖暖，該給外公切蛋糕了。”蕙姨找了一圈，才在衣帽間里找到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嗎？”

    平時她最喜歡這種宴會，從來都是哪里人多往哪里去。

    今天反常到在人群里找不到她影子。

    “我剛補好妝?！贝笮〗悴缓谜f明原因，拍了拍裙擺起身。

    等她再到前廳時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等著她來切蛋糕。

    “外公，怎么還非要等著我嘛?！彼刂榫w，撒嬌道。

    “暖暖切的蛋糕最甜，自然要留給暖暖切?！鄙凶駥λ钠珢郾闶侨绱嗣髂繌埬?。

    喬曦作為孫輩里唯一的媳婦，這次也要為尚遵切上一塊蛋糕。

    意為子孫消災，為老人積福。

    兩個被全滬上評為最幸福的資本家小姐握著刀站在一處，不斷的喝彩聲，反而讓兩人更像主角。

    大小姐詢著各種聲音，視線環(huán)繞一圈。

    還沒等她思緒萬千，喬曦先湊到她耳邊，“剛剛黎家的保姆來電話，說韶怡外婆在家里發(fā)瘋，所以舅舅先回去處理了?！?/br>
    因著這句話，尚禧暖眼神都開始飄忽起來，嗤笑一聲道，“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大小姐難道還會在意他是否在場嗎？

    但切完蛋糕，尚禧暖只象征性吃了幾口，便借口說周一要去黎氏報到，先回去調(diào)整作息時差。

    -

    翌日，直到天際泛出魚肚白，尚禧暖眼皮才昏昏沉沉合上。

    等她再被手機鬧鈴吵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只睡了三個小時。

    她原本計劃周二再去黎氏報到，但又想盡快將那一月的賭期度過，索性長痛不如短痛。

    大小姐半是迷糊地站在浴室洗漱化妝，最后胡亂選了條刺繡小雛菊連衣裙便出了門。

    司機這時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昨天之前，他還是尚澹的人。

    見尚禧暖出來，立刻給大小姐開車門。

    周一的早高峰，各個路段都堵車。

    等他們趕在上班前抵達黎氏時，尚禧暖甚至有種今天的黎氏大廈都比從前要熱鬧許多的錯覺。

    一樓的電梯前，擠了比之前一倍多的人。

    不過通過等電梯的一分鐘，她才知道今天還是黎氏春招的入職日，在這里排的大多是實習生。

    眼看就要遲到，大小姐直接摁開直達董事辦樓層的電梯，當著眾人面走了進去。

    “她也是實習生嗎？居然用董事長的電梯。”

    “可是我面試時，沒見過她?！?/br>
    “不過我剛看到有司機送她來，開的卡宴。還有她身上那條小黑裙和平底鞋，香奶奶家的超季?！?/br>
    尚禧暖還沒抵達董事辦樓層，黎氏已經(jīng)傳遍了有位大小姐來體驗生活的傳聞。

    但一向人員穩(wěn)定又考核嚴格的董事辦，相比起來就風平浪靜許多。

    除了抱怨等電梯難外，半分其他話題都沒參與進去。

    直到電梯“?！钡囊宦暎腥藨T性起立，剛準備說“黎董早”，就見尚禧暖走了出來。

    “暖暖！”前臺小蘇差點驚訝到跳起來，“上周聽陳總說你要來實習一個月，我們還以為是假的。”

    “命苦?！贝笮〗銢]睡好，現(xiàn)在心臟都快爆炸了，只想找把椅子癱下，“我坐哪？”

    小蘇笑著將印有她照片的工牌遞過去，“你跟我來。”

    大小姐跟在小蘇身后，低頭看了眼工牌道：“這都做好了？”

    “跟著各部門實習生們一起上報的。”小蘇熱切和她聊著，“每年春招，秋招，就我們董事辦不進新人。這次知道你要來，我們就也湊了個熱鬧?！?/br>
    “就一個月，其實不用。”

    “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br>
    話音落下，小蘇也停下了腳步，“你的工位在黎董辦公室?！?/br>
    大小姐嘴角抽了抽，指了指那間木門緊閉的房間，問道：“誰安排的？”

    “我安排的?！迸c此同時，木門被人從里面拉開。

    黎錫然著一身黑色西裝，分明是最基本款式的商務裝，可穿在他身上，都多了幾分矜貴。

    小蘇適時離開，留下尚禧暖一人和黎錫然面對面站在一起。

    “你的職務是董事長生活助理，所以需要和我坐在一間辦公室?！?/br>
    大小姐面無表情看著他，其實從她答應來黎氏時，就已經(jīng)做好了被折騰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她還沒坐下休息會兒，就先迎來第一個不順心。

    但尚禧暖還是本著早受罪早托生的想法，直接撞開他，走進了辦公室。

    南北通透的全落地窗辦公室，空中花園盛開著六月紫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