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cao勞太過，多睡會也好?！睖佧[幫著松兒穿衣服，溫燕眼尖，一眼看到她手腕上的青紫。

    溫燕一把握住meimei的手，飛快撩起袖子，登時變了臉色，“這是怎么弄得？”

    溫鸞臉漲得通紅，使勁縮回手，“別大驚小怪的，過兩天就下去了。”

    “是高晟弄得？”溫燕氣得臉色鐵青，“就算是夫妻間的小情趣，下手也太重，不行，我要找他說道說道去。”

    溫鸞窘然，“好長時間沒見，他有點沒控制住……啊呀，你別管啦。”

    “你別打馬虎眼。”溫燕深吸口氣，十分嚴(yán)肅盯著meimei的眼睛，“實話和jiejie說，他對你好不好？你真的喜歡他？”

    溫鸞臉上笑嘻嘻的，“jiejie，他對我當(dāng)然好了，我當(dāng)然喜歡他了！”

    溫燕眼中浮現(xiàn)出點點淚光，“meimei，你和從前一樣，不會撒謊?！?/br>
    臉上分明笑著，可那雙眼睛，卻滿是悲哀。

    第60章

    ◎遲早要還債的◎

    溫鸞試圖掩藏起所有的情緒, 笑著分辯，“我和他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他對我越挺好, 想要什么都會買給我?！?/br>
    生怕jiejie不相信似的，溫鸞使勁替高晟說好話, “還因為我殺了瓦剌使臣，當(dāng)初我墜下懸崖, 是他不顧一切跟著我跳了下來——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也只有他了。”

    聽得溫燕是心驚rou跳，失聲叫道：“殺瓦剌使臣？你一個深宅婦人，怎么和瓦剌人牽扯上了？墜下懸崖又是怎么回事？你這兩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溫鸞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只訕訕笑道：“沒事，都過去了。”

    溫燕看著meimei，久久沒有說話。

    略晚些, 鄭明從錢家回來了，一進屋子就看到妻子獨自坐在炕桌前發(fā)呆, 眼角還掛著幾滴眼淚, 當(dāng)即大驚，握住妻子的手問道：“好好的哭什么？誰給你氣受了，我找他去！”

    溫燕的眼淚登時流得更兇，“小鸞過得不好, 我看得出，她不是心甘情愿和高晟過的……”

    她深吸口氣, 小心看了眼窗外，確認(rèn)院子里沒外人才道：“問她她是什么都不肯說，你能不能想法子打聽打聽定國公府的情況？小鸞對宋南一情根深種, 打小就盼著嫁給他, 突然退婚改嫁他人, 不像她的性子。我覺得，保不齊有高晟在里面攪和。”

    鄭明沉吟一陣，“老錢家的貴客是康王身邊的人，我問問他去?！?/br>
    因看妻子焦灼不安，他沒多耽擱，連衣服也沒來及換，馬不停蹄折返縣衙。

    錢縣令得知他的來意，覺得還是不要深究的好，“生米都煮成熟飯了，現(xiàn)在計較又有何用？老伙計，我還是那句話，活人比死人重要，對付到他走人，你們安安生生過日子比什么都強?！?/br>
    鄭明卻執(zhí)意要請見貴客，“起碼要清楚怎么回事?！?/br>
    勸不動這頭倔驢，錢縣令只能引他去見那位王總管，因昨日鄭明表現(xiàn)得并不熱絡(luò)，王總管本不想搭理他的，礙著錢縣令的面子，好歹屈尊紆貴出來見了一面。

    鄭明知道他心有芥蒂，當(dāng)即一揖到底，“王老爺見諒，昨日突然接到急信，我有個寄居在定國公府的遠房表妹下落不明，一時神思恍惚亂了分寸，不是有意怠慢您的?！?/br>
    王總管一聽定國公府，眼神閃爍兩下問道：“據(jù)我所知，定國公府只有一個客居之人，乃是原世子的未婚妻，莫非你的表妹是她？”

    話說到這個份上，鄭明只能硬著頭皮稱是。

    “那你可算問對人嘍！”王總管捻著頜下的山羊胡子，頗為得意道，“原本是宋家后宅密辛，又因牽扯到錦衣衛(wèi)，一般人還真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你若問別人，肯定就說她已經(jīng)死了。也就是我宋家求到我們王爺頭上，這次知曉了來龍去脈?！?/br>
    便把國公府大婚之日慘遭查抄，高晟如何強占人/妻，如何逼迫宋家悔婚，和瓦剌人起的沖突，又是怎樣追殺宋南一等等，添油加醋說了個遍。

    他是康王的人，自然而然把高晟當(dāng)成了敵人，話里話外全是對宋家的同情，宋家在他口中，就是清白剛正的忠臣。

    而高晟，自然就是那個十惡不赦陷害忠良的大jian賊了。

    末了，他不無感慨嘆道：“那高晟簡直就是個瘋子，萬丈懸崖，說跳就跳。嘖嘖，狠起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殺別人更是小菜一碟。”

