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魔族的我如何在名門正派做臥底 第2節(jié)
所以寄紅珠非常地看不起她。在寄紅珠這樣強大的魔修看來,黎丹姝這般為了男人而哐哐撞大墻的女人,簡直是女人中的敗類,上清天的恥辱。怎么能有人會為了“愛”這種東西而剖心取丹,不僅不要自己的前途、甚至連命都不要呢?要是換了寄紅珠,她大概寧可被殺,也不會為了“情人”而剖出自己的魔核。
從前的黎丹姝大概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在魔域求存的“黎丹姝”不會那么想。
弱小者的底線沒有那么嚴(yán)格。她可以為了活下去不惜手段,去愛石無月算什么啦,就是讓她當(dāng)場表演一個對上清天瓊山派的掌門至死不渝,只要能輕松地活下去,她也能演。
黎丹姝看著自己的裙子,還是舍不得這么漂亮的霧生花就這樣消散了。
她嘀咕道:“不然明天去問問紅珠,反正她好說話?!?/br>
寄紅珠自然不知道留在大殿顧影自憐的黎丹姝在想什么,對她而言,如今的頭等大事早已不是“今天黎丹姝是不是又發(fā)瘋”,而是即將從東域歸來的淵骨。
正如黎丹姝明白,她在魔域被稱呼的一聲“大人”是個虛銜一樣,寄紅珠也知道,淵骨與她雖一同被稱作石無月的左膀右臂,但這修羅金殿實質(zhì)上是由淵骨一人做主。她雖有心越過淵骨去,礙于實力,卻也只能居于其下近十載。
寄紅珠做夢都想要將淵骨拉下來,打敗他。不過在她成功之前,作為下屬,寄紅珠同樣會盡心盡力去完成淵骨的命令。
就好比這次淵骨從東域征伐得勝歸來,作為留守的下屬,紅珠要處理的事情著實很多——對東域叛徒的懲戒、對遺民的安撫、與南域的修書……這些都是迫在眉睫,需要在淵骨回來后準(zhǔn)備好的事。
寄紅珠忙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自然也沒有空蕩來應(yīng)付又發(fā)神經(jīng)的黎丹姝。
黎丹姝掛著她那副幽怨表情站在她的朱閣殿前時,寄紅珠原本是極其不愿意搭理的。偏偏她實在過于惹眼,又惡名遠揚,只是往門口那么一站,她店里的那些個小妖小魔們不是丟了心神就是怕得哆嗦。在侍女連墨都磨不好時,寄紅珠忍無可忍,摔了筆,從案牘后起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前走去。
寄紅珠脾氣剛硬,她剛要怒斥黎丹姝沒事找事凈添亂,就被她幽幽地瞧了一眼。
然后她便聽見這上清天的敗類用著輕柔得如同云彩一樣的聲音說:“紅珠大人,我要死了,你馬上就能稱心如意了。”
寄紅珠:“……”
寄紅珠看著神魂雖然受損,但顯然離魂飛魄散還有八百里遠的黎丹姝,硬忍著脾氣說:“你死不了。還有,黎丹姝,我昨晚是不是警告過你——”
黎丹姝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啪嗒落下淚珠來。她凄厲道:“我就要死了!”
寄紅珠被她這從靈魂深處發(fā)出的絕望唬住了一瞬,一時怔怔。她面前的女修依然穿著昨日的衣裙,發(fā)髻上的簪子倒是換了枚孔雀石的。那孔雀石墜在她的烏黑的發(fā)間,盈盈間似星海流動,而她那雙點漆般雙眼中透出的、被逼近絕地的熾烈,正如耀星般晃人心神。
寄紅珠好半晌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睛,她蹙了蹙眉,冷聲說:“你再廢話才是快死了。”
話是這么說,但寄紅珠還是伸手捏了探查神魂的咒法檢查黎丹姝的狀況。黎丹姝根本不理會寄紅珠的動作,她凄凄慘慘地說:“我怎么沒死?魔尊很快便不會再瞧我了?!?/br>
替同僚正在檢查身體的寄紅珠:“……?”
