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劫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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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工的泥瓦匠、雜役小工們,還有帶著棍棒四處巡邏的莊丁,粗略數(shù)了下, 約有五十人左右,高晟不禁暗自冷笑:好大的陣勢! 街口門樓不遠(yuǎn)支著一個茶水?dāng)?,一個管事模樣的正坐在棚下喝茶, 高晟上前抱拳問了聲好,仍是昨天那套說辭。 管事打量高晟兩眼, 只見他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青灰色素面長袍, 白凈臉五官俊逸,看著高高瘦瘦的,眼神清澈,神情局促靦腆, 又帶點不自覺的清高——這氣度打扮,應(yīng)是個家道中落的窮書生。 “我這里都是賣力氣的活兒, 你干不來?!惫苁碌溃煽吹礁哧裳壑忻黠@的失望,頓時動了惻隱之心, 得知他識文斷字, 便招手叫過一個莊丁, “你帶這個后生找前院的李庫頭,看有沒有他能做的活計?!?/br> 那莊丁嬉笑道:“王頭兒,一上來就給介紹庫房的肥差,您老莫不是看人長得好,想招回家做上門女婿?” 王管事笑罵,“兔崽子少拿老子玩笑,人都有落難的時候,幫一把也算積陰德了。” 高晟對著二人連連道謝,想了想又認(rèn)真解釋說:“我有妻子,不給人當(dāng)上門女婿?!?/br> 一句話逗樂了那二人,王管事?lián)]揮手笑道:“真是愛較真兒的鈍書生……” 太陽越升越高,壯丁帶他過了牌樓,穿街走巷來到鎮(zhèn)子西南的一處院落,正巧李庫頭在門口盯著家丁們搬東西,倒省得好些事。 李庫頭皺著眉頭,“沒有空缺……” 高晟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個包兒,“小子人生地不熟的,全靠您照顧?!?/br> 李庫頭用手一捏,便笑著拿本冊子翻了翻,“也算你運氣好,外庫缺個清點石料對數(shù)的伙計,一天管兩頓飯,工錢兩吊半,一月一結(jié),想干就在里畫個押。” 高晟千恩萬謝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高鳳闕。 “名字倒是起得大氣?!崩顜祛^收起冊子,示意高晟跟他進(jìn)來,“這是吳家外三院的頭進(jìn)院,你一定要記熟道兒。吳老爺規(guī)矩大,哪個院子的伙計只能在哪個院子活動,如果走錯路,輕則打一頓逐出鎮(zhèn)子,重則命沒了都是有的。” 這里距離吳家另一處的大門足有五里之遠(yuǎn),還只是外三院,高晟略一計算,方知自己昨晚所見的仍不是吳家大宅的全部。 他佯裝震驚道:“那豈不是還有內(nèi)三院?吳老爺家真夠大呀!” 李庫頭頗為得意說道:“外三院內(nèi)七院后五院,沒處院子至少三進(jìn),大院套小院,大大小小上百處院落,房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還沒蓋完,小子,來了這里你就開眼啵!” 高晟暗自觀察著,地上一水兒的臨清磚,蕭墻粉壁,重檐斗拱,耀眼奪目,單是這個雜役下人們所在的最外圍的院子,已抵得上京城大戶的正院了。 如果屋頂換上琉璃瓦,比行宮也遜色不到哪里去…… 高晟目光霍地一跳,就是比著行宮建的! 什么樣的人才會住行宮? 他露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人模樣,“吳老爺?shù)降缀畏缴袷??怕不是財神爺轉(zhuǎn)世?!?/br> 李庫頭笑著答道:“據(jù)說是江南富商,我也是兩年前才進(jìn)了吳家,還從沒見過吳老爺?shù)拿?,他喜歡清靜,很少出門。不過吳老爺?shù)闹蹲游覀兊故浅R姷?,手面大得嚇人,隨隨便便就是十來兩銀子的賞錢,趕明兒你見了就知道了?!?