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書忽然覺得?他?和沈呈真的很像，他?們都因?yàn)樯蚣移飘a(chǎn)帶來的傷害而自?卑，不同的是沈呈選擇逆風(fēng)而行，沈照云選擇了頹廢度日。

    “……他?怎么樣？”沈照云都記不得?自?己到底多少年沒?有關(guān)心過沈呈了，他?好像不知不覺間完全把沈呈當(dāng)成自?己的出氣筒。很多個夜深人靜時他?都懊悔不已，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對沈呈，可第二天面對著?沈呈的冷漠時又氣不打一出來，忍也忍不住的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林亦書溫聲安撫，“他?現(xiàn)?在很好，腿和手雖然傷得?嚴(yán)重?，但?是我?們找最好的醫(yī)院和醫(yī)生，腿腳都保住了，住院好好休養(yǎng)就能好?！?/br>
    沈照云偷偷摸自?己雙腿，“他?福氣比我?好，遇見了你?！?/br>
    “叔叔福氣也好，有沈呈一直守著?你?！?/br>
    沈照云一頓，抬眼看著?小姑娘，她笑得?很乖巧，和小時候差不多。

    林亦書見他?又轉(zhuǎn)開了臉，小聲試探問：“等沈呈出院后，叔叔能不能不要?總是罵他?。他?好累的，要?是回家能得?您一個笑臉，應(yīng)該覺得?怎么苦都值吧！”

    沈照云背著?她吸吸鼻子，“……我?盡量?！?/br>
    林亦書得?寸進(jìn)尺，“那我?還可以來看您嗎？”

    這次沈照云搖頭，“沈呈不會同意的?！?/br>
    他?回過頭來，原來眼睛也有些紅了，“沈呈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晌í?dú)你，他?不想在你心里那樣差勁?！?/br>
    沈照云和沈呈彼此都很懂彼此，沈照云明白沈呈心里唯一柔軟的地方是林亦書，沈呈也明白沈照云脆弱的尊嚴(yán)。父子倆心知肚明卻又不拆穿，從不坐下來好好聊聊，在日復(fù)一日里漸行漸遠(yuǎn)，卻又希冀著?能獲得?彼此諒解，真是矛盾又復(fù)雜。

    林亦書笑得?狡黠，“但?我?可以偷偷來看您！我?可以來陪您說話，總有一天我?也會讓沈呈心甘情愿帶我?來！我?從不覺得?你們失敗，我?覺得?你們很偉大。特別是沈叔叔你！從云端摔落還能一直堅持和病痛做斗爭，要?是換個人可能都沒?有您這樣的心性！我?很佩服呢！”

    沈照云眼神一亮，“你真這么覺得?！不……不覺得?我?窩囊？”

    “怎么會！”林亦書表情真摯，“沈叔叔您是不知道，您雖然已經(jīng)不在江湖，但?江湖仍然有您的傳說！我?爸媽到現(xiàn)?在都經(jīng)常聊起你呢！說您當(dāng)初在商界多么輝煌，就算沈家現(xiàn)?在不在商界了，相信您也一定過得?逍遙自?在！”

    沈照云很久沒?有被人這么恭維夸獎了，表情有些自?得?，片刻又失落起來，“可我?根本不是他?們想的那樣?！?/br>
    林亦書輕聲安慰，“沒?關(guān)系的叔叔，現(xiàn)?在也不晚，就算叔叔現(xiàn)?在不能行走，但?是有輪椅呀！以后我?一有時間就來看你，您坐在輪椅上，我?陪你四處看看，現(xiàn)?在外面可漂亮了！您不能總是悶在屋里，會把人悶壞的。”

    她將這些美好的生活描繪得?光亮幸福，叫沈照云這個心死?的人都有些向往了。

    他?才終于有些明白沈呈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放不下林亦書。

    她很好，真是很好。

    “你喜歡沈呈是不是？”沈照云倏地笑起來，語氣意味深長。

    林亦書略微一怔，神情猶豫，明明沒?有回答，可似乎已經(jīng)回答了。

    要?是不喜歡，為什么要?為他?做這些呢。

    第30章

    【30】

    /我喜歡聽話的人

    沈呈又?住了半個月的院, 雖然還沒完全好，但下地行走已經(jīng)沒什么問題，他心里惦記著還沒有還完的債。他是在這里住院過得舒舒服服了，但每個月必須還的那些債誰又去幫他承擔(dān)呢？

    林亦書聽林徊提起這事后立即趕往醫(yī)院, 沈呈已經(jīng)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準(zhǔn)備走了。

    “你?這是做什么呀？”女孩皺緊眉頭, 顯然有些生氣。

    沈呈捏緊手里的東西勉強(qiáng)一笑：“謝謝小姐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但我還有重要的事, 不能一直在醫(yī)院里面住下去?！?/br>
    “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交給我，我?guī)湍?做！”林亦書急急的道。

    沈呈沉下頭：“這事只能我自己去做，任何人都幫不了我?！?/br>
    他行?李里只有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衣服和課本, 其余什么都沒有了。

