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錚放下碗筷，回頭看著苗秀英，眼神熱烈真摯：“奶奶，我想娶書玉，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你們吧?！?/br>
    最害怕的還是來了，苗秀英反倒平靜了許多。

    她坐到椅子上，指了指旁邊的凳子：“阿錚，你下鄉(xiāng)這幾年也看到了。甭管別人說什么下鄉(xiāng)多好，是去建設(shè)廣大的農(nóng)村，但咱們農(nóng)民這生活苦啊，一年忙到頭，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城里就不一樣了，就是個普通工人，一個月也能有幾十斤的糧票，還有工資，rou票之類的，吃飽飯總是不成問題的。更何況，你還這么年輕，有文化，家里人也有出息，你不能留在鄉(xiāng)下啊，這會害了你一輩子。以后你會后悔的?！?/br>
    別的不說，現(xiàn)在就有知青為了回城拋下配偶和孩子的，這不就是后悔了嗎？

    能進(jìn)城，誰愿意留在鄉(xiāng)下啊。

    謝錚沒想到，老太太也這么堅決反對。

    他堅定地說：“奶奶，我不會后悔的，您看，我在鄉(xiāng)下也過得很好。我很喜歡這里，我想在這里呆一輩子?！?/br>
    “說什么傻話呢，這種事以后不能再提了。阿錚，你爺爺一直很照顧我們孤兒寡母的，要是沒他接濟(jì)，說不定五□□年的時候，我們家都餓死了。你是他最疼愛的孫子，我們怎么能耽誤了你的前程。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你不要說了，今晚的事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過完年有回城的機(jī)會我讓書玉給你留著。” 苗秀英下定了決心，不能再任由兩個孩子發(fā)展下去了。

    不然這么下去，只怕這門婚事遲早要成。他們家怎么對得起謝老爺子的托付。

    謝錚不甘心：“奶奶，是我自己愿意的，您就給我一個機(jī)會吧，我不會后悔的?！?/br>
    “別說了，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苗秀英還是不肯答應(yīng)，將手電筒塞到他手里后，就將他推出了門。

    謝錚悶悶不樂地回到了知青點(diǎn)。

    知青點(diǎn)現(xiàn)在加上他也只有三個知青，其他人都回去了，靜悄悄的，連蔣正奇都不在。

    謝錚躺到冷冷清清的床上，想起今天的事就憋悶。

    平時對他疼愛有加，又和藹可親的宋奶奶沒想到這么固執(zhí)。

    他不能坐以待斃。書玉本來就有很多顧慮，一直不肯答應(yīng)他，要是宋奶奶再一攪局，書玉更不可能答應(yīng)了。

    而且搞不好，宋奶奶還會催書玉找對象。

    謝錚心里危機(jī)感頓生，一晚上幾乎沒睡著，閉上眼就是宋書玉又去相親的事。

    天麻麻亮的時候，他就翻身爬了起來，騎著自行車跑去了公社。

    大過年的，公社也沒人。

    他在門口站了好久，最后還是小梁在家里看到公社門口好像有個人，所以特意跑了過來。

    “原來是謝技術(shù)員，這么早，你怎么跑來公社了？是宋廠長有什么事讓你來的嗎？”小梁想不到其他的。

    謝錚搖頭：“不是，梁干事，今天過年，我想給家里打個電話，能不能借公社的電話用一下？”

    小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年月家里能裝上電話的可不一般啊。

    況且謝技術(shù)員還是宋廠長的弟弟，這個面子肯定要賣。

    他掏出鑰匙，打開了傳達(dá)室的門說：“行，你打吧，打好了叫我，我好過來鎖門。”

    他指了指斜對面的房子。

    謝錚點(diǎn)頭。

    等他走后，謝錚撥了家里的電話。

    謝老爺子接的，聽到大孫子的聲音，老爺子非常開心：“阿錚，你今年不回家過年，爺爺還以為你忘記我這個糟老頭子了呢。”

