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nèi)王凝秀張大著眼，她說的白虎皮莫不是姜太妃院里那張，她思前想后，什么大紅袍、茶具等等，頓覺出曖昧來，問張泉，“兄長，陛下……和姜太妃是不是不清白？”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李鐸，你逼人太甚?！?/br>
    張泉頓一下, “莫要胡猜，宮里的墻透風，你若說了什么傳出去, 恐會招致禍端?！?/br>
    王凝秀只得止住問話, 張泉說的沒錯, 她確實在胡猜，姜太妃那般品貌，豈會與天子行不倫之事。

    周太后走遠聽不見聲兒了, 他們才出來, 到殿前只見殿門大敞，魏宏達站門邊陪笑, “張大人和王姑娘過來了, 陛下在喝茶，正愁沒人陪他品茗?！?/br>
    張泉朝他抬了抬手，便帶著王凝秀一起進殿。

    天子端坐在茶幾前, 專心烹茶, 茶幾上擺著茶具, 是紫砂制品, 倒和姜雪甄送的那套描梅紫砂茶具相像，但也有分別，桌上無論茶杯還是茶壺都要大些, 杯身茶身有竹葉紋路, 精致之余又顯端雅, 一看就是男子常用的器具，姜雪甄的那套更適合女兒家用。

    但只要有眼力見的, 都看得出, 這兩套茶具相配的很。

    王凝秀在心中暗暗震驚, 天子昨晚才說那茶具是姜雪甄母親遺物，既是遺物，天子這里的一套莫非是姜太妃送的？可按著天子說過的話，若真是遺物，他怎會收下。

    天子難得閑適，沒擺什么架子，吩咐他們各自坐下，親自將煮沸的茶水倒進杯中，一人給了一杯茶，“嘗嘗看，尚膳監(jiān)新制的菊花茶?！?/br>
    王凝秀手捧著茶水喝了一口，甘甜清新，很香醇，不覺就喝完了，天子又給她續(xù)了一杯，笑道，“王姑娘覺著這花茶如何？”

    王凝秀說，“清香怡人?！?/br>
    但沒想到天子一個大男人會喝花茶，花茶多是女子愛喝的，因其不及純茶苦澀且味甜，反倒是男子以苦茶為雅，尤其是那些飽讀詩書的文士，常借茶會友，品茶于他們來說，是極風雅的事情。

    “是比大紅袍好喝，”天子也評價道。

    王凝秀心思一動，手指在杯底摸了摸，竟真磨出了紋路，天子沒再與她閑談，轉頭跟張泉道，“朕記得你都快過而立，府中尚無女主人，你心里有沒有中意的人，朕可給你指婚?！?/br>
    王凝秀心口驟然緊縮，下意識看著張泉，張泉還是那副木訥剛直的樣子，“陛下尚未立后，微臣豈能成家。”

    天子叫他一句話給掃興完了。

    王凝秀這才趁他們君臣對峙，掀杯底看，上面也刻了字，“鐸”，是天子的名諱，和姜雪甄的“雪”對應。

    她心中驚滯，這兩人果然不一般嗎？昨晚天子在她面前應是故意說謊，目的就是要她把茶具還回去，什么遺物，只怕是他們的定情之物，可若真是定情之物，姜雪甄怎么會隨便送人呢？

    這點她卻想不明白了，但心知，他們之間定有蹊蹺。

    前去主臥拜見姜雪甄時，她在房中聞到的零陵香，看來是避孕用的，她不覺想到姜雪甄那張如煙似霧般絕艷的臉，既然避孕了，必然也有過更難以啟齒的偷情了。

    只不知是不是你情我愿的。

    王凝秀見天子變了臉，趕緊起身用太醫(yī)過會要去佛堂給她診脈為由要告辭。

    天子跟她笑，“朕給你挑了套茶具，帶回去吧?！?/br>
    魏宏達捧來一套藍釉金彩茶具，樣式也極貴氣，王凝秀猜這是彌補她昨晚把茶具還給了姜雪甄，便接過道謝，兀自出了養(yǎng)心殿。

    殿內(nèi)張泉也欲從座上起來，天子道，“你且坐，這里沒外人，朕與你就當是坐下來說說家常。”

    張泉說，“陛下即說是家常，微臣說話陛下莫要置氣，您和姜太妃不是長久的事，不如斷了，將姜太妃送出宮去?！?/br>
    他心底，天子的清譽最重要，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毀了天子。

    “只要她安分的呆在朕身邊，為什么不能長久？”天子笑問他。

    張泉有片刻沉默，道，“她是先帝的妃子，先帝與您有不共戴天之仇，您與她接觸頗深，她定有所察覺，若是因她暴露您的身份，毀了您的大計，如何對得起太子殿下的在天之靈，不如由微臣把她帶出宮。”

    “帶出宮讓你殺了她？”天子沉冷了聲。

    張泉說，“微臣會安頓好姜太妃。”

