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柯跟她解釋了緣由，那個季節(jié)拋棄她的人，無論什么理由都不值得原諒，如果找過來，對她和她養(yǎng)父都是一個巨大的煩惱，不如一開始就嚇住他們，掐斷他們找過來的可能。

    等到將來，何百靈在文工團站住腳或者成長到一定程度，即便何百靈的生父母發(fā)現(xiàn)不對，又找過來，她也能夠更妥善地處理。

    何百靈同意了。

    該說的說完，趙柯看都不看李寶強和他媽，對春妮兒和何百靈道：“走吧?！?/br>
    人群分開一條道，隨后又合上，期間議論聲沒停過。

    家長里短哪有“殺人未遂”有話題性，一時間所有人都遺忘了李家母子倆。

    李寶強感到無比的羞辱。

    他是個窩里橫，直接沖親媽發(fā)火兒：“我都說了不來不來！這下你滿意了？”

    他媽委屈，“我都是為了你啊……”

    人群外，春妮兒釋然一笑，神情清爽，跟上趙柯的腳步，從未有過的輕快。

    李寶強和他的家人，也就那樣兒。

    從今天開始，她才是徹底甩脫了過往，輕身前行。

    第159章 （捉蟲）

    八月十三日, 部隊家屬院兒——

    余秀民借了一輛吉普車，停在家屬院兒。

    劉三妮兒聽著動靜兒，興沖沖地喊兒子進來搬東西。

    余秀民進屋，看見兩個大大的膠絲袋子, 還有一地大包小包, 震驚：“這都裝得什么啊？”

    劉三妮兒解釋：“娃他們的行李, 我的行李, 家屬院兒送我的東西。還有親家公親家母給你姐你兄弟一家買的禮物。”

    她說到這兒，對著余秀民就開始夸林清爹媽：“瞅瞅你老丈人老丈母娘, 給老家人兒買這老多東西, 要不說是文化人兒呢, 多講究。”

    滿頭黑絲的林清媽：“……”

    丈母娘就丈母娘, 為啥要加“老”，好話也讓人聽著難受。

    林清爹儒雅地笑笑：“應該的，這是禮數(shù)。”

    余秀民領情，“謝謝爸媽。”

    隨即, 大手拽著兩個袋角, 一使力，手臂的肌rou鼓起。

    劉三妮兒順手托了下，幫他扛在后背上，又支使倆孫女拎小的，自個兒也提起倆網(wǎng)兜。

    林清爹想伸手幫忙拎。

    “不用動！親家你們不用動！”

    林清爹教她一嗓子吼得停住。

    劉三妮兒雙手都沒空，胳膊還伸出來攔, 噼里啪啦地說：“死啦沉的, 你們是文化人兒, 拿不動, 勒得手疼, 讓秀民拿，秀民有勁兒?！?/br>
    林清爹不好跟她撕扯，只能退開。

    余秀民又進來，劉三妮兒順手把網(wǎng)兜塞給他，網(wǎng)兜里有盆有搪瓷缸子有暖水瓶……一晃蕩叮叮當當響。

    她這架勢，快趕上搬家了。

    劉三妮兒絲毫不覺啥，老臉笑開，對林清爹媽說：“大伙兒太熱情了，落下誰都不好，只能都帶著。”

    林清爹媽扯了扯嘴角，心里再覺得夸張，也不能當著女婿面兒說啥。

    倒是余秀民沒顧忌，進出幾趟，無奈：“媽，這么多東西，你們能拿動嗎？”

    劉三妮兒胸有成竹，“我背下火車，就讓你姐夫扛著?！?/br>
    余秀民：“……那也扛不下啊?！?/br>
    “新山家趙瑞不也在呢嗎？我老太太回去，他還能不露面兒？”劉三妮兒轉頭又沖林清爹媽笑呵呵地說，“趙柯不是帶領大隊挖渠防澇嗎？得的倆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她自個兒沒去，這不，一個換她爹去醫(yī)院進修，另一個送我這侄孫子去大學了，對，就是他，知道我回去，肯定來火車站接我?！?/br>
    林清爹媽：“……”

    已經(jīng)知道了，你外孫女出息，吹起來還沒完了。

    余秀民則是知道親媽裝好了的東西不可能甩出去，默默地繼續(xù)搬。

    這期間，林清緊緊抱著兒子余岳不撒手，滿臉的舍不得，一點兒別的心思都升不起來。

    劉三妮兒瞅她一眼，沒當回事兒，反正要走了，抱去吧。

    東西都裝好，劉三妮兒他們移步到外頭，家屬院兒不少人來送行。

    大家一撮一撮兒的。

    余歲余歡的朋友們圍著她倆。

    余岳的同學也有來，余岳奮力掙脫親媽的懷抱，奔向他的同學們。

    林清忍不住啐了一句：“沒良心的?！?/br>
    劉三妮兒交際廣闊，幾乎整個家屬院兒沒有說不上話的，就是關系好孬遠近的差別。

    大多數(shù)從鄉(xiāng)下來的老太太和媳婦兒都很舍不得劉三妮兒。

    “三妮兒，你也舍得俺們?！?/br>
    “嬸兒，你走了，我們都沒地兒去說話了?！?/br>
    “你還回不回來了？”

