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大半年，他們一直在服裝廠拿貨，周末擺攤，后來又發(fā)動自己的親朋好友，或者將貨打包給幾十里外的親朋，自己從中抽取一部分利潤。

    他們四人每個月能賣出去六七百件衣服，單提成每個月都能拿幾十上百塊，比他們的工資還高，幾個人對本職工作都沒那么上心了，要不是家里人壓著，他們都打算辭職不干了，來跟宋書玉混。

    他們的成功也影響了身邊的親朋好友。

    宋書玉透露出這個意思后，他們就介紹了幾個人加入兼職小攤販的行列。

    但光他們介紹的這幾個人還不夠，宋書玉需要更多的人幫忙賣貨，最好是距離遠一些的，因為附近的市場都被他們開發(fā)得差不多了。

    所以就不能局限在他們公社。

    宋書玉將目標對準了周群英。

    經(jīng)過一年的友好往來，周群英已經(jīng)成為了紅云大隊服裝廠的忠實顧客。現(xiàn)在她渾身上下穿的衣服都是出自紅云公社服裝廠。

    而周群英是做婦聯(lián)工作的，認識的人多，其中就不乏一些沒有正式工作的婦女，還有一些即將中學(xué)畢業(yè)的職工子弟。

    雖然今年恢復(fù)了高考，但考不上的人才是大多數(shù)。這些人在城里也找不到工作，現(xiàn)在下鄉(xiāng)也少了，無所事事，能有個掙錢的行當，多份收入也能減輕家里的負擔，總比一直在家吃閑飯，招家里人嫌棄強。

    周群英聽完宋書玉的話后確實有興趣，但也有顧慮：“這……這會不會不符合規(guī)矩？”

    宋書玉笑著說：“周主任，他們擺攤自食其力，又沒剝削別人，靠自己的血汗吃飯，怎么會不符合規(guī)矩呢？您看，現(xiàn)在縣里、公社擺攤的商販多了不少?！?/br>
    他們小地方管得不嚴，所以已經(jīng)開始冒出一些小攤販了。

    現(xiàn)在這些屬于灰色地帶，沒有明文規(guī)定可以做，但稍微出格一點的行為，也沒有人管。

    而這些膽子大，敢于冒頭，跑出來第一個吃螃蟹的，很可能就是未來一二十年市場上的弄潮兒。

    周群英到底是干部，還是很謹慎，怕被人舉報，影響到自己和丈夫的仕途，不敢答應(yīng)：“小宋，說是這么說，但上面沒紅頭文件，咱還是要小心一些。這樣吧，市婦聯(lián)的肖主任是我的老同學(xué)，關(guān)系很不錯，我把你推薦給她。市里單位不少，若能拿下幾個訂單，你們廠子今年的業(yè)績就不愁了?！?/br>
    這雖然不是宋書玉期待的答案，但也不錯。

    只要能打開銷路，將產(chǎn)品賣出去，哪種方式都可以。

    宋書玉連忙站起來，緊緊握住周群英的手：“周主任，謝謝，謝謝，我代表我們服裝廠和全公社的社員感謝您，要不是您，我還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小宋你太客氣了，你們廠子的衣服做好看，質(zhì)量又好，不然我也不會幫你推薦?！敝苋河⑿χf道。

    她寫了一封信，讓宋書玉帶去給肖主任，又表示會給肖主任打個電話說一聲。

    再次謝過她之后，宋書玉拿著信回了廠子里，讓廠里趕制幾件衣服出來。

    她不知道肖主任的性格，但跟周群英合得來，關(guān)系還這么好，兩人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差太遠再是。此外，凡是女人嘛，哪有不愛美的，往這方便使勁兒準沒錯。

    除了衣服，宋書玉還準備帶上銷售經(jīng)理齊明跟她一塊兒出差。

    畢竟這些事以后都是銷售部的事，這次就當是讓齊明跟著出去學(xué)習了。以后要去市里拉訂單，找銷路也不用她親自出馬了。

    只是她一個女同志單獨跟齊明出差，多有不便，宋書玉又點了一個女銷售員，讓兩人準備一下，明天跟著她去一趟市里。

    隨后她去找宋建國開了介紹信才回家跟家里人說了這件事。

    去市里，不知道呆幾天，家里人都不放心。

    謝錚說：“我陪你一起去吧，咱們倆一直配合默契，成功率更高。”