    天子拿走他手邊的茶，把茶水潑到爐上，滋滅了火焰。

    “李熜這個老匹夫也配，她是朕的女人，記好了，全身上下從里到外都是朕的，朕先前說過，叫她娘娘，別惹朕發(fā)火?！?/br>
    天子拿起桌上的糕點嘗了嘗，往后說，“她那個丫鬟和嬤嬤被朕抓回來了，朕打算讓嬤嬤在宮里養(yǎng)老，至于丫鬟，朕不放心留在她身邊，朕想讓那丫鬟嫁出去，但那丫鬟不是個安分的性子，就怕隨便找個人嫁了會跑，她身份太低了，嫁給你或許勇，你們太吃虧，讓她給你或許勇做妾室倒行，有你們看著她，朕放心，你若有心上人，朕便不為難你了。”

    張泉搭在膝上手緊握成拳，就在天子以為他會說沒有時，他開口道，“……有?！?/br>
    這些年，天子和張泉算是一路走過來的，張泉有什么事他都清楚，也沒料到張泉真有心上人，遂問了句是哪家千金，不見張泉回答，索性道，“朕也懶得管你有沒有心上人，你不想納丫鬟做妾，估計許勇也不想，你去把禁軍里還沒成家的禁衛(wèi)挑幾個出來，帶到養(yǎng)心殿，朕讓她自己挑人?！?/br>
    張泉欲言又止。

    天子輕叩著桌角，“荊州那邊有消息嗎？”

    他登基有三個月了，李景崇是在來京半道兒被他劫持的，跟隨李景崇的那些侍衛(wèi)全被殺了，但荊州曾是李景崇的封地，那兒終歸有認識李景崇的，他在登基后，就秘密派人前往荊州，所有見過李景崇的人都得死。

    “幾天前來過消息，差不多處理干凈了，但李景崇養(yǎng)過一只鸚鵡，那鸚鵡口吐人言，他們不慎讓鸚鵡逃了，目前還在查找，”張泉回話。

    天子叮嚀他，“讓他們盡快抓到鳥，遲則生變。”

    張泉拱了拱手，出去調(diào)了一隊禁衛(wèi)來養(yǎng)心殿。

    如秀被人給拖到院中，看著那一隊禁衛(wèi)，嚇得軟腿坐倒，她和張嬤嬤都躲到江南去了，還被天子給抓了回來，入宮后她和張嬤嬤分別被人帶走，張嬤嬤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只怕兇多吉少，她目下瞧著那些禁衛(wèi)，個個神容肅穆，許是天子也要殺了她。

    天子搭著扶手，一抬下顎，“挑一個?！?/br>
    如秀嚇傻了，挑一個禁衛(wèi)殺她嗎？她慌忙搖頭，跪在地上給他磕頭，“求陛下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br>
    天子不耐煩起來，“朕讓你挑一個做丈夫?！?/br>
    如秀愣住，這、這是什么意思？

    天子跟前的魏宏達翹著蘭花指笑，“如秀姑娘還不謝謝陛下，這些禁衛(wèi)哪個不是好人家的兒郎，陛下讓如秀姑娘選丈夫，這可是天賜姻緣，你還不趕緊挑個合心意的出來?！?/br>
    如秀跟著姜雪甄在宮里有近兩年，豈會不知那些禁衛(wèi)出身不凡，只有家中稍有家世的人機會被皇帝遴選進禁軍，即使出身不算太好，也有個人長處，禁衛(wèi)也有官職，她們做宮女的，若沒想入皇帝后宮的心，最盼著的就是嫁一個禁衛(wèi)，從此衣食無憂。

    如秀有些震驚，敢情天子大老遠的把她從江南抓回來，不僅不罰她，還給她做主婚配，她瞧了瞧天子的臉色，想拒絕也不敢拒絕，只得往那一排禁衛(wèi)看過，指了個看起來敦厚的。

    天子一抬手，“行了，就他，朕準你們擇日成婚?！?/br>
    他吩咐魏宏達，“菊花茶送去給姜太妃，順便告訴她，她的丫鬟要成親了，讓她記得給丫鬟備些嫁妝?！?/br>
    他再揮揮手，那些禁衛(wèi)隊列整齊的退出養(yǎng)心殿，他也有些困頓，起身進殿。

    如秀癱坐在地上，被兩邊的太監(jiān)拉出養(yǎng)心殿，關回原來的柴房里。

    --

    周太后回到慈寧宮發(fā)了一頓火，周婉兒安慰了一陣才鎮(zhèn)靜下來，“皇帝如今是真的不把哀家、不把周家放在眼里，哀家管不了他了，這后位他是鐵了心不愿給你。”

    周婉兒捏著帕子拭淚，“陛下一開始便沒把臣女當回事兒?！?/br>
    周太后輕拍著她肩頭，“皇帝如今正是意氣風發(fā)，誰也不能逼著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先前是黃紀，現(xiàn)下是周彥，就連哀家也拿他沒轍，也怪哀家害了周彥，若不是哀家授意，他這官兒斷不會丟了，還是皇帝狠心！”