/br> 高晟點點頭,隨后壓低聲音,膽小又壓不住好奇心似的,“昨天半夜,我迷迷糊糊聽見有女人慘叫,一下就把我嚇醒了?!?/br> “這個啊,我們都習(xí)慣了,每天晚上都會嚎一陣。”李庫頭擠擠眼,“有錢人嘛,總有點特殊癖好,深宅大院的,不可說不可說,誰家沒點子私密事?” 高晟笑笑,適時止住了話題。 指派給他的差事很累人,需要不停地跑來跑去核對進(jìn)庫石料,按各處所需分別劃撥,再對牌子劃賬……忙起來幾乎腳不沾地,有時候領(lǐng)料的人來了,都找不到他在哪里。 都知道這活兒異常繁瑣,倒也沒人覺得奇怪。而且?guī)兹障嗵幭聛?,都覺得這年輕后生為人誠懇,踏實肯干,有時遇到管事的巡查,他恰好不在,還替他打馬虎眼糊弄過去。 灰白的太陽有氣無力在云中穿行著,今天是個陰天,地上沒有影子。 除了內(nèi)七院最核心的位置,這些天高晟已把吳家大宅摸了個差不多,他避開暗哨,悄悄潛入后五院。 與前院相比大不一樣,屋舍陳舊,隱隱還有燒焦的痕跡,暗沉沉的闃無人聲。 幾聲似哭似笑的女聲突兀響起,高晟側(cè)耳傾聽片刻,很快鎖定了位置。 是一處極為僻靜的小院,只有三間正房,房門虛虛掩映,墻上有個一尺見方的小窗,用鐵柵欄封死了。 還未走近,便聽到屋里傳來嘩啦嘩啦鐵鏈抖動的聲音,還有男人的喘氣聲,女人的哀哭,不用看也知道屋里正在發(fā)生著什么。 “殿下,殿下……”女人嗚嗚咽咽地低聲哭泣。 躲在陰影里的高晟面色一肅。 卻聽男人喘著粗氣調(diào)笑道:“我就是你的殿下,嘿嘿……伺候過天潢貴胄龍子鳳孫的女人,如今也伺候大爺了,啊哈,啊哈……我比你那死鬼殿下如何?叫兩聲給大爺聽聽?!?/br> “殿下,殿下!”女人痛苦地尖叫起來。 片刻后,一個矮冬瓜系著腰帶,哼著小曲兒慢悠悠走出來,門也不鎖便揚長而去。 高晟透過鐵欄桿向里面看,一個女人攤開四肢趴在地上,長長的頭發(fā)掩住了她的面容,手腳都被鐵鏈拴住,身上皆是觸目驚心的傷痕。 高晟撿起一枚小石子,輕輕扔進(jìn)窗子。 啪嚓,石子落地,那女人轉(zhuǎn)過頭,半點血色全無,蒼白得像塊白蠟,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眸,就像個沒有魂魄的木偶。 大約三十上下的年紀(jì),雖然憔悴得不像樣子,可眉目間仍能看出這是個姿容絕美的女子。 “殿下?”她望著高晟嘻嘻地笑了,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伸出手,手指纖細(xì)而蒼白。 高晟沉默地看著她,把她的面容仔仔細(xì)細(xì)印在腦子里。 “你有沒有孩子?”他問,“還記得么,大概六七歲大?!?/br> “殿下,殿下!”她使勁外面伸手,反反復(fù)復(fù)說著這兩個字。 有人過來了,高晟飛快把身子藏在尚還繁茂的枝葉中。 那女人突然瘋狂地撞鐵柵欄,“畜生!天殺的畜生!別碰我,別碰我!” “又開始了?!眱蓚€仆婦急急忙忙跑進(jìn)院子,“門怎么開了?哎呀……大爺又來了?!?/br> “真是的,十幾個小妾通房還不滿足,偏跟一個瘋婆子攪合不清?!?/br> “大爺那么多女人,哪個也沒這個瘋子漂亮。唉,其實一開始瘋病也沒這么嚴(yán)重,不發(fā)病的時候看著比太太還貴氣呢,讓大爺折騰成這幅模樣?!?/br> “何止大爺……不說了不說了,快把她摁住,嘴堵上。” 一陣秋風(fēng)颯然而過,幾片樹葉飄然落下,樹上已沒有人影了。 高晟回到前院的時候,滿院子喜氣洋洋的,李庫頭看到他直嘆遺憾,“剛剛大爺來過了,不知道有啥喜事,抬了一筐的錢往外撒,可惜你沒在,喏,還剩下幾個大錢,給你沾沾喜氣?!?/br> 高晟笑笑,“這喜氣,不沾也罷?!?/br> “誒?”李庫頭眨巴眨巴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回去的時候已是黃昏了,溫鸞正在院子里散步,看見他進(jìn)門也沒言語。 昏昏的日光下,她手上的絞金銬閃著細(xì)碎的微光。 高晟突然覺得那微光刺得眼睛隱隱作痛,沉默半晌,他捧起溫鸞的手腕,絞金銬既輕又牢固,加之他每天都會涂一些藥膏子,戴了這么多天,溫鸞的手腕一絲傷痕也沒有。 