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海莫，也不知遠在達爾丹的他，有沒有動身啟程？

    第91章 反擊

    水汽氤氳的盥室內(nèi), 司露靠在池壁上，任憑身后侍女替自己按揉肩頸，滿身的疲倦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身心漸漸放松下來, 連呼吸都變得舒暢。

    困意開始頓生，讓她緩緩闔上眸子，昏昏沉沉起來……

    在她昏昏欲睡之際，身后按揉的力道卻在無聲無息間驀地發(fā)生了改變。

    察覺到變化的司露登時醒了, 盥室內(nèi)水聲潺潺, 朦朧水霧中，她渾身的警惕都豎了起來。

    父兄此行扮作護衛(wèi)隨侍她身側(cè)，眼下當在殿外守候, 防止李景宴暗下絆子、對她不利。

    故而殿內(nèi)應當不會有李景宴的人潛入, 她該是安全的。

    盡管如此想著，心中那份疑竇卻還是未有消散，她帶著警惕轉(zhuǎn)過頭去，撞入一雙含笑的眼瞳。

    那人著圓領錦衣，頭戴烏幞頭，儼然一副宮中內(nèi)侍打扮，唯那深邃英挺的五官和通身高貴的氣度, 與之格格不入。

    不是呼延海莫, 又是哪個。

    司露大驚, 一瞬間瞠大了眸子。

    “你怎么來了？”

    她猛然轉(zhuǎn)身，帶起水聲陣陣, 環(huán)顧四周, 方才那些宮侍早已退去，只剩她與呼延海莫兩人。

    面對她的質(zhì)問, 呼延海莫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聳聳肩，頗無辜道：“放心不下，故而一路相隨?！?/br>
    聽著他的回答，司露氣不打一處來。

    氣得是他竟然如此不守承諾，明明答應了不隨行，卻還是偷偷跟來。

    她瞪著他，“所以你這一路一直悄悄跟著我？”

    呼延海莫不假思索地點點頭，“是啊，畢竟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司露心頭的火蹭的一下子起來了，嗔責道：“呼延海莫，你這個不守信用的騙子?！?/br>
    呼延海莫見她生氣，索性將人一把從水里撈出來，打橫抱在懷中。

    解釋道：“放心，我明日就走。”

    嘩啦啦一陣水聲中，司露就這樣被他攬在了懷中，她身上濕衣滴滴答答還在淌水，胸口大片春光乍泄，窈窕身段，一覽無余。

    呼延海莫看著她，眼神炙熱，拿過一塊干凈的布巾，耐心替她擦拭著濕漉漉的發(fā)梢，說道：“眼下，讓我服侍你沐浴更衣?！?/br>
    這一路風沙茫茫，危險重重，不把她安全護送到長安，他不會放心的，所以才跟著來了。

    司露被他攬著按部就班地擦拭頭發(fā)、更換寢衣，臉兒漲得通紅，耳根燙的幾乎要燒起來。

    不小心與他胸膛相撞時，發(fā)現(xiàn)更是滾熱一片。

    她終于忍不住，叫他停手。

    “呼延海莫，你放開我，我自己來。”

    呼延海莫沒再勉強，立在一旁看著她抱著衣物躲到屏風后更換。

    紗影燭光，將佳人玲瓏曲線映照勾勒，惹人無限遐思。

    呼延海莫盯著那道光影，眸色一點點變深，喉頭也不自覺地滾動。

    待那道人影穿戴妥當出來后，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上前擁攬她。

    “來，讓我好好抱抱你?！?/br>
    他埋首在她秀發(fā)間、脖頸處深嗅，貪戀不已。

    司露推開他，“呼延海莫，你不能留在這里，太危險了，若是被李景晏發(fā)現(xiàn)……”

    呼延海莫卻是輕笑，“放心，那狗皇帝發(fā)現(xiàn)不了我，我今日，就一直跟在你身后。”

    見他狂放恣意，司露忍不住出言斥責：“你太冒險了！你如何能……”

    這樣輕狂大意，明目張膽，當真是瘋了！

    面對她的指責，呼延海莫上前安撫，“露露莫擔心，我自有分寸。”

    “李景宴今日與你斡旋不及，哪里有空顧及旁人?！?/br>
    呼延海莫今日之所以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跟隨，是因為他知道，李景宴應對司露都來不及，定然無暇旁顧。

    司露知道呼延海莫是胸有丘壑之人，今日之舉是做了計較的，遂不作聲了，任由他去。

    呼延海莫靠近她，將人摟入懷中，一把橫抱起來，大闊步走出盥室，穿過中殿，來到寢屋。

    燈火煌煌的殿室內(nèi)，他將司露放在紫檀雕花木床上，緊跟著一起躺了上來，十分熟練地翻身攬住她腰際，與她抵額相對。

    “讓我好好抱抱，天亮之前，我就得動身離開?！?/br>
    他在她耳畔親昵喃喃，司露一時無言相對，唯有睜著水光瀲滟的一雙杏眸，與他無聲相望，久久默然。

    呼延海莫癡癡看著她，對上她琥珀般晶瑩的眸子，心中柔軟極了，唇角不自覺微微翹起，用低啞的嗓音道：

    “睡吧?！?/br>
    司露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滾滾熱意，在這冬日里格外溫暖，在這種舒服的感覺下，鬼使神差地闔上了眼眸。

