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記在村里威望還是很高的，哪怕已經(jīng)退休了，可村里人依然很尊敬他，不然也不會因為他的影響力，讓他的女婿成為下屆大隊書記的有力競爭者，實際上，下一任大隊書記，還真是他女婿，后來因為將大隊部的錢，拿出去放印子錢，被人舉報后，被查，那都是十幾年后了，他女婿早已經(jīng)拿著這些年用大隊部的錢放貸的利息，在距離滬市很近的一個城市買了房，全家移居到那個城市了。

    江爸極其熱情的上前和孫校長、大小王主任一一握手，又和攝像機大哥握手。

    吳記者對著鏡頭說：“下面我們就來采訪一下培養(yǎng)出了兩個大學(xué)生，其中一個還考上了京城大學(xué)的傳奇爸爸?！?/br>
    傳奇爸爸四個字，讓江爸興奮的臉色通紅，笑容快咧到耳后根了，不停地說：“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其實我也沒做什么，我?guī)讉€兒女都十分省心，平時都不用我們管，他們自己就知道努力學(xué)習(xí)?！?/br>
    “對于您的女兒取得這樣好的成績，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江爸高興地說：“從小，我就告訴我?guī)讉€兒女，一定要考大學(xué)，只有考大學(xué)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他們能考上，就是博士、博士后我都繼續(xù)供他們讀，我這個女兒，從小就聰明，不管教什么，一教就會?！?/br>
    他突然想到，他曾經(jīng)見人就夸女兒聰明，結(jié)果女兒上了小學(xué)之后，成績在班里泯然于眾，宛如小透明一般，還被認(rèn)識他的老師們嘲笑，說他牛皮吹破了的事。

    那幾個老師是許家村的，可惜他們不在，不然他真想大聲問他們：“我到底有沒有吹牛！我女兒是不是很聰明！”

    江爸此時已經(jīng)完全美化了江檸小時候的記憶，興奮地說：“她還沒上學(xué)的時候，五六歲，就會被唐詩三百首和九九乘法表，背的滾瓜爛熟，小學(xué)一二年級就開始背文言文！那么長的文言文，她都能通篇背下來，三年級就會做五年級的小學(xué)奧數(shù)題了?！?/br>
    他帶著記者來到他和江媽的房間，他房間有一個書架，上面擺滿了書，除了他給三個孩子買的一些學(xué)習(xí)的書籍外，還有什么《辭?！贰峨u鴨養(yǎng)殖指南》等許多書籍。

    江爸抽出一本很舊了的《文言文大全》《小學(xué)生奧數(shù)競賽題》等書籍，給吳記者看里面曾經(jīng)江檸背書做題時留下的痕跡，攝像師就跟在后面拍。

    因為房間不大，里面又?jǐn)[滿了衣柜櫥柜，跟進去的人不多。

    這些書，本來是買來下教給江松看的，可江松性子跳脫坐不住，根本不愿意看這些，江爸前腳教他，后腳他就跟猴子似的躥不見了，你追都追不上他。

    后來給江柏看，江柏也沒興趣，于是他的一腔好為人師的父愛，全部給了年齡最小的江檸，這一書架的書，只有江檸是好好的看完學(xué)完了的。

    不得不說，江爸是個非常愛惜書的人。

    江家三個孩子，從小到大的書，都被他很好的保存收藏著。

    他爬到屋頂。

    江爺爺因為巡山的緣故，每年山上有什么樹死了，他都拖回家，這些年下來，屋頂橫了滿滿一排的樹，就等著哪年蓋新房，這些樹木能用的上。

    他從這些樹上的菱角盆中，搬出來一個大箱子下來，擦去上面的灰，打開一看，里面全是江檸從小到大的各種書，除了部分被江松小時候不懂事，撕了折成飛機和各種正方形的紙牌方去玩了，就連她小時候的作業(yè)本都保存下來了。

    這事情，江檸知道。

    后來，江家建了大房子，在樓上朝陽的那間房，做了樓上的會客廳，這個會客廳內(nèi)，有一整面墻的書架，安裝著玻璃推拉門的書架上擺滿了江松、江柏、江檸那么多年的所有書籍、獎狀、獲獎證書。