    “爺爺，我忘記誰也不能忘記您啊，新年快樂，爺爺您要不要來紅云大隊(duì)玩玩？”謝錚開口就直接請他過來。

    電話那頭頓了兩秒，謝老爺子的聲音嚴(yán)肅了一些：“說吧，是不是你在那邊闖禍了，讓爺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謝錚氣結(jié)：“爺爺，您就不能把我往好處想嗎？您趕緊來，再不來，您的孫媳婦就要跑了?！?/br>
    謝老爺子懵了，在電話里就急了起來：“怎么回事？你什么時候談了對象，不是讓你別在鄉(xiāng)下談對象嗎？你這孩子，怎么不聽勸呢？對方是哪里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哎呀，你問蔣正奇就知道了。爺爺，您快來，我能不能娶上媳婦就靠您了。電話費(fèi)太貴了，我先掛了，您來的時候，給我發(fā)封電報，我去接您?！闭f完謝錚就掛了電話，完全不給謝老爺子追問的機(jī)會。

    謝老爺子聽著電話里嗡嗡嗡的聲音，腦子還有點(diǎn)發(fā)懵。

    等回過神來，他立即拿起拐杖就要出門，謝家兒女見狀，連忙攔住他：“爸，您要去哪兒？”

    “我去找蔣正奇那小子?！敝x老爺子急切地跑去了不遠(yuǎn)處的蔣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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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031

    ◎二更◎

    大年初一, 宋書玉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

    家里安安靜靜的，外面只有苗秀英和劉桂芝的說話聲。

    “媽, 要不要叫書玉？這都快十點(diǎn)了?！?/br>
    苗秀英擺手：“不用，孩子一年到頭辛苦得很，就讓她今天休息一會兒吧?！?/br>
    這讓宋書玉賴到了中午十一點(diǎn)才慢悠悠地起來。

    起床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今天的飯菜也很風(fēng)聲, 就是桌子上的氣氛有些奇怪, 奶奶跟謝錚之間好像一下子就生疏了許多。謝錚一直想討好奶奶, 但奶奶總用那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 態(tài)度也冷淡了一些：“阿錚，你自己吃吧, 奶奶吃得差不多了?！?/br>
    不光飯桌上不對勁兒，下午, 苗秀英還跑到宋書玉的房間里問她能不能弄到回城的指標(biāo)。

    憑宋書玉現(xiàn)在的人脈, 弄個回城的指標(biāo)有什么難的。

    宋書玉好奇地問：“奶奶幫誰要的？不會是阿錚吧？我可弄不到京城的指標(biāo)?！?/br>
    “京城的不行, 省城也行, 其他的也可以?！泵缧阌⒁鬀]那么高, 她現(xiàn)在只想讓謝錚回城，斷了他的念想。

    明明昨晚還好好的，睡了一覺起來, 奶奶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宋書玉心里隱隱有譜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挑明的好, 挑明了奶奶肯定更忌憚。但是不說吧, 奶奶又催著宋書玉給謝錚弄工作指標(biāo)。

    工作指標(biāo)不難弄, 但宋書玉不想改變謝錚的人生軌跡, 她怕變動太大, 會影響到謝錚的高考。萬一他沒考上，或者只考了個大專怎么辦？

    哎，重生之后，怎么還是有不少事不在她的控制之中呢。

    見宋書玉沒有答應(yīng)，苗秀英更著急了，催她：“要不你就給他弄個上大學(xué)的名額，阿錚學(xué)習(xí)這么好，不念大學(xué)太可惜了?！?/br>
    高考一開放，工農(nóng)兵子弟大學(xué)的含金量直線下跌。

    謝錚要是沒能力考大學(xué)，弄個名額一輩子也平平順順的，很不錯。

    但他明明有這個能力，給他弄這么個上大學(xué)的名額，不是害了他嗎？

    宋書玉不答應(yīng)：“奶奶，這事您別管，我心里有數(shù)，該是阿錚的就是他的。你要相信，他一定有一個光明的前程?！?/br>
    苗秀英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透著擔(dān)憂：“你這孩子，該不會也……”

    “奶奶，您別逼書玉了，是我一直喜歡她，也是我一直在追她。您的顧慮我知道，您放心，我今天早上已經(jīng)打電話告訴我爺爺了，過幾天我爺爺就會過來，到時候他跟您當(dāng)面談?！敝x錚推開門，擋在宋書玉面前。