只見黎丹姝捂著臉,將受損的裙擺一處對向寄紅珠說:“這是魔尊最愛瞧見的裝扮,這裙子毀了,魔尊或許不會再見我了,他不見我,我不如死了——”
寄紅珠:“……”
寄紅珠扶額說:“這十年來魔尊都在閉關(guān),他沒看你也有十年了,你——”
剩下的話寄紅珠沒能說完,黎丹姝聞言臉色倏變,下一秒便落下淚來。她哭也與魔域中人不一樣,寄紅珠瞧著那晶瑩剔透的淚水如同珠子一般,一顆顆從她眼睫滾落,順著臉頰邊滑落,不知為何有些煩躁。
她最恨女子軟弱,難免斥責(zé):“黎丹姝,你能不能有點骨氣!一件衣服而已!”
被斥責(zé)的女修眼淚不斷,她幽幽道:“紅珠大人修為高深,自然不懂我等對色衰而愛馳的恐懼……”
寄紅珠:“……”
寄紅珠實在無話可說,她直得單刀直入地問黎丹姝:“你的衣服怎么補?”
這話把黎丹姝問住了,她就是沒辦法才來找寄紅珠演的。如今寄紅珠把問題拋給她,她也不確定起來,只好猜著說:“把……魔氣清除?”
寄紅珠更無語了:“……這里是魔域,要怎么清除魔氣?就算我我今天幫你把裙子上的魔氣去了,明天又覆上,你是不是又要來哭一輪?”
黎丹姝:“……”
黎丹姝也沒想到這個問題,她嚴(yán)肅著面容,看著裙角陷入沉思。
最后還是寄紅珠看不下去了,她招手找來了一名婢女,問:“這衣服誰給她送的?”
侍女瞧了一眼,小聲回答:“應(yīng)該是南域蜃妖一族的獻禮?!?/br>
寄紅珠點了點頭,很快說:“給南域蜃妖修書,讓他們再送一——送兩箱來!明天就要!”
吩咐完這點小事,寄紅珠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黎丹姝:“明天就到,可以了嗎?”
黎丹姝矜持地藏好破損的裙角,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寄紅珠再一次警告:“不要以為我真不敢殺你,再有下次,我砍斷你的腿?!?/br>
黎丹姝又怨又怕地看了她一眼,這會兒倒是知趣了,自發(fā)退下了。寄紅珠看著她慢吞吞地離開朱閣,一時思緒發(fā)散,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到黎丹姝這身的壞毛病是怎么在最初落進魔域時活下來的。
那會兒她已經(jīng)沒有金丹、石無月卻還沒一統(tǒng)魔域。
一個連裙子破了都會覺得要死了的小廢物,居然也能在魔域跟上冷心冷肺的石無月,撐到他成為魔尊?
寄紅珠看著她消失在視線里,冷笑了一聲。
她回到書案后,心想,大概是運氣好吧。
第03章
打扮自己,算是黎丹姝在魔域無趣的生活中少有的一點樂趣。運氣確實不錯的黎丹姝有了新裙子,便心情不錯地回了她自己的地盤。
寄紅珠這次的警告應(yīng)該沒有作謊,黎丹姝在回去的一路上看見來往的魔修多了起來,便猜這次淵骨是真的要回來了。
石無月一統(tǒng)四域成為魔尊,魔域自然也不是全然消停了。四域里也仍有不少妖魔選擇反抗,淵骨作為石無月的代行者,魔域現(xiàn)如今的最強,在這些年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斬殺“叛亂者”。
期間有很多次,都是完成了一項任務(wù)后,又牽連出另一項,另一項再遷出一項,所以淵骨出差,常常是一出便是三五年,中間能說要回來四五次,結(jié)果都沒回得來。根據(jù)黎丹姝的觀察,淵骨帶出去的人傳話說淵骨要回來是做不得數(shù)的,但若是修羅金殿里來自四域的魔修強者忽然多了起來,那淵骨一定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和黎丹姝這種只要活著就好,完全不求上進的家伙不同。
淵骨與寄紅珠是一類人,他們一樣強大、無堅不摧,有明確的、要達成的目標(biāo),從不會允許自己無所事事?lián)]霍時光——黎丹姝站在自己的宮殿門前瞧著黑黢黢的池塘,毫不在意地浪費時間——所以每次淵骨回來才會出現(xiàn)魔修集結(jié)的情況,因為以他的性格,必然是回家即開會,休息不存在。
黎丹姝懶洋洋地靠在塌邊。
淵骨回來對她而言是好事,他一回來,魔域所有的眼光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那么她就算偶爾曠工了一兩天,也不會被人注意。
黎丹姝蜷在塌邊,無風(fēng)無月的幽暗令她昏昏欲睡。魔域的風(fēng)總是琢磨不定冷熱交替,每一個能夠在屋外睡著的機會都需得珍惜。淵骨回歸,整座修羅金殿都忙碌異常,只有黎丹姝可以繼續(xù)躺著睡覺。她一邊在心里謝謝淵骨回來給她“放假”,一邊半點不含糊地合眼淺眠,自然也就錯過了路過侍女口中交談著的驚天消息。
淵骨這次回來,確實是“大勝”。
他不僅徹底清除了東域?qū)κ療o月心懷不滿的妖魔,還尋到了能夠破開魔域大門的“遺骨”。
寄紅珠從侍從手中接過那把用骨頭磨成的小刀,不敢置信地抬頭問向淵骨:“這就是戰(zhàn)神遺骨?”
