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母很懂得顧及他人感受，覺得寧蕎可能太疲憊，便沒有再打擾她休息。

    她轉(zhuǎn)身和周難妹說了幾句話，再回到閨女身邊，幫忙整理床鋪。

    寧蕎一直在看崔母。

    江果果的五官，和崔母有點(diǎn)像，尤其是這兩年長開之后。

    大院里一些老同志當(dāng)年就與江老爺子相熟，他們見過沈華琳，曾說江果果越大，越像她母親年輕時候。

    寧蕎在心底推算沈華琳如今的年紀(jì)。

    崔母保養(yǎng)得當(dāng)，可微笑時眼角的紋路能看出歲月的痕跡。

    應(yīng)該與江珩他們的母親是差不多的歲數(shù)。

    但想到這里，她又覺得不可能。

    哪有這么巧的事？

    寧蕎蹙眉思索，直到片刻之后，一個少年走了進(jìn)來。

    “媽?！彼傲艘宦暎譀_著崔妙妙說道，“姐，我剛才在校園里轉(zhuǎn)，看見有的學(xué)生年紀(jì)也不大，跟我差不多?！?/br>
    “年紀(jì)再小，也不可能只有十五歲吧？”崔妙妙笑一聲。

    “你還真別說，我問過了，有一個就是十五歲。”崔沛說，“早知道我也去考了?！?/br>
    “跟你說了多少次，在校生是不能參加高考的?！贝廾蠲钫f。

    崔沛斜她一眼，轉(zhuǎn)頭看見母親在給jiejie鋪被子，說道：“媽，你不公平，怎么幫姐鋪被子？我從小就要自己整理床鋪！”

    崔母失笑：“你小時候的被子也是我鋪的，哪里是從小就自己整理？”

    “小時候？多??？”崔沛說，“一歲的時候嗎？”

    “剛出生的時候?！贝弈盖鹗种盖昧饲盟哪X門，轉(zhuǎn)頭對崔妙妙說，“媽幫你收拾一下，不過得早點(diǎn)回去。今天你爸出公差，奶奶一個人在家，等著我回去做飯?！?/br>
    寧蕎收回自己的目光。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人有相似而已。

    -

    崔母和崔沛是在中午之前回去的，說是急著趕回家給老人做飯。

    要吃午飯了，周難妹喊室友一起去食堂。

    寧蕎抱歉道：“果果他們和爺爺還在樓下等我?！?/br>
    “沒關(guān)系，我等晚飯再喊你?！敝茈y妹笑了笑。

    崔妙妙說：“我對象在數(shù)學(xué)系，我要和他去吃飯?！?/br>
    “你有對象呀！”周難妹順著她的話說。

    崔妙妙揚(yáng)起下巴顯擺：“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特別好，聽校方說，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被數(shù)學(xué)系錄取的?！?/br>
    周難妹比了個大拇指。

    崔妙妙沒打算和她一起吃飯，真是太好了。

    她最后才看向梅舒。

    梅舒一直沒開口，想必不合群。周難妹壓根就不敢和她單獨(dú)相處，怕自己被她的話噎死。

    這會兒周難妹起身要出宿舍門，忽地見梅舒站起來。

    “等等，我陪你一起去?！泵肥嬲f。

    周難妹：?。?！

    啊……

    大學(xué)食堂已經(jīng)開放了，寧蕎和江源一起去打了幾盤飯菜，江奇和江果果帶著爺爺坐定。

    “大學(xué)真好啊，小嫂子要是能帶上我就好了。”江果果托著下巴。

    江奇說：“小嫂子都沒帶咱哥，怎么會帶你？”

    “大哥是大哥，我是我?！苯槐菊?jīng)，“他都已經(jīng)是大人了，小嫂子怎么會愿意帶他？”

    “小嫂子那天送咱哥出干休所的時候，都掉眼淚了?！苯嬲f，“她和你道別的時候總沒掉眼淚吧？”

    江果果皺著眉，看向爺爺。

    江老爺子點(diǎn)點(diǎn)頭，那天大孫媳婦確實(shí)是哭了。

    江果果的心一下就涼到了嗓子眼。

    寧蕎和江源端著飯菜回來時，恰好看見江果果幽怨地抬頭。

    “小嫂子?！?/br>
    “怎么啦？”

