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太子 第39節(jié)
李承乾抹了把眼淚:“那是因為阿耶厲害。但再厲害的人也沒法保證自己是常勝將軍。行軍打仗多苦多累的事,憑什么他們只看得到勝利的榮耀,看不到過程中的艱辛與兇險,更看不到我跟阿娘的擔(dān)驚受怕。 李承乾噘著嘴:“我不是說別人去就一定不行,唯有阿耶可以。但事實是他們都沒去,去的人是阿耶啊。他們不能因為覺得自己也行就抹殺阿耶的功勞吧。說得那么輕飄飄。阿耶累死累活,多少次死里求生,回來還得被人埋怨,遭人忌憚,吃力不討好,真沒道理。” 李淵只覺得自己心尖好似中了一箭:……他……他也有忌憚來著。 “他們行讓他們上啊。阿翁,四叔如今不在,但太子伯父在,就讓他去。我跟你說,阿耶不是你這么當(dāng)?shù)?。讓不想干的兒子逼著他干,讓想干的兒子非不許他干。你這不是擎等著落兩頭埋怨嘛。就該誰愛干誰干去。 “你去跟太子伯父說,太子伯父指定樂意。他不樂意也不行,他自己惹出來的事,憑什么不樂意!還想讓阿耶幫他擦屁股收拾爛攤子,行啊,開價。看他開得出什么價。 “民間都知道,讓人跑個腿還得給好處呢。想讓阿耶出馬幫這么大忙,這好處小了我們可不答應(yīng),不吃這個虧?!?/br> 李承乾鼻子哼哧,理直氣壯,心里盤算著:若是好處給太多怎么辦呢?要不還是勸勸阿耶,讓他去吧? 被他剛才那一番話感動的稀里嘩啦熱淚盈眶的李世民:……白瞎了我的感情,這么快就開始考慮把我賣了。合著你剛才說的你跟阿娘對我有多擔(dān)心都是說著玩的是吧! 李淵被他車轱轆似的一堆話懟得腦子發(fā)暈,不自覺開始往深了想。 武德殿房頂,他們說,讓太子去,好處…… 若派老二去平叛,完勝回朝后是不是又得封賞?雖然承乾是小兒心思,但有些道理是對的。論功行賞乃朝堂基本原則。問題就在于以老二如今的地位,已是封無可封,在往上只能是太子之位了。 李淵深吸一口氣,又想著,派老大去?建成…… 李淵眸光閃動,不知思及什么,開口道:“你讓阿翁想想?!?/br> 李承乾小跑過去抓住李世民的手:“阿耶,搞定!阿翁答應(yīng)了。看,多簡單,哪有那么復(fù)雜。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就好了啊。你不說別人怎么知道你如何想呢。嘖嘖嘖,你就是這樣,還得我來出馬!” 李淵:……等等,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了,我只說想想啊! 李承乾:沒拒絕就是答應(yīng),沒毛病。 低頭看著兒子眉色飛舞臉上明晃晃寫著“快來夸我”的表情,李世民忍俊不禁,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你最 厲害,是得你出馬才行。” 李承乾高興得搖頭晃腦。 沒多久,水云觀上下就聽聞了李淵的最新指令,由李建成率隊,錢九隴楊師道輔助,前往平叛。 眾人:?。?! 是圣人瘋了還是我瘋了! 房玄齡摩拳擦掌,猛拍大腿:小郎君這招妙啊,簡直是神來之筆。 接到旨意的李建成面色冷成。讓他去平叛?這是去平叛嗎,這分明是試探。他的嫌疑還未洗清,這種時候讓他收拾楊文干,他是打還是不打。 不打,謀反的罪名就坐實了。打,楊文干是他的人,謀反更是為了他,此前多種手段皆是他授意。如今鬧到這個地步,楊文干或許可以死,卻絕不能死在自己手里。若不然讓其他跟隨他的人怎么想怎么看? 直接帶兵與楊文干合謀反殺回來?做夢。若是以前,李淵讓他當(dāng)主帥,必定是真正的主帥,但這回不一樣。他這個主帥也就占個名義罷了。 表面上打,暗地里放水?那就更不行了。不說明面上的錢九隴與楊師道,李淵暗地里還不只放了哪些人呢。他但凡有半點異動,絕對會被第一時間按死。 進退兩難,李建成咬牙切齒。 好個李世民,竟想出如此計謀,殺人誅心! 第33章 慶州。 李建成說為難, 卻也不必為難,因為不論他想與不想,都別無選擇,除了兢兢業(yè)業(yè)平叛, 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這條道, 他始終只能進, 無法退。 大軍開拔, 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畞淼綉c州, 各方配合,戰(zhàn)事喜人。