剛剛從戰(zhàn)場回來的淵骨甚至還沒有換下戰(zhàn)甲。
他的長相和他令魔域膽寒的威名并不相稱。沒有面具遮擋的大魔,樣貌瞧著比起北域的強悍魔修,更像是南域那批弱小、卻以樣貌與幻術(shù)見長的蜃妖。只是與蜃妖不同的是,他雖清俊,卻眉發(fā)皆白,皮膚布滿神秘而可怖的血紅咒文,而咒文之下的軀干里,蘊藏著足以移山填海的威能。
“嗯。我試過了,的確打得開口子?!?/br>
淵骨回答寄紅珠的話時,手里還握著他的佩刀。
他將長刀擱在桌案上,飲血無數(shù)的魔刃在離開主人手掌的瞬間崩碎了桌案上的瓷器。
寄紅珠看了看他的佩刀,說了句:“您沒讓塵霧吃飽嗎,脾性怎么這么大?”
淵骨瞥了一眼他的刀,搖了搖頭,他掠過了這個話題又道:“‘遺骨’的事情我已經(jīng)向主人稟報了,他決意派遣一人先出魔域?!?/br>
寄紅珠聞言悚然一驚。
她先想問:“你回來之后直接進了修羅殿,根本沒有去魔尊所在的后山,你是如何稟報的?!焙笥謴?fù)想到這也不是淵骨第一次這么“說”了。如果他沒有說謊,那么他就是有著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和石無月聯(lián)絡(luò)的特殊方式。
代行者。
寄紅珠再一次感覺到了她與淵骨之間的差距。
她咽下了這句廢話問題,轉(zhuǎn)而問:“派出一人先出魔域,看來魔尊已有安排。是您要去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寄紅珠非常緊張。
離開魔域。
這四個字對于魔域所有的生物而言都極具誘惑力。
自從戰(zhàn)神骸骨封住了魔域大門,他們這些留下的部族沒有一日不想破門而出,重占上清天的。只是戰(zhàn)神骸骨難以突破,魔域研究千年,也不過只得到了戰(zhàn)神骸骨的碎片鍛造成的刀刃,或許可以撕開戰(zhàn)神骸骨封住的域門。
魔域渴求上清天。每次關(guān)于戰(zhàn)神骸骨碎片的消息甫一傳出,便必會引得魔域混戰(zhàn)。然而每次混戰(zhàn)的結(jié)果,都不外是虛妄。漸漸的,很多魔修便不相信魔域里還有戰(zhàn)神骸骨的殘片存在了。寄紅珠也是這么認(rèn)為,直到前些年石無月忽然發(fā)信說“遺骨”依然存在,甚至給出了線索,要求她與淵骨探查,她才又稍微關(guān)注起來。
但那也只是順命而為罷了,寄紅珠原本沒報什么指望。如今淵骨真的把遺骨找回來了,并且告訴她,還能用,寄紅珠很難保持冷靜。
畢竟追了那么多年的夢,忽然間便有希望可以離開,甚至依然觸碰到了夢境一角——寄紅珠看著手里的碎片,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只有呆呆地問:“是您去嗎?”