    鄭明越聽臉色越難看，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一揖，掉頭就走。

    “誒？說著說著怎么就走了？”王總管納悶，還有點生氣，“還真是一點不把我放在眼里?！?/br>
    “壞嘍！”錢縣令來不及解釋，急急追著鄭明出了門。

    王總管更詫異了，他這位表兄對他是恭敬有加，都恨不能把他當(dāng)大佛供起來，現(xiàn)在明知道他惱了，竟然晾著他不管，反倒著急忙慌安撫一個師爺！

    著實蹊蹺。

    他便悄悄跟在后面。

    “老鄭！”錢縣令跑得肚子上的贅rou顛兒顛兒的，總算是拽住了鄭明，卻是喘得說不上一句話。

    鄭明鐵青著臉，整個人冰雕似的冷，“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別勸我。一個連大門都不怎么出的弱女子，到底是經(jīng)歷了怎樣的苦難，怎樣的絕望，竟逼得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逃到這里？我簡直不敢想象，她這一路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你管不了！”錢縣令急得哎呀哎呀直跺腳，“高晟既然能找到這里，就說明他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你有能力對抗他嗎？連知府和衛(wèi)所指揮使都不敢得罪他?！?/br>
    “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妹子被他凌/辱？”鄭明發(fā)狠道，“我受夠了，他殺了我的老師，逼死了我的父親，我還要對他笑臉相迎……”

    他們倆兀自爭論不休，一旁偷聽的王總管心中已是掀起滔天巨浪，萬萬想不到，本是順道看看曾接濟過自己的遠親，結(jié)果遇到了高晟的連襟！

    還是個有深仇大恨的連襟。

    王總管的腦子瞬間瘋狂轉(zhuǎn)動，聽意思，高晟是一個人來的，并無幫手，并不知曉鄭明對他的恨意，可以說對這一家子全無防備。

    葉家也好，王爺也好，用盡各種手段，都沒傷得了高晟絲毫，如果他能趁其不備一舉除了高晟，王爺必會大加褒賞，求個恩典入朝為官也不是難事。

    有康王府做靠山，還有此奇功在手，他幾乎可以預(yù)見日后的飛黃騰達了。

    王總管倏地竄出來，義憤填膺大喝一聲，“豈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鄭兄，我愿助你一臂之力?！?/br>
    那兩人齊齊嚇了一跳，待看清是他，鄭明眼中一片狐疑，只盯著他默不作聲。

    王總管坦言，“實不相瞞，高晟幾次三番與我家王爺作對，兩家早成水火之勢。我有心替王爺解決這個禍害，如果你信得過我，咱們就坐下來一起周詳個法子。如果你信不過我，把我捆起來往高晟面前一送，我也絕無怨言?！?/br>
    鄭明心頭一動，猶豫著試探道：“高晟一身的好功夫，如果殺不了他，死的就是我們，如果殺了他，朝廷必會嚴(yán)加追究，你我還是脫不了干系，我是不怕死的，只是不忍妻兒跟著受罪?！?/br>
    王總管微微一笑，“跟我一起來的，還有十幾個王府侍衛(wèi)，必能要了高晟的命。事后放把火燒干凈，只說土匪作亂，老錢是父母官，稀里糊涂結(jié)案即可。京中有王爺坐鎮(zhèn)，諒錦衣衛(wèi)那群人也翻不出浪來?！?/br>
    錢縣令不由暗暗叫苦，心里是極其不贊成的，但他知道勸也沒人聽。鄭明一心報仇，先前是有心無力，迫不得已咽下這口氣，如今來了個大人物幫忙，肯定說什么也不會回頭了。

    一陣寒風(fēng)颯然而過，落光葉子的樹枝在寂寥的空氣中不停地?fù)u擺，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已是肅殺得令人心頭發(fā)緊。

    冬季日短，鄭明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妻子和妻妹頭碰頭坐在一處描花樣，兒子坐在高晟懷里和他掰腕子，咯咯笑得開心極了。

    昏黃的燭光輕輕搖曳，屋中愈發(fā)顯得溫馨宜人，鄭明看著眼前的場景，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回來了，鍋里溫著飯，我給你盛去?！睖匮嘞驴货林N房。

    鄭明道：“不用，我吃過了。”

    說話間，他不由自主朝高晟的方向望去，高晟也恰好看過來，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一碰，鄭明飛快避開了他的視線。