李建成一直忍耐著, 忍耐著與錢九隴楊師道一起制定戰(zhàn)略計劃;忍耐著看著己方勢如破竹;忍耐著一次次聽聞喜報傳來;忍耐著…… 這場仗持續(xù)時間并不長,沒多久楊文干兵敗如山倒,大軍殺到眼前時, 他見到了李建成:“殿下?” 楊文干很是震驚,他怎么都沒想到前來平叛的主帥居然是李建成,這怎么可能呢?這不可能! 李建成臉色亦是沉重,問出了藏在心中許久的疑惑:“為何舉兵?我不是給你傳信了嗎, 你沒收到?” “收到了,我正是按照殿下信上指示起兵的啊?!?/br> 李建成大駭,錢九隴等人就在帳外,馬上就到,他是費了許多功夫才趁著混亂之際找到與楊文干會面的機會, 這話若讓別人聽去, 豈不是害死自己! 他咬牙:“我什么時候讓你起兵了,我信上還特意交待你不許妄動!” “殿下何時這么吩咐過, 信上明明說的是……”話語戛然而止, 楊文干驀然反應(yīng)過來, 雙目瞪圓,兩人對視一眼,都察覺出了其中的蹊蹺。 李建成眼眸深邃:“信被人做了手腳?!?/br> 他不是傻子,與楊文干所謀之事過于敏感,在一開始他就考慮過若傳信出現(xiàn)意外,落到他人手中的后果,因此,他從不會把真實意圖寫在明面上,而是以暗語藏在字里行間。這般一來,即便傳信有誤,旁人拿到也瞧不出里頭的蹊蹺,只以為是一封尋常公文。 那么想要在信上做手腳,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臨摹筆跡的本事,還得知曉他們的暗語。也就是說他們身邊有細作,這人是他或楊文干的心腹。 楊文干深吸一口氣:“信上說爾朱煥與喬公山反水,向圣人揭露了我們的罪行,圣人欲向我等發(fā)難,還說事到如今,我們別無選擇,唯有反了或有希望,令我在慶州起事。 “后來閔先生又打探到殿下已被圣人關(guān)押在水云觀,勸我盡早動手,否則等朝廷大軍殺過來,我們危矣。更提議說我若起兵,朝廷必會調(diào)遣兵馬應(yīng)對,水云觀的兵力也會抽去一部分。我再讓人率一只隊伍伺機而動?!?/br> 說到此,楊文干的眸光閃了閃,看向李建成:“這只隊伍需全是精銳,且善于觀察,可尋找破綻攻入,只需控制住圣人,將殿下救出,待得殿下登基,我們危機可解。 “我也曾猶豫過,但殿下被困水云觀,我聯(lián)絡(luò)不上,又聽聞靈州兵馬已到,沒有時間給我思慮周全。閔先生說再不動就來不及了。此法雖然兇險,但時局所逼,我們只能兵行險招,總不能坐以待斃?!?/br> 反了或許是九死一生,不反卻是十死無生。這等情形之下,與其說他是謀反,不如說是為自保。 李建成神色微動:“閔先生?” “閔先生名叫閔崇文,是我麾下幕僚。自我上任慶州都督后便跟在我身邊,助我良多。他……”楊文干一頓,“殿下是懷疑他?” 李建成不答只問:“他如今在何處?” “他……”楊文干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我今天還不曾見過他。不,昨夜之后我就沒再見過他。戰(zhàn)事緊急,我也……我也沒顧得上?!?/br> 李建成面色大變,轉(zhuǎn)身朝外走,四下尋找閔崇文,并讓錢九隴派人一起尋,可惜一整夜的功夫,閔崇文早已消失無蹤,甚至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都沒人知道。 ******** 水云觀。 李淵聽著錢九隴的奏報,手指輕輕敲擊在桌案上,神色淡漠, 喜怒不明:“也就是說閔崇文與蕓娘是一伙的,共同效力于他們所謂的公主?” “是。從目前查到的線索來看,他們是早有計劃,先令蕓娘等人擄走中山王,故意留下線索指向楊文干,再重金收買爾朱煥與喬公山,并挾持他們的家人,威逼利誘讓他們出面檢舉太子與楊文干的密謀,借此逼反太子。 “誰知太子不想反,他們便慫恿楊文干直接舉兵,意圖讓楊文干攻上水云觀,待雙方戰(zhàn)事膠著,他們便有了可趁之機,可以借由楊文干的精銳與山上的蕓娘等人里外呼應(yīng),到時候……” 到時候如何,錢九隴沒再說下去。李淵冷笑,還能如何,這群人是想要他的命,要他們李唐陷入混亂分裂。好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閔崇文沒抓到?” 錢九隴搖頭:“微臣無能,還在調(diào)查與搜捕?!?/br> 李淵又問:“公主是誰,查清楚了嗎?” “閔崇文很謹慎,人逃了,屋內(nèi)也沒留下任何線索。但微臣根據(jù)爾朱煥與喬公山這條線,查到當(dāng)初威逼利誘他們之人,已經(jīng)確定其中一個曾是夏王舊部。其他人只怕也是。 “憑此,微臣又仔細檢查了一遍蕓娘等賊子所用兵刃,發(fā)現(xiàn)與當(dāng)年汜水之戰(zhàn)時夏軍所用兵刃類似,極有可能是同一批。并且……” 錢九隴抬頭看向李淵:“微臣去見了中山王,詢問到一些細節(jié)。據(jù)他說,蕓娘雖然謹慎,但四人中有一人名喚趙錢,性格莽撞,對中山王頗為怨恨。 “中山王曾故意哭鬧過一次,想設(shè)法尋找機會,并沒有成功。那時趙錢很不爽,曾提議直接殺了他,還曾透出這是父債子償,為主報仇的意思。大概是怕他說漏嘴,這話一出,立刻被蕓娘制止。” “夏王?竇建德?”李淵眸光幽暗。 若是如此,那么趙錢的舉止就說得通了。竇建德敗于李世民之手,更是李世民押入長安被斬。怪不得他們最先要對承乾下手。 擄走承乾只是第一步,他們必定還有后招。只是承乾及時被救回,后招沒能用上。但李淵毫不懷疑,這后招必也是針對李世民,針對李唐的狠毒之策。 李淵一掌拍在桌上:“查!傳令下去,各方全力搜尋竇氏余孽,逮捕竇氏公主與閔崇文,若遇反抗,死活不論!” “是?!卞X九隴并沒有立刻告退,頓了下,猶豫著問道,“楊文干已從慶州押送來此,不知圣人可要見一見,親耳聽聽他的供述?” “不必,依律處置便是?!?/br> 對于這點,李淵很干脆,不論楊文干是不是被慫恿被刺激被騙,他都反了,絕不能留。只有楊文干死了他才能保全李建成。更準(zhǔn)確點說,只有如此,他才能安心放過李建成。否則倘若哪一日這二人真的密謀造反怎么辦? 此事處處有竇氏余孽的影子,可以說他們?nèi)粩[了一道。李建成沒有被激謀反,沒有鉆入對方設(shè)好的圈套,敢于只身前來水云觀,這點讓他很欣慰。但李建成與楊文干此前便有勾結(jié)是事實,即便李建成說是為了防范李世民,李淵心中又怎會真的毫無芥蒂? 不過…… 李淵神色復(fù)雜,眸中閃過忽明忽暗的點點光亮,再次開口:“遣人送太子回長安,令其居?xùn)|宮思過?!?/br> 錢九隴了然,只是思過,沒別的懲處,而且是在東宮思過,就證明太子地位仍舊穩(wěn)固。他躬身應(yīng)下,正要告退,又被李淵叫住。 “吳峰那邊如何?”李淵眉眼微斂,吳峰離開時語焉不詳?shù)淖志渲匦颅h(huán)繞耳側(cè),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如今這情況可不就是有驚無險嗎! 但吳峰所謂的“有驚無險”,是憑真本事卜算到的,還是早就清楚整個計劃? “我們的人一直跟著吳峰,自水云觀下山,吳峰帶著徒弟在民間行走,借宿 寺廟道觀,偶爾給人算算卦治治病,用的手段與水云觀時大同小異。凡是他卜算接診過的人,我們都有記錄,微臣已命人一一查證。” 李淵淡淡點頭,又問:“可發(fā)現(xiàn)別的端倪?” 錢九隴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言道:“并未發(fā)現(xiàn)其與旁人的特殊來往,也未見任何異動?!?/br> “他們在水云觀的時候呢?” 錢九隴搖頭:“一樣。若非要說有何不對勁之處,唯有一點。吳峰的弟子小梁與觀中幾歲大的小道童們關(guān)系融洽,常在晨課結(jié)束領(lǐng)著他們在后山放紙鳶,還會喂食林中鳥雀。幾乎日日如此,但最后一日未有。” 李淵凝眉。最后一日二人已決定午后離開,需作休整收拾行囊,沒再去放紙鳶喂食鳥雀也屬情理之中。這點若說是不對勁,牽強了些。 他默然沉思,久久不語。 錢九隴想了想又道:“微臣會將與他有過接觸的人員全都再查一遍?!?/br> “嗯,是得查仔細些?!崩顪Y手指敲擊的動作微頓,“還有,他的戶籍雖是真的,但他是否就是戶籍記載的吳峰本人,此前的生活經(jīng)歷等,連同所有經(jīng)他卜算之人的信息以及卜算之事的過程、結(jié)果,朕都要知道。至于負責(zé)跟著吳峰的人,不必出面,繼續(xù)隱在暗處,小心觀察?!?/br> “是?!?/br> ******** 荒山,破廟。 斷壁殘垣之中站著兩個人,一個女子,十七八歲,身著勁裝,頭戴帷帽;一個男子,三十來歲,青衣束發(fā),一副儒生扮相。此二人正是讓李淵恨不能飲血啖rou的竇三娘與閔崇文。 閔崇文躬身請罪:“屬下無能,未能完成任務(wù),有負公主厚望?!?/br> 竇三娘搖頭:“閔先生能安然脫身趕來赴約便已是我之大幸,先生不必自責(zé),此事是我計算有誤,錯估了李建成與李世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