在寄紅珠的心里。石無月仍在閉關(guān),在這個關(guān)頭他自然不會離開。接下來論資排輩,魔域便是淵骨當(dāng)家,好不容易得到的戰(zhàn)神遺骨,要用它脫離魔域,自然也該是淵骨用。
然而淵骨卻搖了搖頭。
寄紅珠心中猛地生出希望:“那么,是由我——”
淵骨說:“主人讓黎丹姝去?!?/br>
寄紅珠剩下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她不敢置信:“誰?”
淵骨卸下了肩甲,他回頭說:“黎丹姝?!?/br>
大約是寄紅珠的表情太過可怕,淵骨頓了一瞬解釋道:“這點骨頭能撕開的空間非常有限,你或者我,沒有辦法通過。在進去的一瞬間,空間裂縫便會因為承受不住你我的力量而坍塌。要讓你我通過,必須得有人在魔域外穩(wěn)固通道?!?/br>
寄紅珠飛快地冷靜下來。
想想也是,如果戰(zhàn)神骸骨的碎片真的能夠這么容易打開魔族能夠通過口子,魔域眾人又怎么可能被困那么久。
只是——
寄紅珠困惑道:“為什么是黎丹姝,她完全是個廢物,即便離開了魔域,也未必能為我們做到穩(wěn)固通道。”
淵骨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看著寄紅珠。寄紅珠明白了過來,她心情復(fù)雜道:“她是個廢物……空間通道不會受任何影響。她甚至還沒有染上濁氣……魔域的枷鎖……對她幾近于無。”
廢物也有優(yōu)勢了,寄紅珠真是無話可說。
在靜默中,淵骨忽然道:“選她還有一點?!?/br>
寄紅珠好奇地看去,淵骨說:“穩(wěn)固通道也好、擊碎骸骨也罷,要擺脫魔域的枷鎖沒那么容易,如果真得要將萬千魔族一并帶出,我們還需要瓊山玉。”
瓊山玉。
傳聞中母神神髓所化,是上清天諸派之首瓊山派的至寶。
淵骨對寄紅珠平靜說:“要取得瓊山玉,便需得先進入瓊山派。主人說了,縱觀魔域,只有她尚有可能做到?!?/br>
當(dāng)初石無月帶著黎丹姝來到魔域,甚至保護住了她這廢物,是不是就是想著有一天還能讓她回上清天做臥底,為魔域探聽瓊山玉的下落,這沒有人能知道。
石無月已經(jīng)閉關(guān)十多年,這十多年來,除了淵骨,沒有人再見過他。即便是黎丹姝也不行。
從前的黎丹姝大概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在魔域求存的“黎丹姝”不會那么想。
弱小者的底線沒有那么嚴(yán)格。她可以為了活下去不惜手段,去愛石無月算什么啦,就是讓她當(dāng)場表演一個對上清天瓊山派的掌門至死不渝,只要能輕松地活下去,她也能演。
黎丹姝看著自己的裙子,還是舍不得這么漂亮的霧生花就這樣消散了。
她嘀咕道:“不然明天去問問紅珠,反正她好說話?!?/br>
寄紅珠自然不知道留在大殿顧影自憐的黎丹姝在想什么,對她而言,如今的頭等大事早已不是“今天黎丹姝是不是又發(fā)瘋”,而是即將從東域歸來的淵骨。
正如黎丹姝明白,她在魔域被稱呼的一聲“大人”是個虛銜一樣,寄紅珠也知道,淵骨與她雖一同被稱作石無月的左膀右臂,但這修羅金殿實質(zhì)上是由淵骨一人做主。她雖有心越過淵骨去,礙于實力,卻也只能居于其下近十載。
寄紅珠做夢都想要將淵骨拉下來,打敗他。不過在她成功之前,作為下屬,寄紅珠同樣會盡心盡力去完成淵骨的命令。
就好比這次淵骨從東域征伐得勝歸來,作為留守的下屬,紅珠要處理的事情著實很多——對東域叛徒的懲戒、對遺民的安撫、與南域的修書……這些都是迫在眉睫,需要在淵骨回來后準(zhǔn)備好的事。
寄紅珠忙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自然也沒有空蕩來應(yīng)付又發(fā)神經(jīng)的黎丹姝。
黎丹姝掛著她那副幽怨表情站在她的朱閣殿前時,寄紅珠原本是極其不愿意搭理的。偏偏她實在過于惹眼,又惡名遠揚,只是往門口那么一站,她店里的那些個小妖小魔們不是丟了心神就是怕得哆嗦。在侍女連墨都磨不好時,寄紅珠忍無可忍,摔了筆,從案牘后起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前走去。
寄紅珠脾氣剛硬,她剛要怒斥黎丹姝沒事找事凈添亂,就被她幽幽地瞧了一眼。
然后她便聽見這上清天的敗類用著輕柔得如同云彩一樣的聲音說:“紅珠大人,我要死了,你馬上就能稱心如意了。”
寄紅珠:“……”
寄紅珠看著神魂雖然受損,但顯然離魂飛魄散還有八百里遠的黎丹姝,硬忍著脾氣說:“你死不了。還有,黎丹姝,我昨晚是不是警告過你——”
黎丹姝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啪嗒落下淚珠來。她凄厲道:“我就要死了!”