    劉三妮兒還是那爽朗的樣子，挨個安慰她們。

    余秀民在旁邊兒等了一會兒，才出聲：“媽，得去火車站了?！?/br>
    吉普車坐不下太多人，只能余秀民和林清送他們上火車。

    臨開車前，劉三妮兒從車窗伸出頭，沖著親家夫妻以及家屬院兒的一群干部娘干部媳婦兒大力揮手，熱情邀請：“啥時候有空，上俺們大隊做客啊，俺們那兒老好了，我招待你們，隨便兒造，可勁兒造?！?/br>
    林清爹媽干笑，誰要去可勁兒造，頂多就是看外孫。

    吉普車開走，一并帶走了劉三妮兒臉上“誒呀媽呀，可算要離開這破地方”的笑容。

    留下的人：“……”

    笑得也忒燦爛了點兒，能不能有點兒離愁別緒。

    去火車站的一路上，林清再次摟上兒子，淚灑吉普車。

    姐妹倆早就習慣她的區(qū)別對待，余歲繃著臉，余歡失落，好在，余秀民并不偏心兒子，對兩個女兒溫聲叮囑。

    “你們聽奶奶的話，多跟你們表姐學學，好好讀書?！?/br>
    “奶奶家老房子是有點兒舊，不過趙村兒大隊要蓋磚房，很快你們就可以住新房了?！?/br>
    “到時候我肯定要請假，帶你媽回去看看新的趙村兒大隊?！?/br>
    “放寒假，爹給你們買火車票回來過年……”

    劉三妮兒也不斷描述著趙村兒大隊的娃娃們都玩兒些什么，不斷提到趙柯小時候怎么帶著村里的孩子們翻出花樣兒地玩兒。

    沒本事的人，怎么撒歡兒的玩兒，別人都覺得不務正業(yè)。

    可有本事的人，她的玩鬧都帶著些光環(huán)濾鏡。

    余歡對沒見過面的表姐崇拜又向往，余歲看似不關注，實則耳朵也在悄悄聽，連在mama懷里的余岳都一個勁兒地探頭想要聽得更仔細點兒。

    林清又哭又氣，“白疼你了?！?/br>
    一行人到火車站，擠擠攘攘的人群，全家人都背上了劉三妮兒整理的包裹，費勁地擠進站臺。

    那一段路太過艱難，林清狼狽的沒心情不舍。

    林清收拾形象的功夫，火車鳴笛，進站。

    他們又扛起包裹擠火車。

    余秀民買的臥鋪票，單間，人少很多，但他們的包裹太多，還是造成了堵塞，好不容易才挪到四個人那間臥鋪。

    東西擺進去，完全沒有下腳的地方。

    隨著發(fā)車時間越來越近，林清也顧不上形象了，把三個孩子全摟懷里。

    余秀民看著狹小的地面嘆氣：“媽你好像不打算再回來了。”

    劉三妮兒美滋滋地倒騰東西，“這回我不打算走了，就老死在趙村兒大隊?！?/br>
    余秀民不能聽這話，“媽，說什么死不死的。”

    劉三妮兒想得開，“我可是殺過兩個鬼子的婦女隊長，趙村兒大隊那就是我的功勛地，我死在那兒光榮?！?/br>
    以她愛炫耀的性子，這種還能給余秀民加碼的光榮事跡，當然是早就傳遍家屬院兒，連余秀民的領導下屬都聽說了。

    余岳最愛聽這些打仗的事兒，在親媽和jiejie們中間，躁動不已，扭頭去問：“奶！能帶我去你殺鬼子的地方看嗎？”

    劉三妮兒滿口答應：“那有啥的，帶你們去。”

    糊弄孩子還不容易，反正經(jīng)歷過的人，多數(shù)都作古了，還不是她指哪兒是哪兒。

    林清平時舍不得動兒子一根手指頭，實在控制不住了，拍了他一下，“白眼狼?！?/br>
    火車乘務員來催促送站的人下車。

    余岳掰開她的手臂，催促：“媽今天咋總罵我，你快走吧?！?/br>
    他早就惦記上鋪了，一得了自由，蹭地躥到梯子上，猴子一樣往上爬。

    林清氣得想翻白眼又憋住。

    火車又鳴笛了，余秀民攬著林清的肩，“走吧，再不下被帶走了。”

    林清靠在他肩頭流眼淚，一步三回頭地下了火車。

    三個孩子從小就長在部隊附近，一開始在周邊的縣城，后來搬到家屬院兒。

    余歲和余歡都沒出過遠門，余岳很小的時候跟著母親去過外祖父外祖母家，但早沒印象了。

    余歲捧著本書埋頭看，好像什么都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