    她每一次過年回到老家，在看到那些她小時候的印記，被仔細保存著的時候，她也不是不觸動的。

    江爸總是這樣，在她看透這個世界、這個村子、甚至是他的本質(zhì)之后，偏偏又給你保留著一點溫情的東西。

    而這點溫情，他不是裝的，他是真的。

    第143章 143

    而如今的江檸, 只是微笑而又冷漠的看著，像在看一出戲。

    她看著江爸，將里面她小時候的書翻出來給記者看, 攝像師的鏡頭也對準(zhǔn)這些舊書和她小時候的作業(yè)本。

    孫校長和大小王主任也不是不動容的, 為江家對學(xué)習(xí)的重視，對江家的學(xué)風(fēng)。

    有這樣一對重視子女學(xué)習(xí)教育的父母, 也難怪能教出兩個大學(xué)生了。

    之后就是在攝像機和眾人的見證下，孫校長為江檸頒發(fā)獎學(xué)金。

    此時，幾乎全村的人都來到了江家看熱鬧，江家的門口的高臺，已經(jīng)被清空, 因為孫校長要在江家的破屋前的高臺上，為江檸頒發(fā)獎學(xué)金。

    周圍高臺, 鄰居們的樓上，二樓三樓全都圍滿了人, 下面的路上密密麻麻站的都是人，許許多多回娘家的女孩子們，都抱著孩子在看著這一幕，有些已經(jīng)當(dāng)了mama的女孩，還低聲教育自己的孩子：“阿強, 看到了沒？你將來也要好好讀書, 像你檸姑姑一樣, 考上京大, 那mama這輩子就值了?！?/br>
    還有許多父親們, 羨慕地看著江家那破屋門前高臺上的正在接受孫校長頒發(fā)獎學(xué)金的江檸, 江爺爺，江爸。

    本來江媽也是邀請上來一起見證的, 可江媽不知怎么犯了倔脾氣，鬧別扭似的不愿意上臺。

    眾人勸了又勸，都沒有勸住，可后來真沒叫她上臺了，她心里又很不舒服，覺得委屈的很。

    “大個子這下是真值了，家里一下子出了兩個大學(xué)生?！?/br>
    “他家債都還完了，現(xiàn)在掙的就是建房子的錢了，聽說他宅基地都選好了，就等著建了?！?/br>
    “等他兩個兒女大學(xué)出來，就舒服了。”

    “兒子考到滬市大學(xué)，女兒考到京城大學(xué)，以后都不得了，比他們兩個叔叔考的大學(xué)還要好，尤其是這個小的，那可是京城大學(xué)！”

    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再說什么女孩子讀書沒用，女孩子讀書是給人家的讀的了。

    他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他們也愿意供她讀啊，讀出來了，將來考到政府里上班，那他們就有個在政府里上班的女兒，以后有什么事找她，多方便??！

    尤其是他們得知，獎學(xué)金有五千塊錢的時候，更是眼睛都羨慕的紅了。

    五千塊錢啊，那是現(xiàn)在很多家庭一年的總收入，如果不出去打工，只是在家里務(wù)農(nóng)的話，靠那十來畝田地，連五千塊錢都掙不到，大個子家的女兒，考個大學(xué)，就有五千塊錢的獎學(xué)金！

    這五千塊錢，一個是獎勵她考上京大的兩千塊錢，一個是她拿到全國奧賽金獎的兩千塊錢，還有她代表吳城一中，進入了冬令營的一千塊錢。

    頒發(fā)獎學(xué)金的地方很是簡陋，可儀式感卻做的足足的。

    在采訪完江家，搜集了足夠多的素材后，記者和攝像師、孫校長他們終于離開了江家村，離開了臨河大隊，開始加班加點的連夜剪輯成片。

    這次的采訪片子非常好剪輯，因為光是一個江檸，她本身的故事就非常具有故事性，反轉(zhuǎn)又反轉(zhuǎn)。

    第二天的早間新聞上，就播了這件事，主要是講吳城吳中和吳城一中，兩所學(xué)校，分別有一位學(xué)生，被清大和京大錄取的事情，還放了兩人在校門口簡短的幾秒鐘采訪，和各自與各自學(xué)校的合照。

    這下可讓吳中和一中大大的出了風(fēng)頭。

    孫校長、張主任一大早就守在電視機前，等著看今天的市電臺的早間新聞，可惜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又去守晚間新聞。