寄紅珠被她這從靈魂深處發(fā)出的絕望唬住了一瞬,一時怔怔。她面前的女修依然穿著昨日的衣裙,發(fā)髻上的簪子倒是換了枚孔雀石的。那孔雀石墜在她的烏黑的發(fā)間,盈盈間似星海流動,而她那雙點漆般雙眼中透出的、被逼近絕地的熾烈,正如耀星般晃人心神。
寄紅珠好半晌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睛,她蹙了蹙眉,冷聲說:“你再廢話才是快死了。”
話是這么說,但寄紅珠還是伸手捏了探查神魂的咒法檢查黎丹姝的狀況。黎丹姝根本不理會寄紅珠的動作,她凄凄慘慘地說:“我怎么沒死?魔尊很快便不會再瞧我了?!?/br>
替同僚正在檢查身體的寄紅珠:“……?”
只見黎丹姝捂著臉,將受損的裙擺一處對向寄紅珠說:“這是魔尊最愛瞧見的裝扮,這裙子毀了,魔尊或許不會再見我了,他不見我,我不如死了——”
寄紅珠:“……”
寄紅珠扶額說:“這十年來魔尊都在閉關(guān),他沒看你也有十年了,你——”
剩下的話寄紅珠沒能說完,黎丹姝聞言臉色倏變,下一秒便落下淚來。她哭也與魔域中人不一樣,寄紅珠瞧著那晶瑩剔透的淚水如同珠子一般,一顆顆從她眼睫滾落,順著臉頰邊滑落,不知為何有些煩躁。
她最恨女子軟弱,難免斥責(zé):“黎丹姝,你能不能有點骨氣!一件衣服而已!”
被斥責(zé)的女修眼淚不斷,她幽幽道:“紅珠大人修為高深,自然不懂我等對色衰而愛馳的恐懼……”
寄紅珠:“……”
寄紅珠實在無話可說,她直得單刀直入地問黎丹姝:“你的衣服怎么補?”
這話把黎丹姝問住了,她就是沒辦法才來找寄紅珠演的。如今寄紅珠把問題拋給她,她也不確定起來,只好猜著說:“把……魔氣清除?”
寄紅珠更無語了:“……這里是魔域,要怎么清除魔氣?就算我我今天幫你把裙子上的魔氣去了,明天又覆上,你是不是又要來哭一輪?”
黎丹姝:“……”
黎丹姝也沒想到這個問題,她嚴(yán)肅著面容,看著裙角陷入沉思。
最后還是寄紅珠看不下去了,她招手找來了一名婢女,問:“這衣服誰給她送的?”
侍女瞧了一眼,小聲回答:“應(yīng)該是南域蜃妖一族的獻禮?!?/br>
寄紅珠點了點頭,很快說:“給南域蜃妖修書,讓他們再送一——送兩箱來!明天就要!”
吩咐完這點小事,寄紅珠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黎丹姝:“明天就到,可以了嗎?”
黎丹姝矜持地藏好破損的裙角,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寄紅珠再一次警告:“不要以為我真不敢殺你,再有下次,我砍斷你的腿?!?/br>
黎丹姝又怨又怕地看了她一眼,這會兒倒是知趣了,自發(fā)退下了。寄紅珠看著她慢吞吞地離開朱閣,一時思緒發(fā)散,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到黎丹姝這身的壞毛病是怎么在最初落進魔域時活下來的。
那會兒她已經(jīng)沒有金丹、石無月卻還沒一統(tǒng)魔域。
一個連裙子破了都會覺得要死了的小廢物,居然也能在魔域跟上冷心冷肺的石無月,撐到他成為魔尊?