    苗秀英沒想到謝錚竟連老爺子也驚動了，詫異地望著他：“你……你這樣，讓我們怎么面對老爺子，你這孩子……不行，你快去給老爺子打電話，說沒有的事，你只是開玩笑的?！?/br>
    謝錚不動：“晚了，奶奶，蔣正奇已經(jīng)將我和書玉的事都告訴爺爺了。別的人爺爺可能會反對，但這個人是書玉，爺爺一定會贊同的，他一直說書玉很像宋爺爺，有責(zé)任感有擔(dān)當(dāng)，巾幗不讓須眉，是個頂頂好的姑娘，以后誰能娶到她上輩子肯定積福了。”

    苗秀英還是不敢相信：“你別騙我，阿錚，這事……只要你爺爺有一點(diǎn)不樂意，我就絕對不會答應(yīng)?！?/br>
    劉桂芝聽到動靜，跑過來就得知了這么大的消息。

    跟苗秀英的惶恐不安、愧疚相反，劉桂芝上下打量著謝錚，樂不可支：“哎呀，媽，這是好事啊。阿錚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知根知底的，可比以前那些人介紹的好多了。您不是說一直將阿錚當(dāng)親孫子看嗎？這下他真的成了您的親孫子了，您該高興才是啊。”

    本來就夠煩了，她還來添亂。

    苗秀英煩躁地皺起了眉頭：“你別瞎說，這事成不成還不知道呢。謝家對咱們家有恩，咱們不能恩將仇報。”

    劉桂芝不服氣：“媽，咱們家書玉多能干啊，長得也漂亮。而且咱們家成分也是根正苗紅的，怎么叫恩將仇報呢？這事是兩個年輕人喜歡，又不是我們逼著阿錚娶書玉。您不是一直說，老一輩的少管年輕人的事嗎？這個事就由著他們年輕人自己做主吧。”

    謝錚總算是得到了一個支持。

    他感動極了：“阿姨，謝謝您，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書玉，這輩子絕不會辜負(fù)她的?！?/br>
    劉桂芝笑瞇瞇地說：“阿姨相信你，走，去幫阿姨擇菜?！?/br>
    她故意將謝錚帶走，省得婆婆又說些不中聽的。

    她知道婆婆顧忌著謝家人的人情。

    但她不管，既然謝錚喜歡自己的女兒，她就要抓住這個機(jī)會。謝錚長得俊，有文化，還知根知底，而且家里條件也好，人多團(tuán)結(jié)，以后有點(diǎn)什么事也有個幫襯的。

    而且書玉也沒強(qiáng)烈反對，明顯是喜歡的嘛。

    這樣的好親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干嘛要推出門外。

    苗秀英沒轍，只能由著她去，最后無奈地看向宋書玉：“哎，這個事弄得，等你謝爺爺來了再說吧?！?/br>
    在宋家人不安地等待中，正月初六那天總算是收到了電報，說謝老爺子初八就到。

    宋書玉摁了摁額頭，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對謝老爺子。

    誰也沒想到謝錚竟然會一聲不吭地驚動老爺子。

    如今事情也不受宋書玉控制了，她只能先看看老爺子的態(tài)度再說。

    老爺子不同意，自然會帶走謝錚，這事就算過去了。

    要是老爺子同意，那到時候再說吧。

    火車只能到市里，還有轉(zhuǎn)兩次車才能到紅云大隊(duì)。

    宋書玉本來想跟謝錚一塊兒去接老爺子的，但被謝錚拒絕了。

    謝錚先斬后奏，雖然覺得老爺子一定會同意，可免不了要訓(xùn)斥他一頓。他可不想自己被訓(xùn)得像個孫子的這一面被宋書玉看到。

    宋書玉想到他們祖孫興許有話要說，便同意了。

    因?yàn)榛疖囀巧衔绲降?，謝錚提前一天便出發(fā)去了市里。

    但直到初八晚上，兩人都沒回來。

    第二天上午，苗秀英更加不安，連工都上，直接去村口等人。

    劉桂芝也提前備好了菜。

    只有宋書玉還是像往常那樣，跑去服裝廠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