    高晟目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笑笑說：“過完十五我打算回京了，姐夫，你父親的案子，不妨寫個條陳，我回去好叫北鎮(zhèn)撫司重新查查?！?/br>
    “那敢情好?！编嵜鞲胶托α诵?，又叮囑妻子，“明天你多預(yù)備些好點的酒菜，我和妹夫好好喝幾盅?！?/br>
    “好?！睖匮嗳崧晳?yīng)下，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丈夫?qū)Ω哧墒巧類和唇^，這些天是找各種借口，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生怕一個憋不住露出端倪讓高晟起疑，怎么還主動往上湊？

    縱然滿腹疑問，也只能等到夜深，對面廂房沒有一點動靜了，才敢問丈夫。

    鄭明沒有隱瞞，將王總管的話原原本本轉(zhuǎn)述一遍。

    溫燕緊緊抓住丈夫的胳膊，氣得渾身簌簌顫抖，用盡所有力氣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鄭明睜著眼睛，望著上空虛無縹緲的黑暗，語氣無比堅決，“我要殺了他，這次有人相助，大仇一定能報！”

    溫燕大驚，不等她發(fā)問，但聽鄭明道：“我和王總管商量好了，十五那天晚上他會帶人潛伏在附近，高晟太厲害，聽說幾十個人圍攻都沒殺死他?！?/br>
    他從貼身衣服里摸出一個小小的紙包，“想辦法讓他喝下去，這不是致命的毒藥，只是讓他四肢癱軟，失去反抗的能力——那王總管估計還要審問他?！?/br>
    溫燕接過紙包，沉默良久方說：“高晟和小鸞在一起的時候，視線從沒有離開過小鸞?！?/br>
    鄭明一怔，旋即話音帶了點煩躁不安，“你不同意？”

    溫燕苦笑道：“我知道你心意已決，勸不住的。我是說，高晟很警惕，每次吃東西，都是看著別人吃了第一口他才動筷，想要他毫無戒心用了這藥，還需要小鸞的幫忙?！?/br>
    鄭明嘆了聲，“能不告訴她就別告訴她，不知者不罪，假如我們失敗了，起碼她還能保住命?！?/br>
    “嗯?！睖匮嗑o緊抱住了丈夫，“反正我總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只求安頓好松兒和小鸞?！?/br>
    鄭明一下一下輕輕撫著妻子的后背，“放心，他們不會有事?！?/br>
    第61章

    ◎吃到一起，才能過到一起◎

    西北風(fēng)呼呼吹了一宿, 轉(zhuǎn)天起來，散雪已是紛紛飄下，先是碎如花屑, 后又變成鵝毛片，成團成塊在空中飄舞, 不多時天地都被裹成了雜亂無章的一團，觸目所及, 皆是白茫茫一片了。

    溫鸞倚靠著門柱，怔怔望著那天，那雪,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個滿是雪與火的噩夢來。

    院門開了，高晟從漫天飛雪中走了出來。

    “站在廊下吹風(fēng), 不冷么？”他碰了碰她的臉頰。

    他的手指冰冰的，比雪還涼, 激得溫鸞打了個寒噤, 卻是沒有避開他的手?！懊魈炀蛦⒊毯貌缓茫俊彼曇舻偷偷?，帶著一絲懇求。

    高晟垂眸看她，“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用他們要挾你？溫鸞, 如果你不想著離開的話，就根本用不著擔(dān)心這點。”

    總是這樣, 似乎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溫鸞再沒了與他說話的興致。

    大雪紛紛揚揚下著，她看著雪，他看著她。

    廚房, 溫燕抬頭向外張望兩眼, 招手叫meimei, “小鸞，有空沒？”

    溫鸞應(yīng)聲而來，一進廚房就聞到一股熟悉的甜香，一看小灶上燉著的正是她最喜歡一道湯羹，金瓜菌菇湯。

    “這個季節(jié)菌子可不好買?！彼ξ溃癹iejie疼我?！?/br>
    許是灶火熱烈，映得溫燕眼睛也有點發(fā)紅了，“jiejie還能給你做幾頓飯，當(dāng)然有好的先緊著你?！?/br>
    溫鸞心里也不好受，卻不敢說jiejie得空來京城玩的話，縱然滿腹舍不得，也只得硬著心腸低頭不語。

    她不說，溫燕也知曉meimei的心思，暗暗摸了下藏在腰間的小藥包，“我出去打點醋，一會兒就回來，湯羹要小火煨著，你看著點火啊?！?/br>
    出門便看到高晟，溫燕笑道：“小鸞在京城肯定不經(jīng)常下廚房，切菜切得七零八碎的，也虧你不計較。今兒好不容易做一回羹湯，一會兒你可要多喝一碗?！?/br>
    高晟向廚房張望一眼，恰從窗子看到溫鸞的身影，她掀開鍋蓋，用小勺舀一口嘗了嘗味道，挑眉一笑，似是很滿意這個味道。

    一抹笑紋便便從高晟的嘴角蕩漾開來，一瞬間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