    “如果有機(jī)會帶一個人去上大學(xué)，你是帶我哥，還是帶我？”

    寧蕎：……

    這是什么死亡問題！

    “你哥部隊(duì)里的事這么忙，肯定帶你呀。”寧蕎說。

    江果果露出舒心笑容。

    果然，小嫂子還是最疼她。

    江老爺子被孫子孫女和孫媳婦給逗樂了，朗聲大笑。

    這段時間，他是實(shí)在感受到天倫之樂的美好滋味，以前孩子們在他身邊，他疼愛歸疼愛，有時候也頭疼。但這一回一大家子人再住在一起，卻很不同，老爺子心底更明鏡兒似的，知道這都得歸功于自己的大孫媳婦。

    五年的時間，簡直像是一眨眼就過去。孩子們變得懂事了，大孫子和大孫媳婦的感情又是恩愛甜蜜，唯一讓他覺得有點(diǎn)遺憾的，是直到現(xiàn)在，還沒抱上曾孫和曾孫女。

    不過人確實(shí)不能太貪心，江老爺子現(xiàn)在就好好等著，等寧蕎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再提這事。

    這么一想，晚年更有盼頭了。

    上了年紀(jì)的人，就喜歡憶當(dāng)年。

    江老爺子從自己入伍當(dāng)兵那一年說起，提了自己參加過的數(shù)場重大戰(zhàn)役。江源、江奇和江果果聽得犯困，爺爺說的這些英勇戰(zhàn)績，他們幾乎能倒背如流。

    不過這一回，老爺子還提了些新鮮事。

    “江源啊，你也不小了?！?/br>
    江源的眼睛一下子睜圓。

    這話他聽過，當(dāng)年大哥還沒結(jié)婚時，老爺子就總提這事。從大哥十八歲，提到二十四歲，直到大哥終于結(jié)婚，他才消停。

    “那天在干休所，有沒有聽見爺爺奶奶們對你大哥說什么？”江老爺子問。

    江果果開始吃瓜：“說什么？”

    “他們說，讓江珩幫忙物色一下，給江源找個對象。”

    “你確實(shí)也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

    江源說：“我聽見了，而且還聽見大哥是怎么說的?！?/br>
    “怎么說的？”寧蕎喝了一口湯，很有興致地問。

    “大哥說，我給他拉扯大都不夠，還得給他找媳婦？”江源擺起他大哥冷冰冰的臉色，模仿那副語氣說道。

    當(dāng)時他還有點(diǎn)佩服大哥，怎么能這么精準(zhǔn)地堵住老大爺老太太們的嘴呢？

    再接著，年滿十八沒多久的江源同志不免感慨。連他都到了被催婚的年紀(jì)，真是歲月不饒人。

    寧蕎笑出聲。

    這一聽就是江珩的原話。

    “大哥哪里能給二哥找得到媳婦，他自己媳婦都是爺爺給找的。”江奇說。

    江源向江奇投向贊許眼神，沖著江老爺子說道：“爺爺，我怎么沒有娃娃親對象？”

    江老爺子一時失語。

    這不是因?yàn)閷幖揖椭挥幸粋€閨女嗎？寧蕎又沒有meimei！

    江源參加工作之后，不像以前那樣憨憨的。

    他發(fā)現(xiàn)爺爺答不上話，就追著他要娃娃親對象。

    “大哥有娃娃親對象，我和江奇怎么沒有？果果也沒有！”

    “爺爺，可不帶這么偏心眼的！”

    寧蕎看不過眼了。

    哪有這樣為難老人的！

    她問道：“江源，你和夏月明還通信嗎？”

    “夏月明是誰？”江老爺子眼睛一瞇。

    “我二哥的同桌，當(dāng)年二哥救了她，帶她去派出所報公安?！苯ⅠR說。

    “二哥和夏月明處對象了？”

    “我很喜歡月明jiejie的！”

    “二哥，你快說??！”

    江老爺子也點(diǎn)點(diǎn)頭：“合適的話，帶回家看看?！?/br>
    江源：……

    小嫂子怎么好端端給他挖坑！

    江家老二實(shí)在是有話都說不清，抓了抓頭發(fā)。

    寧蕎慢悠悠用勺子喝湯。

    京大食堂的飯菜，果然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