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看呆了。

    她知道，這個路徑自己復(fù)刻不了。

    少年?立在樓下，仰面笑吟吟問：“你跳下來，還?是我去幫你引開?你爸?！?/br>
    若是平時，宋知肯定?選后者?，但此刻她被酒精cao控。

    她抬腳將金色高跟鞋脫下，灑脫地往下面草地一扔，以行動做答。

    雪白的足探出來，離經(jīng)叛道的少女攀在露臺邊緣，風將她的綠裙子吹得像一片擁有生命力的葉在起舞。

    陳焰仰頭竟看失了神。

    “陳焰，準備好了嗎？”還?是一聲?輕喊將他喚回。

    他張開?雙臂回應(yīng)，而少女緩緩蹲身，她目光熠熠像一輪欲墜的明月。

    她好像非常信任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靈動的，溫暖的，叫人心跳加速的月光落他滿懷。

    少年?的體溫極速升起來，宋知卻無所覺。

    她單手環(huán)住他脖頸，在他堅實的臂彎中用右手比個贊：“不愧是準f1賽車手！”

    全然是享受冒險的興奮感。

    陳焰笑一聲?，將她放下。

    蹲身時正好拎上?少女的高跟鞋，再起來，他忽然牽起她狂奔。

    猝不及防，宋知邊跟他奔跑，邊快意地笑著問：“怎么?了怎么?了？后面有誰發(fā)現(xiàn)干壞事的我們?了嗎？”

    其?實根本沒有。

    但陳焰恐嚇她：“你再不跑快點，今晚的深夜八卦又是我倆?！?/br>
    “哈哈哈！”宋知無所畏懼地大笑起來，“那?我們?的緋聞豈不是得坐實了？”

    急奔中，陳焰看向她：“你希望坐實？”

    宋知猛地駐足，陳焰一瞬不瞬，等待著她的答案。

    “當然——”卻聽少女撲哧，“不希望啦！”

    話畢，她今夜第三次推他，“到站了，快點行動起來，帶我回家?！?/br>
    陳焰舉目一看，原來他們?已經(jīng)穿越花園，來到了女孩的房間樓下。

    這一次，因為有樹的依托，宋知全程都?從善如流跟在少年?身后。

    只在跳向露臺里時，陳焰伸手拉她一把。

    成功落地的瞬間，她撞上?少年?堅硬的胸膛，一瞬的時光倒流，好像又回到剛才被他拉入房內(nèi)。

    然而來不及催生遐思?，樓下不遠處驀地射來刺目車燈，幾乎是本能的，宋知立時拽住少年?一起蹲下。

    露臺之上?，共犯的兩人，眸光都?亮得出奇。他們?盯著彼此，陡生一種類似偷情的刺激感。

    最?后一縷酒精也直沖大腦，宋知問：“原來做壞小孩這么?痛快嗎？”

    陳焰揚眉：“這就算壞小孩了？果真還?是個乖乖女?！?/br>
    “你不懂！”宋知反駁他，“《諾丁山》里面，茱莉亞羅伯茨帶乖乖男主翻墻，而我今天?‘跳樓上?樹’，約等于世界級的干壞事了?！?/br>
    醉酒的少女恣意暢言，是他從未見過的動人一面。

    她的一雙眼化作執(zhí)欲的燈，引得陳焰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動。

    他說：“真正的壞小孩可不止‘跳樓上?樹’這么?單純?！?/br>
    “那?還?能怎么?干壞事？”宋知好奇又期待的問。

    陳焰默一瞬，最?終還?是蠱惑她：“我明天?要出發(fā)法國下一場比賽，跟我走嗎？”

    宋知雙目微瞪，呼吸不自覺變重變快，是心動卻遲疑的表現(xiàn)。

    少年?加最?后一把火，激將她：“大小姐，敢不敢？”

    月正圓，風很淺，花園大朵大朵的芍藥送來馥郁香氣。

    再加上?酒精在血液中沖撞，一切都?在鼓動著宋知，她對上?少年?誘引的眼，幾欲答應(yīng)。

    “叮鐺鐺叮鐺鐺——”

    室內(nèi)手機于這刻不合時宜地響起視頻通訊，強勢地掐斷全部曖昧。

    宋知隱約想起，自己好像約了周亦嬋視頻救急。

    現(xiàn)實壓下，她驚覺這夜已觸線越界，所有綺思?都?該停止了。

    最?后，她只回少年?一句：“我真希望我能去?！?/br>
    *

    宋知拒絕陳焰后，便?與他告別。

    折騰一通，她酒意已散大半。稍靜了靜她便?拿上?手機，第一時間給周亦嬋回撥視頻，而那?端秒接。

    巧合地是，宋知回到了露臺，而周亦嬋也似正坐在陽臺。

    她背靠憑欄，將鏡頭舉高：“宋知，現(xiàn)在是國內(nèi)清晨六點，你能看到我身后的雪山金日么?！”

    原來女孩恰在等日出。

    宋知也轉(zhuǎn)身，回應(yīng)她：“現(xiàn)在是倫敦夜里十點，我請你看月下芍藥?！?/br>
    無需任何寒暄的開?場，兩個女孩對視一笑。

    “真好，我們?都?有美景能賞。”周亦嬋感嘆，繼而問她，“對啦，你忽然緊急呼我，是遇到什么?難題了嗎？”