    宋書玉也想，但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時間緊迫，宋書玉不想耽誤他的時間。

    “不用，你在家好好復(fù)習，齊明和田思思陪我一道去。他們倆都是銷售部的員工，正好讓他們出去見見市面，同時學(xué)習學(xué)習?！彼螘窠忉?。

    苗秀英也說：“是啊，廠子里有人陪書玉去就行了，你就安心學(xué)習。我聽說知青點的那些年輕人天天學(xué)到十一二點才睡覺?！?/br>
    雖然在老太太眼里，謝錚是最好的，可這些高考生的刻苦還是讓老太太升起了危機感。

    她跟劉桂芝包攬了家里的所有活，就是為了讓謝錚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學(xué)習。

    三比一，謝錚敗下陣來，只能算了。

    但吃過飯回房后，他還是將行李包拿了出來，邊往里面塞衣服邊問宋書玉：“去幾天？”

    宋書玉看他這陣勢忍不住扶額：“就兩三天吧，具體的要看情況，反正不超過五天。這樣吧，如果超過三天，我就給公社那邊打電話，麻煩梁干事通知你們一聲。百雀羚這些東西就不用帶了吧？”

    “帶上，最近天氣比較干燥，每天涂抹上，以防皮膚脫皮?！敝x錚還是塞了回去，又給宋書玉準備了兩套換洗的衣物，牙膏牙刷水壺都沒落下，“你看看還缺什么？”

    要宋書玉就帶一身換洗的衣服就完事了。

    她搖搖頭：“夠了夠了?！?/br>
    謝錚一把抱住她：“真的夠了嗎？不將我一起打包帶走嗎？”

    宋書玉推了他一把：“好啊，你變小，變成拇指大小，放在我的口袋里，我去哪兒你都跟著?！?/br>
    “真的？那我變了?！敝x錚用額頭蹭了蹭她的臉說。

    宋書玉撐著他的額頭：“還是別變了，我怕我睡迷糊了把你給壓扁了。對了，你要不要暫時搬回知青點住？”

    “為什么？”謝錚不樂意了，對著她的臉蛋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想趕我走？”

    宋書玉拿他沒轍：“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這不是看他們每天都學(xué)的很晚，你卻每次都要遷就我十點就熄燈睡覺，我怕耽誤了你的學(xué)習。你去了知青院，學(xué)習的氛圍更濃，還可以每天跟蔣正奇挑燈夜讀。等高考完，你就搬回家?！?/br>
    “不要，我有媳婦兒了干嘛還要跟蔣正奇睡一個屋。”謝錚一口回絕，有些耍賴地抱著她，“跟你一起我睡得更香，精神更好，事半功倍?！?/br>
    宋書玉想著反正自己明天就要去市里了，便由著他：“行吧，你要是覺得學(xué)習時間不夠就跟我說，回來后我搬去跟媽睡一段時間?！?/br>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明天就要走，不知道多久回來，你得補償我?！敝x錚關(guān)了燈，將她撲倒在了床上。

    ***

    肖主任剪著齊耳的短發(fā)，看起來比周群英要嚴肅一些。

    看完信后，她笑著說：“你們的來意群英已經(jīng)跟我說了。最近這幾個月，她可沒少跟我提你這個小同志。說你多么多么能干，今天一看，果然不錯。”

    宋書玉的長相偏向英氣，端莊大氣，這種長相頗受長輩喜愛，在同性之中也很吃得快。

    肖主任是個雷厲風行的職業(yè)女性，就欣賞這種干脆利落干事的姑娘，最煩的就是哭哭啼啼請她做主，最后真要處罰她家男人又跑出來求情的女人。

    宋書玉可以說從長相到性格都符合她的審美，再加上周群英了這層關(guān)系，因此她很好說話。

    宋書玉察覺到她親近的態(tài)度，語氣也從客氣有禮轉(zhuǎn)為了親昵：“周主任跟您一樣疼愛小輩，照顧我。她也跟說，肖主任您做事最是干脆，讓我有什么就跟您直說。那我說了啊，肖主任，我還帶了幾件樣品過來，您先看看我們的衣服。”

    不管有多少關(guān)系，最后還是要用產(chǎn)品去說話。否則只能利益交換，或者是將這層關(guān)系當作一次性消耗品。

    “好，你這小同志還準備挺充分的?！毙ぶ魅涡Φ馈?/br>
    宋書玉示意田思思將衣服拿出來，展示給肖主任看。

    “肖主任，您瞧，這件干部裝……”