    呼延海莫湊近些，在她耳畔鄭重道：

    “放心，十萬大軍已經(jīng)開拔，不日便會抵達玉門關外，不會耽誤我們的計劃?！?/br>
    他允諾般的話語，似有穩(wěn)定人心的力量，在他寬闊穩(wěn)健的胸懷中，司露感到很是安心，這些日子舟車勞頓的辛苦在此刻得到釋放。

    疲憊感漸漸襲來，困意叢生。

    冬日寒涼，哪怕室內(nèi)點了炭火，依舊有絲絲寒意，司露是個怕冷的，睡意朦朧間，不自覺動了動身子，朝呼延海莫溫熱的身軀貼近，將螓首埋在他虬實的臂彎間。

    還不忘伸出纖柔的藕臂，纏住了他的勁腰，以一種極其舒適的姿勢側(cè)臥在他懷中，她咂咂嘴，孩童般柔聲輕嚀著：

    “好，那便睡吧?！?/br>
    幽微火燭下，呼延海莫瞧著她安然的睡顏，目光落在那道柔嫩似花蕊的櫻唇上，舔舔唇角，孩子氣般耍賴道：“那可不成?！?/br>
    說罷，他湊上前去，捏起她的下巴，開始全身心地親吻她。

    司露迷迷瞪瞪之際，感受到溫熱的唇覆了過來，似有靈舌探入她的唇齒，與她糾纏相依。

    灼熱的手掌略帶粗糲，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撫了撫，低低的嗓音傳入她耳畔。

    “這是酬勞?！?/br>
    *

    七日后，浩大莊嚴的盟約儀式在太極殿中如期舉行。

    李景宴迫于群臣壓力，在一干重臣的屢番催促下，不得不將日子定下來，舉辦這場隆重的儀式。

    滿朝文武畢至，無一缺席。

    李景宴踏上大殿時，隱隱有些不安，他有種強烈的預感，今日的盟約簽訂并不會那么順理成章，司露必然設好了圈套等著他，這其中定然會生波折變故，會有大事發(fā)生。

    但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如今便等同于被群臣架起來，放在火上烤，早已身不由己。

    此刻，他身著明黃九龍袍，頭戴十二幅冕旈，作為一國至尊，出席這場典禮，在內(nèi)侍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入殿中。

    冕旈晃動，依稀可見他臉上的道道傷疤，猙獰而丑陋，令人望而生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隨著他走近殿內(nèi)，早已分列整齊的群臣齊呼起來，持笏躬身作禮。

    但他們的嗓音悶悶的，可見并不熱情，而后進場的昭樂公主，卻讓沉悶場面瞬間變得熱烈，群臣滿心擁戴，爆發(fā)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

    “昭樂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北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br>
    在兩國官員的熱情相迎下，司露身著九天鳳尾浮光錦裙，金冠上琉璃玉珠輕晃，光彩熠熠，明艷絕倫，額間五瓣花鈿嬌艷欲滴，襯得膚白似雪、仙姿玉貌。

    她儀態(tài)落落地邁入大殿，似籠在光芒萬丈的煙霞中，滿身的華彩昳麗，叫人挪不開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九天仙子下凡塵。

    就這樣，在群臣的熱烈呼聲里，她站到了長桌一頭，與李景宴面對面的位置。

    長桌之上，已然放置著，用絲帛所制的兩國百年和平結(jié)盟書，長桌兩側(cè)，兩國的史官早已就緒，舉筆待書，記錄下這足以載入史冊的一幕。

    在全場殷切目光的注視下，李景宴率先入座，然后對著司露做了個請的手勢。

    司露微微一笑，從容入座。

    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盯著長桌盡頭的李景宴，帶著利刃般的鋒芒。

    今日，便是對他的審判。

    李景宴被她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后背無端汗毛豎起，感到了陣陣寒意。

    他隱隱猜到了些什么，心頭的不安一點點放大。

    此時，欽天監(jiān)官員高呼——

    “吉時已到，請陛下、皇后，簽訂盟書?！?/br>
    此話一出，分列兩旁的兩國官員們，紛紛將殷切的目光投向二人，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李景宴率先提起筆，在帛書上書下姓名，而后捧起國璽，加蓋其上。

    緊接著，所有的目光便轉(zhuǎn)而落到了司露身上。

    但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司露并未即刻簽署盟契，在眾人的矚目下，她霍然從座位上站起，振袖高呼。

    “在簽訂盟約前，本宮還有一事，要與陛下商談?！?/br>
    此話一出，全場肅立，靜默無聲。

    李景宴在愕然中緩緩抬眸，對上司露斬釘截鐵的陳詞。

    “李景宴，我以北戎王后的身份，與你談判！”

    她的話語鏗鏘有力，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全場為之所震，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