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劫 第6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你們都不用打工的嗎?、作為會長的我,才不可能是rbq(變百NP)、他曾降落、和親草原之后、金牌編劇、占有少年、作為龍,組織派我守海[種田]、精準捕獲、渣了各路大佬后我失憶了(世界之外,快穿,高H)、錯登科(1V1古言)
高晟低低道:“你jiejie是自己撞上來的,我中了毒,好不容易從這些人手底下?lián)鞐l命,我累極了,實在沒注意你jiejie的動作。你姐夫……我、我沒想殺他們?!?/br> 溫鸞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從地上撿起把刀,沒頭沒腦砍過去,“殺了你,殺了你!” 高晟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刀落在他的肩膀,溫鸞的力氣大得驚人,且刀刃銳利,他的肩頭一下子滲出了血。 又是一刀,落在胸前。 大片大片的血染紅了衣襟。 溫鸞似乎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近乎歇斯底里哭喊著,混亂地揮動著長刀。 疼嗎? 疼啊,她的眼淚透過衣服,劃開皮膚,鉆進骨頭,如蝕骨的毒藥,把他的心腐蝕得千瘡百孔。 疼得他捂著心口,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 長刀沖著他的頭飛來。 她是真的想要他死。 “夠了!”高晟倏地搶過她的刀,眼底全是血紅,“是他們要殺我!溫鸞,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是你的姐夫,聯(lián)合康王府的人要殺我!我只能任憑他們宰割,不能還手嗎?” 長刀無聲落地,烈風呼呼從兩人中間刮過,迸飛的火星和漫天的飛雪糾纏在一起。 “我恨你,我恨你……”溫鸞的眼睛又紅又腫,嗓子沙啞得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她的手順著他僵硬的胳膊滑下,捉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你最好現(xiàn)在殺了我,否則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br> 那樣纖細的脖子,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只消稍稍用力,她的脖子就會像干枯的小樹枝一樣斷掉。 高晟全身抖得厲害,“你知道我下不了手,你知道!” 溫鸞死死盯著他,眼睛里全是淚,淚光中是不加掩飾的恨意,她什么也沒說,可什么也都說了。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錯了,溫鸞,我錯了。”高晟低低哀求著,他從不求人,也從不認錯,即便面對皇上,也從未如此低聲下氣說過話。 溫鸞眼神淡漠,“錯的是我,我不該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心動?!?/br> 高晟怔住,突然間,像是有一塊大石頭重重擊在胸口,五臟六腑都碎了,略吸口氣都像是有萬千鋼針刺在骨rou里,疼得他好一會兒不敢呼吸。 她對他不是沒感覺,她動心過! 原來他有機會得到她的愛! 可今晚,徹底葬送了一切希望。 繼續(xù)留她在身邊,或許自己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放手嗎? 高晟深吸口氣,抬手劈向溫鸞的后頸,溫鸞便一聲不吭倒在了他的懷里。 失血連帶著毒藥的效力,讓他眼前發(fā)黑,一陣陣的眩暈,兩腿也逐漸發(fā)軟,有些站立不住了。 街巷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兵器清脆的撞擊和焦急的呼喝,高晟強撐著抱起溫鸞,搖搖晃晃向院外走去。 錢縣令帶著一眾衙役,目瞪口呆看著遍地尸首的小院。 