    吳城縣電視臺，因為是個地方小破臺，一沒有自己的劇，二沒有自己的節(jié)目，三沒錢做節(jié)目，每天只有晚上七點多有個晚間新聞，新聞后面有個采訪節(jié)目，一般也沒有收視率，沒人會看，等到了九點，有個專門播放幾年前的老電視劇的時間段，播放的劇全都是已經(jīng)被別的臺播爛了的電視劇，到了十一點半，電視臺就停播了。

    昨天的采訪完成了后，他們回到吳城，當(dāng)天的新聞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放在今天的晚間新聞里，晚上的晚間新聞之后，還有一個專門的采訪節(jié)目。

    不過讓大家比較意外的是，市電臺的午間新聞和晚間新聞，都播出了這件事。

    江家村的人一大早就守在電視機前，想看到自己上電視了沒有，尤其是那些被采訪到的人，都等著看自己在電視上的風(fēng)姿。

    可惜他們現(xiàn)在看電視，還考‘大鍋天線’收信號，能夠播放出來的電視臺極少，除了中央電視臺，就是他們本地的省電視臺，市電視臺，因為吳城縣電視臺實在沒啥看頭，他們主要看的還是市電視臺。

    沒想到中午就看到了采訪。

    可惜新聞中展現(xiàn)出來的時間只有幾十秒鐘，饒是如此，也算是給了這件事很大牌面了，很多不太關(guān)注中央電視臺新聞聯(lián)播的人，卻很喜歡看市臺和省臺晚間的《新聞六十分》，因為說的全都是和他們生活貼息相關(guān)的小事、瑣事。

    晚間的《新聞六十分》因為要避開央視黃金檔的《新聞聯(lián)播》，所以會提前一個小時播，每天晚上六點開始，到七點結(jié)束。

    這次播出的時常倒是長了一些，不僅播了江檸、宋培風(fēng)在吳中門口和一中門口的采訪，還播了在村里的頒獎儀式。

    這下子，全市的人都知道，吳城這次考了一個清大，一個京大的了，尤其是教育界的人，都紛紛為吳城今年的好成績感到震驚，也對吳城教育局深深的慕了。

    還有人感嘆宋書記好運的，這才來吳城當(dāng)一把手沒兩年，就出了這樣的兩個全國頂尖學(xué)府的高材生，這可算是他的政績的，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因為沒有宣傳的緣故，除了吳城本地的，外地的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兩個清北的學(xué)生中，還有一個是宋書記的親兒子。

    江家村的人也都在市臺的《新聞六十分》中看到了這個新聞，哪怕是第二次看到，他們依然很激動，遺憾的是，沒有從電視中找到他們的身影。

    昨天電視臺的人走了后，村子里的人打招呼都是問：“大個子家來了電視臺的人采訪，你們見到了沒有？”

    然后一個個都向沒看到這個盛況的人，說起這件事，“還采訪了我呢！”

    “她兩個叔叔，她二哥都考上了大學(xué)，那也沒像她這么轟動，學(xué)校給她發(fā)這么多獎學(xué)金啊！”

    有念過書的人就說：“難怪有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能沒有黃金屋嗎？”

    這件事給江家村，和整個臨河大隊的人，帶來的最直接的影響，就是過去很多不愿意給女兒讀初中高中，只讓她們念個小學(xué)不當(dāng)睜眼瞎的人家，都開始愿意給女兒讀書了，并督促、叮囑她們好好念書。

    “假如就像大個子家那樣，出來一個大學(xué)生呢？”

    “都是同一個祖宗，沒道理文氣都聚集在了大個子家，我們家沒有吧？”

    又說自己兒女：“人家江檸也就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能考上京城大學(xué)，你們就考不上？你們不比她精多了？”

    畢竟江檸可是從小到大，村里有名的‘憨’人，哪天路過江家，不聽到她父母說她‘笨的跟豬一樣’‘笨的跟鵝一樣’？

    這小姑娘從小到大，除了嘴巴甜一點，好像是不多聰明，這樣都能考上京大，她那個二哥，更是從小到大就沒聽說過什么聰明名聲，兄妹兩個成績都一般，都能考上大學(xué)，他們的兒子這么聰明，還能考不上？

    “他家的三個兒女是人，你們也是人，人家能考上，我就不信我的兒女考不上！”