他低低道,“我先給你松開。” 溫鸞還是沒說話,沒有疑問,沒有驚喜,眼神平靜又冷漠,似乎自己就是個臺下看戲的看客。 得不到她的回應(yīng),高晟又開始煩躁了,“你倒是說句話!” 溫鸞沉默片刻,“沒什么可說的?!?/br> “不想問問我為什么帶你來這里?為什么突然要給你解開?” 溫鸞搖搖頭。 “你……”高晟氣急反笑,“我們之間是不是只有一個話題,那就是宋南一?” 溫鸞笑了笑,笑得釋然,笑得高晟胸前的傷口又開始疼了,雖然那里已經(jīng)快要痊愈。 “水已經(jīng)燒好了?!睖佧[輕輕說,“你早上走之前說過的,回來想洗個熱水澡?!?/br> “陪我一起洗?!?/br> 溫鸞如水一樣的順從。 滿室水霧氤氳,地上到處濕漉漉的,溫鸞靠在浴桶邊輕輕喘著氣,這次高晟異常的溫柔,都讓她有些不習(xí)慣了。 肩膀一沉,高晟把頭搭在她的肩上,“溫鸞,我解開絞金銬,你……你不要再跑,這是我最后的信任了?!?/br> 第44章 ◎上路◎ 夜深了, 高晟仔細(xì)回憶著那瘋女人的樣子,一筆一筆畫了張兩寸見方的小相。 一只烏鴉飛進(jìn)窗子,很快又飛了出去, 幾起幾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回頭看看, 溫鸞睡得正沉,臉色依舊蒼白, 但總算是養(yǎng)回來點rou,手腕上光禿禿的,已經(jīng)沒有任何鐐銬。 轉(zhuǎn)天一早, 他還破天荒地允許溫鸞出院子走走。 “我去上工,你就在院子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不要走遠(yuǎn)?!备哧深D了頓, 一字一句道,“不許跑, 否則就不是把你銬起來這么簡單了?!?/br> 溫鸞微微低著頭, 細(xì)長的脖頸呈現(xiàn)出一個溫順的弧度,“我嘗過你的手段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高晟藏在靴筒的匕首登時變得guntang,不自然地干咳兩聲, 走了。 今天是個大晴天,碧空萬里, 白云悠悠,秋風(fēng)混著稻田的香氣,清爽沁人, 飄飄颯颯的, 讓人的心情登時大好。 溫鸞撫了撫調(diào)皮的發(fā)絲, 唇邊浮上一絲淺笑。 嘩啦,什么東西掉在地上,溫鸞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與她年紀(jì)相仿的年輕公子,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收拾散落一地的書本。 溫鸞起身要回院子。 “我不是壞人,……”那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從沒見過你這么美的姑娘,就,就看呆了,對對不起?!?/br> 倒是個實誠直白的人,溫鸞回頭笑笑,輕輕關(guān)上院門。 那人站在原地,直愣愣看著緊閉的院門,半天才回過神來,四處張望一番,因見小丫娘從旁邊院門出來,拉住她問道:“這里住的是哪家的姑娘?” “是吳二爺呀,”小丫娘笑道,“新來的外地人,哪有什么姑娘,是一對小夫妻,男的姓高,就在您家做工,女的有瘋病,基本不出門的。” 吳勇驚奇地瞪大眼睛,瘋子?怎么可能! “二爺別在這里閑逛了,她男人特地囑咐過我們,她發(fā)起瘋來喊打喊殺的,傷到您就不好了。” 無論是不是瘋子,都是別人家的媳婦。吳勇懨懨的應(yīng)一聲,垂頭喪氣回了家。 長隨見他無精打采的,便問怎么回事。 “我今天看見個特別的女子,長得太美了,驚鴻一瞥的那種美?!眳怯掳c在床上,滿腦子全是溫鸞那一柔柔的笑。 長隨笑道:“再美能有后院的瘋女人美?我說二爺太規(guī)矩了,大爺成天去后院找她,連幾個大管家都拿那瘋女人取樂,您也不去開開葷?!?/br> “我才不去!欺負(fù)一個不會說話的瘋子算什么本事?父親也不管管,真是的?!眳怯聺M臉不屑,隨即又嘆氣,“還是今天看到的女子漂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