高晟從他身旁經(jīng)過,冷聲道:“因高某與康王政見不同,康王府總管王有,在鄭家設埋伏意欲刺殺,我僥幸逃脫,鄭氏夫妻慘遭其毒手,其子鄭松下落不明?!?/br> 錢縣令怔愣了會兒才恍然大悟:高晟是在定案! 見他久久沒言語,高晟冷笑一聲,“錢大人另有高見?” “沒沒沒有,一切按大人所說結案?!卞X縣令抹抹額頭上的冷汗,他和鄭明是至交好友,王總管又是他府上的貴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此事有他參與。 錢縣令都做好以身赴死保全妻女松兒的準備了,可高晟似乎有意放他一馬,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這個時候他可不敢和高晟作對。 高晟瞥他一眼,語氣淡淡的,“還請盡全力找尋松兒的下落?!?/br> “一定,一定?!?/br> “有時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活得更好。” “是、是……”錢縣令習慣性的唯唯諾諾,但隨后話音一頓,詫異地看向高晟。 對啊,鄭明夫婦能把孩子交給誰,不是溫鸞就是他們兩口子,如今溫鸞在這里,那孩子肯定在他們那里了。難道高晟是猜到這一點,才對他網(wǎng)開一面? 是為了照顧松兒啊…… 錢縣令看他的目光頓時復雜起來。 高晟沒交代別的,只是抱緊溫鸞,一步一滑隱入雪霧中。 第64章 ◎易碎的夢◎ 這是今冬最后的一場雪, 足足下了三日才停。 飄飄揚揚的大雪將屋舍、枯草、泥濘,世間萬物盡數(shù)掩蓋住,無論黑的白的, 好的壞的,都變得不可分辨。 高晟靜靜地站在廊下, 一片散雪飄過,他伸出手, 抓住了那片雪,攤開手時,掌心里只有一滴淚了。 他閉了閉眼, 緊緊攥住了那滴淚。 “大人,”驛卒提著食盒小心翼翼走近,“夫人只用了半碗湯, 小的看著,夫人精氣神不太好, 要不要請個郎中瞧瞧?” “有勞?!备哧傻? “銀錢不是問題,請最好的郎中?!?/br> 可能是天氣太冷了,他穿得又單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fā)抖, 驛卒偷偷覷了他一眼,低聲道:“大人身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br> 老實說昨天可把他嚇壞了, 大晚上的一開門,先是渾身血跡斑斑的男人抱著個臉色和死人差不多的女人,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人見人怕的錦衣衛(wèi)腰牌就晃到了眼前。 他是一眼不敢多看, 一句不敢多問。 可一天相處下來, 傳說中暴虐狠厲的高大人竟然出奇的平和,或許應該說死寂,如同被冰雪覆蓋的曠野,一片荒蕪。 再想想屋里那位夫人,即便不知咋回事,這個小小的驛卒也不由生出了幾分唏噓。 “不用,多送點包扎用的棉布來就好?!备哧煽戳丝椿薨挡幻鞯纳n穹,苦笑道,“我的傷,沒有郎中瞧得了?!?/br> 皮rou傷,怎么會瞧不了?驛卒撓撓頭,滿臉疑惑地退下。 他動作很快,半個時辰后,就領著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郎中進了屋子。 窗子緊閉,加之今日是陰天,屋里光線著實有些暗淡,但見一位極美的女子倚窗而坐,面容凄苦,神色憔悴,嘴唇發(fā)紫,一點血色都沒有。 郎中還是有點本事在身的,當即皺著眉頭問高晟,“這位大人,尊夫人是不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 “先生好醫(yī)術,拙荊吐出來不少,但還是神思恍惚,渾身沒有力氣,也不大吃得下東西?!备哧缮焓终埶?。 “可知吃的什么東西?” 高晟搖搖頭。 郎中嘆了口氣,拿出脈枕放在桌子上,卻發(fā)現(xiàn)病人連胳膊都沒抬,似乎沒有讓他瞧病的意思,一時臉上有點不大自在。 高晟半彎著腰,幾近懇求,“把手伸出來可好?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想報仇,你不能比我先死?!?/br> 溫鸞緩緩抬起手,放在脈枕上。 郎中診完右手,又細細診了左手,略一點頭,提著藥箱默不作聲走到外間。 “余毒未清,難就難在不知道是什么毒,沒法對癥下藥。