    林亦書見他真要走, 急得去拽住他東西：“可是醫(yī)生說你?的身體最少還要休養(yǎng)一個月才能正?常行?走！你?這樣強(qiáng)行?下地以后會留下后遺癥的！”

    比起后遺癥, 沈呈更怕這個月的債還不了被債主?逼債, 到時候走投無路要是被林亦書知道, 那他今后還有什么臉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望著林亦書急切的小臉, 沈呈手心癢得厲害，真想抬起手揉一揉她的頭發(fā), 哄她別擔(dān)心。但他捏捏掌心, 把?手往身后一藏, “謝謝小姐, 你?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已經(jīng)足夠多，就算以后真落了個殘廢我也認(rèn)。”

    他想把?被林亦書握住的行?李拉過來?, 可小姑娘力氣很大，怎么也拉不動。

    沈呈無奈看著林亦書的臉，小姑娘一臉倔強(qiáng), “放手，小姐?！?/br>
    林亦書把?臉別到另一邊, 仿佛是說什么都不肯讓他走。

    她喋喋不休：“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做。你?想讓我良心難安嗎？你?是為了救我才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如果你?以后真的落下什么病根，你?要我怎么安心？我看你?就是想讓我惦記你?，想讓我擔(dān)心你?！”

    沈呈哪里就是那樣的意思了，被小姑娘一頓數(shù)落，臉都紅了，“我沒有?！?/br>
    “你?總是說沒有，可你?哪一次不讓我擔(dān)心？”

    沈呈聲音低下去：“小姐可以不用擔(dān)心的，”

    “你?！”林亦書氣不過：“反正?我不管，你?不能出院！有什么事情你?交給我，就算是天大的事，我也能給你?變辦成！”

    沈呈知道林亦書倔強(qiáng)，還沒見過她這么的固執(zhí)，她那雙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行?李，說什么都不肯放。

    沈呈怕她捏得手痛，緊張握住她還在用力的手腕：“真不放我走嗎？”

    林亦書腦袋立刻搖成撥浪鼓。

    沈呈就問：“為什么？”

    林亦書當(dāng)?然不能說出真實(shí)原因，沈呈這樣敏感的性子，到時候只會對她敬而遠(yuǎn)之，他總是有很多的顧慮。林亦書于是脫口而出道：“因?yàn)槟?是我救命恩人呀，我要報恩！”

    沈呈似乎松了一口氣，林亦書見他這樣心里反倒不舒服起來?，他以為她會說什么，難道說喜歡他嗎？他就這么不待見她不肯聽見這幾?個字嗎？

    林亦書氣得一下子搶過行?李扔在沙發(fā)上，推著沈呈躺到床上去，就連說話都還是氣呼呼的：“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改天來?看你??！?/br>
    沈呈一直望著她，忽然林亦書又?停下來?，別扭地轉(zhuǎn)過頭問：“你?急著出院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放心，你?爸我會幫你?照看，我已經(jīng)去看過他了，他挺好的！”

    沈呈霍然坐直身體，就那樣緊緊盯著林亦書瞧了一會兒，忽然走到她面前。

    他慢慢伸手握住林亦書胳膊，目光從她的臉到身體一寸一寸走過，然后很有分寸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撫過她手臂。

    他這樣小心翼翼的眼神，林亦書從沒有見過。似乎確認(rèn)她沒有什么不舒服后，他才輕言細(xì)語問：“他有沒有打你?？有沒有罵你?？”

    見他一臉緊張，林亦書打算讓他急一急，“有啊，他剛開始的時候罵我罵的可兇了！”

    沈呈握住她肩膀的手一下子變緊，就連呼吸都粗沉起來?。

    林亦書怕刺激到他，趕忙解釋：“不過你?別擔(dān)心，他只是剛開始對我說話有些不客氣，后來?我每天去看他。他見到我可開心了，還和我說了很多話，我還陪他出去逛公園?！?/br>
    沈呈像是聽見天方夜譚十分的不可置信，“他開心？你?還陪他一起逛公園？你?們怎么去的？”沈照云的腿分明已經(jīng)癱瘓了。

    林亦書笑笑，表情十分驕傲：“我當(dāng)?然有我的辦法咯，誰讓我這么討人喜歡呢！你?爸爸脾氣雖然不好，但是見著我就特別開心。他是不能走動，但是我給他帶了輪椅。他在屋子里面憋的久了，可喜歡去外面了呢?！?/br>
    沈呈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林亦書話鋒一轉(zhuǎn)，“沈呈，你?有沒有想過等你?出院后好好和你?爸爸相處，其實(shí)我看得出來?你?們彼此都很在乎彼此，只是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們就習(xí)慣性藏在心里。你?住院這段時間?，你?爸很想來?看你?，但是又?怕來?了惹你?生氣?！?/br>
    沈照云就像沈呈藏在心里最不愿意承認(rèn)的陰暗地，他不想讓任何認(rèn)識自己的人與沈照云接觸，更何況是林亦書。