寄紅珠看著她消失在視線里,冷笑了一聲。
她回到書案后,心想,大概是運氣好吧。
第03章
打扮自己,算是黎丹姝在魔域無趣的生活中少有的一點樂趣。運氣確實不錯的黎丹姝有了新裙子,便心情不錯地回了她自己的地盤。
寄紅珠這次的警告應(yīng)該沒有作謊,黎丹姝在回去的一路上看見來往的魔修多了起來,便猜這次淵骨是真的要回來了。
石無月一統(tǒng)四域成為魔尊,魔域自然也不是全然消停了。四域里也仍有不少妖魔選擇反抗,淵骨作為石無月的代行者,魔域現(xiàn)如今的最強,在這些年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斬殺“叛亂者”。
期間有很多次,都是完成了一項任務(wù)后,又牽連出另一項,另一項再遷出一項,所以淵骨出差,常常是一出便是三五年,中間能說要回來四五次,結(jié)果都沒回得來。根據(jù)黎丹姝的觀察,淵骨帶出去的人傳話說淵骨要回來是做不得數(shù)的,但若是修羅金殿里來自四域的魔修強者忽然多了起來,那淵骨一定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和黎丹姝這種只要活著就好,完全不求上進的家伙不同。
淵骨與寄紅珠是一類人,他們一樣強大、無堅不摧,有明確的、要達成的目標(biāo),從不會允許自己無所事事?lián)]霍時光——黎丹姝站在自己的宮殿門前瞧著黑黢黢的池塘,毫不在意地浪費時間——所以每次淵骨回來才會出現(xiàn)魔修集結(jié)的情況,因為以他的性格,必然是回家即開會,休息不存在。
黎丹姝懶洋洋地靠在塌邊。
淵骨回來對她而言是好事,他一回來,魔域所有的眼光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那么她就算偶爾曠工了一兩天,也不會被人注意。
黎丹姝蜷在塌邊,無風(fēng)無月的幽暗令她昏昏欲睡。魔域的風(fēng)總是琢磨不定冷熱交替,每一個能夠在屋外睡著的機會都需得珍惜。淵骨回歸,整座修羅金殿都忙碌異常,只有黎丹姝可以繼續(xù)躺著睡覺。她一邊在心里謝謝淵骨回來給她“放假”,一邊半點不含糊地合眼淺眠,自然也就錯過了路過侍女口中交談著的驚天消息。
淵骨這次回來,確實是“大勝”。
他不僅徹底清除了東域?qū)κ療o月心懷不滿的妖魔,還尋到了能夠破開魔域大門的“遺骨”。
寄紅珠從侍從手中接過那把用骨頭磨成的小刀,不敢置信地抬頭問向淵骨:“這就是戰(zhàn)神遺骨?”
剛剛從戰(zhàn)場回來的淵骨甚至還沒有換下戰(zhàn)甲。
他的長相和他令魔域膽寒的威名并不相稱。沒有面具遮擋的大魔,樣貌瞧著比起北域的強悍魔修,更像是南域那批弱小、卻以樣貌與幻術(shù)見長的蜃妖。只是與蜃妖不同的是,他雖清俊,卻眉發(fā)皆白,皮膚布滿神秘而可怖的血紅咒文,而咒文之下的軀干里,蘊藏著足以移山填海的威能。
“嗯。我試過了,的確打得開口子?!?/br>
淵骨回答寄紅珠的話時,手里還握著他的佩刀。
他將長刀擱在桌案上,飲血無數(shù)的魔刃在離開主人手掌的瞬間崩碎了桌案上的瓷器。
寄紅珠看了看他的佩刀,說了句:“您沒讓塵霧吃飽嗎,脾性怎么這么大?”