她身子很虛,此前應是勞累奔波過一陣子,一直沒養(yǎng)回來,本來五分的毒到她身上也成了七分?!?/br> “只能先開些溫補的藥將養(yǎng),等她身子骨強健了,看能不能慢慢把毒素排解出來?!崩芍刑峁P寫下一張藥方,“最好能找到殘余的毒物,從根兒上解毒才好得快?!?/br> 高晟滿嘴苦澀,所有的東西都被大火燒得一干二凈,連提供毒藥的王有都死了,從哪里找去? 也怪他當時腦子暈乎乎的,鄭明說溫鸞沒事很安全,他還以為他們給溫鸞用了解藥,沒想到只是催吐,灌了些不頂用的綠豆湯。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殺了王有。 然而此時后悔也晚了。 高晟端著熬好的藥,輕輕推開房門,溫鸞側身向里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他知道她沒睡著,這幾天溫鸞的精神很差很差,幾乎沒有合眼的時候。可她表現(xiàn)得很平靜,不哭不鬧,也沒有再如那日一般對他又打又罵,但這種反常更叫他擔心。 他把方才郎中的話原封不動轉述一遍,低聲勸她喝藥。 溫鸞沒動。 高晟緩緩在床邊單膝跪下,想將手放在她的肩頭卻又不敢,最后只抓住蓋在她身上錦被的一角,“你要怎樣才肯喝藥?” 一片令人壓抑的死寂中,溫鸞沙啞的聲音響起,“你去死,死在我面前,我就喝。” 高晟的手控制不住地抖起來,“溫鸞,是你姐夫要殺我!他給我下毒,我忍了,他對我動刀子,我也沒傷他。最后是他趁著我力乏分神,從背后偷襲我!” “那個時候情況危急,根本沒時間分辨是你姐夫還是其他人,我完全是下意識的防衛(wèi)!溫鸞,我沒辦法,沒辦法!難道要我戳在那里等死?” 溫鸞冷冷看著他,冰涼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萬箭穿心的滋味不過如此。 高晟的眼角漸漸泛紅了,聲音和手一樣的發(fā)抖,“你不能這樣對我,溫鸞,你不能這樣對我……” “你委屈,你不該死,我jiejie一家的冤屈又該找誰訴?”溫鸞的語氣淡得像白開水一樣沒味兒,竟然還翹起嘴角笑了下,“放心好了,你死了,我給你陪葬?!?/br> 高晟愣了一下,繼而搖頭笑了兩聲,“早晚有一天,我會拿自己的命還你,可現(xiàn)在不行,我還有事沒做完?!?/br> 他抬手把她散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柔聲道:“不要你陪葬,我要你好好活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活著?!?/br> 溫鸞嗤笑道:“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不覺得很可笑嗎?” 高晟不理會她的嘲笑,垂下眼簾輕聲問道:“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流淚?” “你做夢!我歡喜還來不及呢,還為你流淚?哦,喜極而泣倒是有可能的?!?/br> “是,我做夢?!备哧赡弥鴾讛噭觾上聹帲昂人幇?,為了活到看到我死的那天?!?/br> 藥方里有助眠的藥,沒多久,溫鸞便沉沉睡了過去。 高晟就那樣跪在床前,定定看了她許久,直到午后的暖陽驅散厚重的積云,屋里逐漸有了光亮。 淡金色的陽光在屋里無聲地流淌著,她蒼白的臉龐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細膩柔和得仿佛上好的甜白瓷,長長的睫毛也染上了金色,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 她安安靜靜地睡著,溫婉柔和,一如年少時那個美好的夢。 放下帷幔之前,高晟偷偷吻了吻她的嘴角,輕輕的,飛快的,似乎再多一瞬,這個夢就會破碎。 站起身時,忽的眼前發(fā)黑雙耳轟鳴,差點一跟頭栽倒,他扶著床柱,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這藥的毒性還真不小,當時憑著一口氣提著,好歹硬撐了下來,如今這口氣松懈下來,竟有點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