    “小姐以后不用去看他。”他說這話時并沒有看林亦書，可林亦書卻?能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堅決。

    “為什么？”

    沈呈一步一步后退：“小姐和我是不同世界的，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但你?知不知道人心是貪婪的，我怕我最后會收不住自己貪婪的心，想要更多。”

    他后退，林亦書就前進(jìn)，“要是我允許你?貪婪呢?！?/br>
    現(xiàn)在的林亦書終究還是不懂沈呈，不懂他究竟猶豫什么，害怕什么，她只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對他好，力所能及的幫助他。

    她不忍心見沈呈過得如此艱難，所以想盡力讓他過得舒心些，可她卻?從沒有想過，她的這份心意沈呈愿不愿意接受。

    少年人總是有自尊的，害怕自己給喜歡的人帶去麻煩，害怕自己成為累贅，哪怕是沈呈這樣的人也想在喜歡的姑娘心里留下一點(diǎn)體面。

    “小姐先?回去吧?！?/br>
    林亦書看不清沈呈的表情，他的頭低低垂著，碎發(fā)下一片陰影。

    她后知后覺自己今天還是太急切了一些，“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來?看你??！蹦_向外邁出一步，她像是想到什么又?回頭看著他，“如果你?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我一定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你??！?/br>
    這話似乎看透沈呈一般，他身體一僵，卻?仍舊沒有抬頭回她一句話。

    *

    林亦書離開醫(yī)院的途中?一直在想沈呈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來?想去應(yīng)該是每個月必須還的那些債務(wù)。

    林亦書之前畫的畫已經(jīng)賣出很好的價錢，可以幫沈呈還幾?個月的債務(wù)，沈呈不肯要她的錢，但是沈照云就不一定了！

    她沒有立刻回家，而是立即去一趟福利院。

    說明來?意后，一開始沈照云的確不想要她的錢，但架不住林亦書好言相勸，分析利益。

    沈呈欠別人的錢如果還不上，他就要付出代價，但是未來?幾?個月，他如果欠的是林亦書的錢，只需要好好服務(wù)林家，服務(wù)林亦書，這些錢可以慢慢還。

    要是有一天還不上，林亦書和林家也不會拿他怎么樣，大不了寬限些日子，可以免受很多皮rou之苦。

    沈呈有自尊心，不愿意接受林亦書的錢，可沈趙云已經(jīng)在床上龜縮這么多年，當(dāng)?初的自尊早已經(jīng)磨得只剩下對生活的順從。

    他接受了林亦書的幫助，和林亦書承諾會按時把?這些錢還給債主?。

    見過沈照云之后林亦書便要準(zhǔn)備回林家，又?想起沈呈那袋破破舊舊的行?李，里面似乎只有一件常穿的衣服和書。

    她讓司機(jī)換個方向，找?guī)?家不錯的男裝店，估摸著沈呈的身形給他買幾?件衣服，又?去附近的書店給他準(zhǔn)備好幾?本腫瘤科會用到的資料用書，以及一些文具。

    第?二天上完課，林亦書立即趕去醫(yī)院。一路都挺緊張的，害怕沈呈真的會不告而別，直到推開房門見他依舊坐在床上學(xué)習(xí)，這才松了一口氣。

    沈呈見到她同樣立刻把?書本合上，規(guī)規(guī)矩矩喊一聲“小姐?！?/br>
    林亦書暗自撇嘴，以前他倒是不叫她小姐，總是連名帶姓喊她林亦書。

    他嗓音偏低，說話聲音也不大，所以聽起來?總有些咬牙切齒。現(xiàn)在他喊小姐，有些乖巧，順從，不知道是不是林亦書的錯覺，似乎也有些說不出的溫柔。

    “你?還算聽話，沒有跑?！?/br>
    沈呈哪敢呀，林亦書雖然心好善良，但是脾氣倔，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他要是真跑了，林亦書說不定真會記恨他一輩子。

    沈呈雖然不想給她添麻煩，但也絕對不想讓她討厭。

    林亦書把?帶來?的一口袋衣服和書本打開，她先?拿出袋子里面的幾?套衣裳一一擺在床上，“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款式，我就按自己的喜好買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可要穿的帥氣一點(diǎn)！”

    沈呈一愣，目光依戀地落在那幾?套衣裳上面，以前小時候父母會給他買衣服，自從沈家破產(chǎn)以后，就再?也沒有人給他買過衣裳了。

    他為數(shù)不多的那幾?身衣服反反復(fù)復(fù)洗，反反復(fù)復(fù)的穿，沒想到在今天會收到林亦書給自己買的衣服。

    他眼神一抬看著女孩，“小姐，這不合適，哪怕是救命恩人，你?也沒有道理給我買衣服。”

    林亦書隨手拿起一套在他面前比來?比去，“沒有什么合不合適，我說合適就是合適，你?就說你?聽不聽我的話！”

    沈呈眼睫微顫，“嗯，我聽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