    宋書玉從布料到手藝，再到衣服設(shè)計上的優(yōu)點，一一介紹給了肖主任。

    然后又拿出一件他們給鋼鐵廠做的衣服：“肖主任，我們還可以根據(jù)每個單位職工的特性對衣服做一些適當?shù)母倪M。您看，鋼鐵廠工人們兜里揣的東西都比較重，我們特意將口袋加厚了兩層，這樣不容易破。如果是鈕扣廠這樣的單位，我們會將兩邊的口袋一分為二，這樣可以放更多種類的東西。”

    肖主任摸了一下，贊道：“還真是，你們廠子做得可真好，這相當于定制了啊?！?/br>
    現(xiàn)在的國營單位都沒有服務(wù)的意識，紡織廠、服裝廠都是按照計劃指標，按部就班地生產(chǎn)。

    因為沒有經(jīng)營上的壓力，也就不會去求變，為客戶著想。

    宋書玉他們就主打這一點，可以根據(jù)客戶的需求隨時調(diào)整，當然價格相對也會便宜一點。

    她笑著說：“這是應(yīng)該的，如果各個單位有什么其他的要求，都可以提，我們廠子會盡量滿足大家的需求?！?/br>
    肖主任覺得很新鮮，笑著說：“這樣吧，正好明天我們婦聯(lián)有個會，各大單位的婦聯(lián)干部都會來，到時候我將你介紹給他們，先初步接觸一下，如果有意向咱們再詳談。如果談不成，我再給你介紹兩個單位。”

    宋書玉連忙感激地說：“謝謝肖主任，我都聽您的。”

    這可是個意外之喜，市里各個單位的婦聯(lián)同志基本都會來參加，那怎么也有幾十個人。只要能說服十分之一的人接受他們的衣服，這一趟收獲就非常大。

    不過這樣一來，兩三天肯定是回不去的。

    宋書玉預(yù)料得不錯，這次市里之行，整整耗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但收獲也是相當豐富，他們一共拿下了四個廠子的訂單，還有幾個單位也有意向，只是在猶豫。

    宋書玉決定好好將這幾個單子做好，然后拿這些成功的案例再去說服這幾個單位就容易很多了。

    從市里回紅云大隊，先要坐車到縣里，然后再坐車去公社。

    縣里到公社的汽車一天只有一趟，中午一點發(fā)車。為了不錯過這趟車，他們一大早就離開了招待所，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坐車前往縣里。

    只是汽車開到半路，宋書玉就感覺一陣反胃惡心。

    她捂住嘴，靠在椅背上，臉色發(fā)白，眉頭緊鎖。

    田思思坐她旁邊，有些擔憂：“廠長，您這是暈車了嗎？”

    宋書玉輕輕搖頭：“不知道?！?/br>
    她身體一向很好，活了兩輩子從不暈車，一個星期前坐車的時候也沒暈。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上車沒多久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田思思也沒辦法，只能將窗戶打開給她透透氣：“廠長，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宋書玉還是難受，但現(xiàn)在在車上也沒法子，只能點頭。

    “廠長要不要喝點水？”田思思關(guān)切地問道。

    宋書玉搖頭，閉著眼睛，話都不想說了。

    見狀，田思思也閉上了嘴巴，擔憂地看著宋書玉，隨時留意著她的情況。

    好不容易熬到停車，宋書玉跑下去就吐了，吐得昏天黑地，將早上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田思思趕緊遞水壺給她：“廠子，你漱漱口?！?/br>
    宋書玉漱了口，將水壺還給她：“謝謝?！?/br>
    田思思回頭看了齊明一眼說：“廠長，你臉色好白，現(xiàn)在時間還早，咱們?nèi)メt(yī)院看看吧。”

    宋書玉本想說只是暈車而已，沒必要特意去看醫(yī)生。但齊明也在一旁道：“是啊，廠長，您可是咱們廠子里的主心骨，以后這坐車出門的事多了去，您要每次都這么難受怎么辦？去醫(yī)院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吧?！?/br>
    宋書玉一想也有道理，便去了醫(yī)院。

    誰知醫(yī)生了解了她的情況后卻問：“上次月經(jīng)來是什么時候？”

    別說，最近這陣子實在太忙了，她都沒想起這事。而且宋書玉的月經(jīng)一向很規(guī)律很正常，她也從不會去刻意記日子，只有個大概的印象。

    “好像是一個多月前吧？”宋書玉也記不大清楚。

    醫(yī)生直接說：“你去婦產(chǎn)科?！?/br>
    宋書玉愣住了，跟在后面的齊明和田思思也傻眼了。

    醫(yī)生笑著說：“你這情況有點像是懷孕了，去婦產(chǎn)科做個檢查吧?！?/br>
    做完檢查，宋書玉拿著單子，還是有些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