    天子多狠啊，不信欽天監(jiān)龐祿口中鳳凰灌日的吉兆，不管黃紀連番催促離周婉兒為后，更是因著周彥參他寵愛來路不明的尼姑就借機罷了他的職。

    這一番下來，朝中那些墻頭草哪還敢聽她的指示，周彥的前程也就這么沒了！

    若她父親、兄長還在朝，斷不會容許天子胡作非為，說來說去，還是她們周家式微，朝中無人能制衡天子！

    周婉兒哭停了，訕訕道，“姑母當初若在先帝去后，挑一個年紀尚淺的宗室子繼承皇位，也不會出這么多事了，現(xiàn)今咱們周家都快被陛下趕出朝堂了?！?/br>
    周太后心神一震，“對、對，陛下這連日來的作為，確實是像針對周家?！?/br>
    天子和先帝是親兄弟，有這情分在，周太后曾以為至少能跟天子和睦相處，天子也會敬著她，可時至今日，天子這是拿她當仇家待啊，長此以往，她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姑母與陛下可有過節(jié)？”周婉兒問道。

    周太后道，“哀家跟他能有什么過節(jié)，哀家嫁給先帝這些年，他都在荊州，隔著天南海北的距離，哀家連他人長什么樣子都快記不清?！?/br>
    她說到這頓住，匆匆讓周婉兒下去，周婉兒不明所以，也不敢問，聽話的走了。

    周婉兒走后，富貴兒坐到周太后身側，周太后靠在富貴兒肩上，由著富貴兒給她捏肩，“你跟了哀家這么多年，也見過皇帝和皇長孫的畫像，你覺得他們生的像不像？”

    “是有些像，”豈知是有些像，那畫像像的足有八九分，也不知畫的準不準，若照著畫像看，這兩人站在人前，都不定分得出誰是誰。

    周太后表情發(fā)沉，“哀家多疑，自從皇帝登基以來，幾次三番與哀家作對，哀家這心里一直是有根刺的，今兒個婉兒提醒了哀家，若有一點可能，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十四弟，而是皇長孫，那他恨哀家、恨周家就說的過去了?！?/br>
    富貴兒堆著笑，“可陛下當年還是常山王時，一直呆在封地里，皇長孫在外逃難，總不會前去封地找死？”

    周太后道，“你忘了皇長孫曾在京里出現(xiàn)過？”

    富貴兒瞬時點頭，兩年前，先帝派人在京中圍剿皇長孫，皇長孫消失前身受中上，至今下落不明，他敢進京，那去荊州也有可能，他和李景崇生的那么像，殺了李景崇取而代之，也不定被人發(fā)現(xiàn)到，尤其現(xiàn)在也不在荊州，京里沒人認識他們。

    周太后不放心道，“哀家給你道懿旨，你帶幾人去荊州，去常山王府里找一個見過陛下臉的下人，帶回京?！?/br>
    --

    卻說魏宏達送了花茶去佛堂，還把如秀要成婚的事兒報給了如意，如意遞話給了姜雪甄。

    彼時姜雪甄在給佛像點香，一聽這事，立時回頭，青白著一張臉道，“哀家怎么不知道如秀成婚的事？”

    如意小聲回她，“魏公公說，陛下瞧如秀不小了，正巧宮里禁衛(wèi)也有不少沒娶親的，便準如秀自己挑一個夫君，如秀挑了個自己喜歡的……”

    姜雪甄倏然起身，匆忙往外走。

    如意跟在后面勸道，“外邊兒冷，娘娘可小心自己身子，還是別出去了?！?/br>
    姜雪甄全然不聽她說話，踏出門外，如意趕緊叫如棠去拿氅衣出來給她穿上，主仆三人飛快出了佛堂，一路前往養(yǎng)心殿。

    至養(yǎng)心殿，魏宏達低著頭不敢攔人，她進到殿內(nèi)，仰視著龍椅上的天子，問他，“如秀還沒如意大，你為什么要讓她嫁人？”

    天子放下奏折，虛睨著她，“做主子的自己嫁了人，沒道理不讓丫鬟嫁人吧?！?/br>
    姜雪甄的眼周逐漸暈染出紅，“你明明知道……”

    “朕知道什么？”天子笑問她。

    姜雪甄張著淚眸，擲地有聲的斥他，“李鐸，你逼人太甚?！?/br>
    作者有話說：

    二更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哈，不敢說太滿了，么么！感謝在2023-03-20 23:08:25~2023-03-21 18:01: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迷迷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解除如秀與那禁衛(wèi)的婚約，否則我現(xiàn)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姜雪甄進殿后, 宮人都被屏退，眼下殿內(nèi)僅剩了她和天子，那聲李鐸在空寂的大殿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