淵骨瞥了一眼他的刀,搖了搖頭,他掠過了這個話題又道:“‘遺骨’的事情我已經(jīng)向主人稟報了,他決意派遣一人先出魔域?!?/br>
寄紅珠聞言悚然一驚。
她先想問:“你回來之后直接進了修羅殿,根本沒有去魔尊所在的后山,你是如何稟報的?!焙笥謴?fù)想到這也不是淵骨第一次這么“說”了。如果他沒有說謊,那么他就是有著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和石無月聯(lián)絡(luò)的特殊方式。
代行者。
寄紅珠再一次感覺到了她與淵骨之間的差距。
她咽下了這句廢話問題,轉(zhuǎn)而問:“派出一人先出魔域,看來魔尊已有安排。是您要去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寄紅珠非常緊張。
離開魔域。
這四個字對于魔域所有的生物而言都極具誘惑力。
自從戰(zhàn)神骸骨封住了魔域大門,他們這些留下的部族沒有一日不想破門而出,重占上清天的。只是戰(zhàn)神骸骨難以突破,魔域研究千年,也不過只得到了戰(zhàn)神骸骨的碎片鍛造成的刀刃,或許可以撕開戰(zhàn)神骸骨封住的域門。
魔域渴求上清天。每次關(guān)于戰(zhàn)神骸骨碎片的消息甫一傳出,便必會引得魔域混戰(zhàn)。然而每次混戰(zhàn)的結(jié)果,都不外是虛妄。漸漸的,很多魔修便不相信魔域里還有戰(zhàn)神骸骨的殘片存在了。寄紅珠也是這么認(rèn)為,直到前些年石無月忽然發(fā)信說“遺骨”依然存在,甚至給出了線索,要求她與淵骨探查,她才又稍微關(guān)注起來。
但那也只是順命而為罷了,寄紅珠原本沒報什么指望。如今淵骨真的把遺骨找回來了,并且告訴她,還能用,寄紅珠很難保持冷靜。
畢竟追了那么多年的夢,忽然間便有希望可以離開,甚至依然觸碰到了夢境一角——寄紅珠看著手里的碎片,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只有呆呆地問:“是您去嗎?”
在寄紅珠的心里。石無月仍在閉關(guān),在這個關(guān)頭他自然不會離開。接下來論資排輩,魔域便是淵骨當(dāng)家,好不容易得到的戰(zhàn)神遺骨,要用它脫離魔域,自然也該是淵骨用。
然而淵骨卻搖了搖頭。
寄紅珠心中猛地生出希望:“那么,是由我——”
淵骨說:“主人讓黎丹姝去?!?/br>
寄紅珠剩下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她不敢置信:“誰?”
淵骨卸下了肩甲,他回頭說:“黎丹姝?!?/br>
大約是寄紅珠的表情太過可怕,淵骨頓了一瞬解釋道:“這點骨頭能撕開的空間非常有限,你或者我,沒有辦法通過。在進去的一瞬間,空間裂縫便會因為承受不住你我的力量而坍塌。要讓你我通過,必須得有人在魔域外穩(wěn)固通道?!?/br>
寄紅珠飛快地冷靜下來。
想想也是,如果戰(zhàn)神骸骨的碎片真的能夠這么容易打開魔族能夠通過口子,魔域眾人又怎么可能被困那么久。
只是——
寄紅珠困惑道:“為什么是黎丹姝,她完全是個廢物,即便離開了魔域,也未必能為我們做到穩(wěn)固通道。”
淵骨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看著寄紅珠。寄紅珠明白了過來,她心情復(fù)雜道:“她是個廢物……空間通道不會受任何影響。她甚至還沒有染上濁氣……魔域的枷鎖……對她幾近于無。”
廢物也有優(yōu)勢了,寄紅珠真是無話可說。
在靜默中,淵骨忽然道:“選她還有一點?!?/br>
寄紅珠好奇地看去,淵骨說:“穩(wěn)固通道也好、擊碎骸骨也罷,要擺脫魔域的枷鎖沒那么容易,如果真得要將萬千魔族一并帶出,我們還需要瓊山玉。”
瓊山玉。
傳聞中母神神髓所化,是上清天諸派之首瓊山派的至寶。
淵骨對寄紅珠平靜說:“要取得瓊山玉,便需得先進入瓊山派。主人說了,縱觀魔域,只有她尚有可能做到?!?/br>
當(dāng)初石無月帶著黎丹姝來到魔域,甚至保護住了她這廢物,是不是就是想著有一天還能讓她回上清天做臥底,為魔域探聽瓊山玉的下落,這沒有人能知道。
石無月已經(jīng)閉關(guān)十多年,這十多年來,除了淵骨,沒有人再見過他。即便是黎丹姝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