    “嗯！”宋知忽的肅色道，“大危機，如果你不幫我就要露餡了！”

    周亦嬋登時緊張萬分。

    卻聽宋知接著又說：“我玩得太瘋，被你爸爸要求寫檢討書了?？墒恰也荒苡米约旱墓P跡?！?/br>
    女孩憋著笑，周亦嬋才意識到，自己被她戲耍了。

    “什么?嘛，”她不禁一嗔，“你嚇唬我！宋知，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遇到誰了，都?學(xué)壞了。”

    其?實能聽出是句玩笑話，但宋知微頓，似認真思?考起該如何作答。

    這一天?，周亦嬋的秘密都?縈繞心頭，而有關(guān)于此不會有誰比她本人更清楚?，F(xiàn)在機會正好，那?自己要不要趁機探聽一二？

    宋知突然的沉默更引起周亦嬋的好奇，她又追問：“哇，不會真被我猜中了吧！”

    “對?！彼沃谷徽娴某姓J，“我認識了一個叫陳焰的賽車手，他好像是江舒月喜歡的人，我就故意接觸了下?！?/br>
    少年?的姓名剛道出，那?端周亦嬋便?面色突變。

    她已有極力克制，但語氣仍充斥緊張與不安：“是江舒月帶你去找陳焰的嗎？她為什么?要去找陳焰？”

    “沒，是你爸帶我們?去的，陳焰辦了生日派對?！彼沃忉尯?，又試探性地問，“亦嬋，怎么?你看起來有點奇怪，你不喜歡這個人嗎？”

    周亦嬋幾乎不假思?索：“嗯！如果可以的話，宋知你能阻止江舒月也去見陳焰嗎？”

    一個“也”字說明很多。

    禁見陳焰的對象，除了江舒月也包括她。

    “放心啦，凡是江舒月想做的我都?會想辦法攪黃，這次去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br>
    宋知先安撫了女孩的情緒，繼而又發(fā)問：“不過……你為什么?不喜歡陳焰啊，我聽說他失去了親哥哥，其?實怪可憐的?！?/br>
    周亦嬋的臉色登時愈發(fā)難堪，她沉默了許久，甚至短暫地將鏡頭切開?去。

    待再出現(xiàn)時，她近乎懇求地說：“對不起宋知，我不能告訴你更多。其?實，我的軟肋正是和陳焰有關(guān)，可以請你不要探聽嗎？”

    女孩似乎敏銳地感知到了她的探尋，直白地堵死了透露的可能性。

    但宋知仍最?后問：“真的不可以告訴我嗎？亦嬋，會不會其?中有誤會呢？”她循循善誘，“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化解，就像我?guī)湍憬逃?xùn)江舒月那?樣?！?/br>
    那?端，周亦嬋忽然瘋狂搖頭，這件事似乎是她的夢魘，光是提及就足夠令她失態(tài)。

    “沒有，沒有誤會。”女孩輕盈的姿態(tài)消失，她又變回怯懦敏感的模樣，眼角幾乎浸出淚，她說，“宋知，我不想讓你討厭我，但在我的秘密里我的確是錯的那?個人。”

    也就是說，周亦嬋親口承認了，她與陳西川的死有關(guān)。

    她真的認為自己有罪。

    宋知無意讓她更傷心，立即停止了探尋。

    “抱歉亦嬋?！彼⒅虑附忉專拔覜]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幫到你更多。如果這令你害怕和難過，我以后都?不會再提起，好嗎？”

    她承諾：“我向你保證?！?/br>
    保證不會再以此來刺傷你，保證只自己隱秘的尋找答案。

    周亦嬋仍溺在消極的情緒里，宋知只好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你先幫助我度過難關(guān)好嗎？我寫了份電子版的檢討書，等會發(fā)你，你手寫一遍再發(fā)我，然后我打出來臨摹你的字跡就好。”

    提及正事，女孩才終于抽離出來點。

    但她的興致明顯大打折扣，只輕言輕語的“嗯”一聲?當做回應(yīng)。

    宋知當即行動，將隱去了陳焰的檢討書發(fā)送過去。

    所以，周亦嬋在閱讀完她的電子檢討書后，只是訝異地感嘆：“宋知，你居然第一次摸車，就要求教練教你漂移？你也太膽大了吧！”

    宋知揚眉：“彼此彼此，還?是亦嬋大小姐找我交換更膽大?！?/br>
    周亦嬋透過鏡頭與她對視，終于又笑出來。

    而這時，宋知如承諾，告訴她：“亦嬋，我永遠不會討厭你?！?/br>
    周亦嬋靜默好半晌，才鄭重地回應(yīng)句：“謝謝。宋知，希望我們?可以一直是朋友?！?/br>
    “當然?！?/br>
    “一言為定??！?/br>
    兩個女孩許下愿望，立下誓言，而后視訊結(jié)束。然而，相隔萬里的她們?，都?舉目望著遠方滿載心事。

    也不知過去多久，周亦嬋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她回首，微笑著喚了聲?：“余墨阿姨?！?/br>
    宋語默在女孩身旁坐下問：“在想什么?，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