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何廣健那畜生雖然到處惹事，可是至今也沒真鬧出人命，法律也拿他沒轍。后來我們村里人都煩他，遇到他跟他|媽盡量躲著走，就算惹上了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跟這種人爭吵純粹浪費(fèi)時(shí)間?！?/br>
    黎耀桐氣呼呼的：“難道就沒人能治治他們嗎！？裴jiejie太可憐了！”

    趙長山嘆氣：“誰說不是呢？其實(shí)裴柯小時(shí)候性格還挺活潑的，后來他爹媽死了，jiejie又忽然草草嫁人，他從此就性情大變，整天悶著頭不說話，除了裴夢誰都不理。”

    他說著說著，目光飄得很遠(yuǎn)，回憶起過去的事：“再后來去年高考后的一個(gè)晚上，我老婆跟我說，她聽人講裴柯那晚不知為什么突然發(fā)瘋，和他姑父打了一架，然后帶著一身傷和裴夢從家里跑出來，自己在鎮(zhèn)上租了個(gè)房子單過，再沒回去過。”

    “再然后高考成績出來，他沒跟任何人商量就撕了通知書，收拾收拾跟著同村大人出來打工了?！?/br>
    說到這里，趙長山也很困惑：“我那時(shí)不在家，也不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按理說以裴柯的成績，就算上了大學(xué)完全可以靠著勤工儉學(xué)和獎(jiǎng)金念完，裴夢雖然高中要花錢，也不至于他這么極端自毀前程?！?/br>
    “我只是可惜，眼看著他們兄妹苦日子就要熬出頭……太遺憾了。”

    黎耀桐的心跟著揪了起來。

    他想起那天吃飯問起裴柯為什么不去上大學(xué)，裴柯低頭拿著筷子輕聲回得那一句：“家里窮?！?/br>
    原來他竟然過得這么艱難。

    “那小子主意大，決定的事九頭牛拉不回，而且嘴還嚴(yán)！無論我怎么問，他都不肯告訴我那晚和他姑父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倔得很。”趙長山搖頭：“不過我還是很看好他，他這樣的人無論念不念書，將來肯定會有一番作為的?！?/br>
    說到這，他才語重心長的對黎耀桐繼續(xù)道：“所以桐桐，你更應(yīng)該珍惜你能讀書的機(jī)會。這世上有很多像裴柯這樣的孩子，因?yàn)楦鞣N各樣的外部原因不能繼續(xù)上學(xué)?！?/br>
    “或許你不信，但是對很多窮人家的孩子來說，讀書是他們唯一能擺脫困境的捷徑。哪怕最后他們走進(jìn)社會依舊只能做一個(gè)普通人?？墒羌幢愠蔀橐粋€(gè)普通人，也是他們拼盡全力爬出寒門唯一的路?！?/br>
    黎耀桐聽得呆愣愣的。

    趙長山輕笑，他雖不清楚黎耀桐的來歷，卻能猜得出他心里想著什么。別說黎耀桐，就是他自家閨女有時(shí)候也會鬧脾氣，質(zhì)問他讀書的意義是什么。

    對這些不缺錢的家庭來說，他們要考慮的從不是孩子的生存問題。讀書是好事，卻也只是錦上添花充充門面，因?yàn)榫退悴蛔x書，他們也有其他路徑讓孩子過得衣食無憂。

    可對底層的窮人來說，讀書唯一目的就是改換門楣。他們希望孩子不必像自己一樣永遠(yuǎn)面朝黃土背朝天，一生都被困在那一畝三分地黎，做個(gè)愚鈍無知的傻子。

    當(dāng)然這些事不能苛責(zé)黎耀桐，因?yàn)樗^去的認(rèn)知里不存在“改換門楣”這種觀念，他生來就注定和裴柯不是一個(gè)階級的人。

    ——————

    從經(jīng)理室出來，黎耀桐感受著外頭烈日烤在身上的熾熱，好久才緩過來。他晃了晃腦子，從趙長山那里聽來的事還沒完全消化，心里很難過。

    想想裴柯只比他大一歲就要面對這么多苦難，想想溫柔的裴蘭jiejie被家暴，他一時(shí)間無法排解那些負(fù)面情緒。

    等到晚些時(shí)候裴柯滿頭汗下工回來，黎耀桐忙不迭的捧著牛奶送過去：“給你的?！?/br>
    趙長山吩咐他把牛奶喝完，可是黎耀桐想起裴柯精瘦的身型，趁他不注意偷偷藏了一瓶帶出來。他覺得比起自己，裴柯應(yīng)該更需要營養(yǎng)。

    裴柯拿著毛巾擦汗，扭頭看到黎耀桐遞上來的牛奶，目光一頓：“哪來的？”

    “……趙哥給的?！崩枰├蠈?shí)回他。

    裴柯?lián)u頭：“你自己留著?！?/br>
    “我喝過了。”黎耀桐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似的甩不掉，甚至不惜撒謊：“我其實(shí)不喜歡喝牛奶，可討厭了?！?/br>
    這話要是小胖聽到，估計(jì)要抱著肚子笑到爬不起。畢竟黎耀桐對小牛奶的愛天地可鑒，這么大人了每天還喝夠五百毫升的奶才肯出門。

    裴柯點(diǎn)頭，“真的不用?！?/br>
    “那不行！”黎耀桐堵住他，叉腰蠻不講理：“你必須喝！”

    裴柯默默看他。

    先不說他倆的體型差，黎耀桐哪來的自信覺得堵住路自己就繞不開？

    本不想搭理的，可當(dāng)他看到黎耀桐張期待的小臉，又沒那么忍心將他推開：“為什么我非得喝？”

    黎耀桐抱著牛奶想說他剛從趙長山那里知道的事，表明自己只是想對他好一點(diǎn)。

    可是趙長山吩咐過不要在裴柯面前提過去的事，因?yàn)槊總€(gè)人都有自尊，不應(yīng)該把別人的傷疤隨意揭開，因此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糾結(jié)的要命，抱著牛奶臉都憋紅了。

    裴柯真擔(dān)心他的腦袋會燒起來，順手接過牛奶，輕聲回道：“我知道了?！?/br>
    那一瞬間，黎耀桐開心得齜了一口小白牙。

    第十三章

    這之后黎耀桐黏裴柯黏得更緊，走哪都得跟著，有一次甚至還差點(diǎn)稀里糊涂的跟進(jìn)廁所，因此工友們沒少開他倆的玩笑。一邊的老張齜著牙調(diào)侃：“小裴，我看你這是多了個(gè)小媳婦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