    他們很多人都認(rèn)為，江家三個兒女能考上兩個，不是因為他們有多聰明，只是因為江爸給他們讀書了而已，不然之前那么多年，也沒聽說江柏成績多好，江檸成績多好。

    他們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哪知道晚上《新聞聯(lián)播》結(jié)束之后，縣臺突然花了三十分鐘，專門播放吳城吳中的宋培風(fēng)和吳城一中的江檸分別考上清大和京大的事。

    這個時間點，臨河大隊的人，都在看z省臺的《包青天》第三部 。

    江姑姑的婆婆，突然激動的從隔壁的陽臺探出頭來喊：“小鳳！小鳳！你快來看，你哥哥外甥女上電視了！”

    江姑姑和她公婆因為白天要看店買東西，根本沒有時間看電視，只有到了晚上，關(guān)門收攤了，才能看一會兒。

    江姑姑房間的電視，這個時間段基本都被一雙兒女霸占了，想看新聞之類的，根本不可能。

    可她公婆是要看新聞和天氣預(yù)報的，當(dāng)下就看到了市電視臺的《新聞六十分》，又在調(diào)臺的時候，看到了吳城縣電視臺對江檸、宋培風(fēng)的專訪。

    說是兩個人的專訪，實際上更像是江檸一個人的專訪，因為宋培風(fēng)的采訪非常的簡短，說了一些學(xué)校老師、同學(xué)對他的評價，說了一些競賽時的趣事，連他爸媽都沒有出境。

    但江檸就不同了，首先，江檸本身的經(jīng)歷，就更具故事性和傳奇性。

    記者的采訪雖然是從學(xué)校開始采訪，但剪切好的成片，卻不是如此，而是記者們在得知了一中的江檸在全國奧林匹克競賽中，獲得金獎后，他們先是去學(xué)校采訪，卻沒有見到江檸本人，于是，記者終于等到了年初四，才等到從冬令營回來的江檸，剛好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們?yōu)榻瓩幩酮剬W(xué)金，于是，一行人開車面包車來到江檸所在的臨河大隊江家村。

    電視節(jié)目的后面的背景音，就是記者的聲音，說：“我們一路開了三個多小時，終于快要到達臨河大隊時，卻在山澗鄉(xiāng)，遭遇到一道山澗溪流，將路斷絕，沒有橋的情況下，聽江檸說，只能淌水過去。”

    接著是吳記者采訪江檸的畫面：“這水這么冰，這樣淌水過去，不冷嗎？”

    畫面中，是江檸淺笑著淡然的回答：“淌習(xí)慣了?！彼贿吤撔硌澩?，一邊跟記者們介紹：“初中有時候沒錢過渡口，就只能從這邊繞路，不光是我一個人這樣淌水過山澗，這十里八鄉(xiāng)，只要是住在山澗這頭的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幾乎都淌過水?！?/br>
    她脫好鞋子后，江爺爺也要脫鞋，卻被江檸止住，對記者說：“我爺爺干了幾十年的守林員，不論春夏秋冬，每天都要巡山，防止有人偷獵、偷樹、亂砍亂伐，也防止山林著火，秋冬季節(jié)秋深露重，爺爺年輕時日子過的苦，沒兩件衣裳，褲子在山林里被露水打濕也沒的換，得了老寒腿，碰不到冰水。”

    她強硬的蹲到不愿意讓她背的江爺爺面前，一把將骨瘦嶙峋的江爺爺背起，背著江爺爺淌過山澗清澈又冰涼刺骨的溪水。

    畫面上出現(xiàn)江檸背著爺爺淌水的背影。

    電視機前，看到這一幕的人，沒有人不動容。

    一個孩子成績好，人們還希望她有美好高尚的品德，這很難在日常生活中體現(xiàn)，但孝順，卻是最好的展現(xiàn)方式。

    之后是他們艱難想辦法過山澗的場景。

    這一段充分展現(xiàn)了，江檸所在的村子的偏僻，行路難。

    然后畫面一轉(zhuǎn)，他們來到了臨河大隊，他們一行人從車?yán)锵聛恚乱粋€畫面，就是江檸身披大紅綢花，扶著江爺爺，后面兩個老師，拉著長長的橫幅，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畫面，途中掃過附近出來看熱鬧的村民，接著一行人就到了臨河大隊。

    “出來了出來了，到我了到我了！”之前被采訪過的江家村女孩子驚喜地抓著自己mama的胳膊，指著電視機大叫。

    但最先采訪的，卻是臨河大隊的大隊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