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觀今拿了礦泉水過來給他喝：“你先休息一下，等會兒再跟我們說說底下的情況。”

    葉雪衍咕嘟咕嘟一連灌了半瓶水：“情況就是我剛剛說的這些，我需要一臺水下攝像機去拍攝我剛剛看到的情況，再給我拿幾個采樣瓶，等一下我采集一些標(biāo)本上來，大家做個基因測序就知道了?！?/br>
    越觀今：“鯨魚死亡的地方離海面近嗎？方不方便我們下去看看？”

    葉雪衍在心中估計了一下：“水深超過兩千米，人類肯定沒辦法下去，要是能調(diào)潛水艇過來還有點可能?！?/br>
    越觀今：“那就要我們找到更有價值的信息才行?！?/br>
    葉雪衍說道：“不知道是不是海上鉆井平臺影響了它們，我得再下去看看。如果真的是被鉆井平臺影響，不排除它們有攻擊鉆井平臺的可能?！?/br>
    越觀今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這種龐然大物要是真的攻擊設(shè)備，是一件非?？植赖氖虑?，只要有一點可能性，他們就要盡力弄清楚。

    第94章

    葉雪衍特地變回龍形, 背了特制的采樣瓶，要下去采集樣本。

    越觀今幾人目送他下海。

    片刻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深藍(lán)的海面下。

    邊上的研究員看著大海, 嘴里喃喃自語：“希望一切順利?！?/br>
    越觀今拍拍他的肩膀：“會順利的?！?/br>
    現(xiàn)在他們只能相信，一切都會順利。

    小龍下了海, 稍微辨別了一下方向，飛快往鯨魚墓地的方向游去。

    幾分鐘后，他出現(xiàn)在了鯨魚墓地, 那三頭鯨魚還停留在這里，圍著鯨魚墓地打轉(zhuǎn)，偶爾發(fā)出長長的叫聲。

    叫聲怪異而巨大，小龍感覺這聲音里帶著悲傷。

    想到這里，他又自嘲地?fù)u搖頭，這可能單純只是他給鯨魚加的戲, 海洋生物們未必有悲傷這樣高級的情感。

    鯨魚們還在這里，小龍擔(dān)心當(dāng)著它們的面采集樣本會激怒它們, 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特地繞了一下，小心避開它們的目光, 游到死去的鯨魚當(dāng)中。

    一游近, 小龍又感覺到了那種難以描述的尸臭味，這種味道極其霸道，除了往他鼻子里鉆之外, 還附著在他的皮膚黏膜上, 哪怕他已經(jīng)不再試圖從海水里攝取氧氣, 還是被臭得險些吐出來。

    在海里嘔吐絕對是個災(zāi)難, 因為嘔吐物會上浮, 可能會糊自己一身。

    小龍肚皮抽搐了一下，強行忍住了，用爪子抓著采樣瓶，沖到尸體堆中，速戰(zhàn)速決地飛快取樣。

    也就是沖到尸體中間，小龍才發(fā)現(xiàn)，尸體周圍漂浮著大量的塑料。

    塑料袋、塑料瓶等纏在尸骨之上，跟被海水泡得泛白的尸體一樣，塑料垃圾也已經(jīng)褪色，可能它們流入海洋之中很久了。

    小龍仔細(xì)觀察后，悲哀地發(fā)現(xiàn)，這些塑料垃圾絕大部分都集中在尸體的胃部，應(yīng)該被鯨魚們吞下過。

    塑料垃圾和鯨魚未出生的胎兒漂浮在同一片海域。

    胎兒的發(fā)育進程并不一樣，但都已經(jīng)成型了。它們早已變成冷冰冰的rou塊，尸體也很殘破，一部分rou已經(jīng)被咬掉，看著很凄慘，身形卻是佝僂著，眼睛也閉著，看起來比較安詳，就像它們依舊在母體中那樣。

    小龍心中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酸澀，連鼻子也微微酸了起來。

    他幾乎可以想象，在漁業(yè)資源衰退的今天，懷著孕的大鯨魚多半很難找到足夠的食物。

    某天，它們發(fā)現(xiàn)一大片塑料之后，誤以為是某種水母或其他，這些社會性極高的鯨魚們呼喚著同族一起過來分享。

    它們原本想飽餐一頓，沒想到卻直接邁向死亡之路，腹中的胎兒再也沒辦法出生。

    小龍游到胎兒附近。

    這種鯨魚是大型鯨魚，還未出生的胎兒體長超過了三米，比他現(xiàn)在用的龍形還長。

    大型鯨魚懷孕的時間都比較長，可能需要兩三年。胎兒在母鯨的腹中待了那么久，卻再也沒有出生的機會，太令人遺憾了。

    小龍無聲嘆息，用采樣品采集了胎兒的一部分組織，密封好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

    三頭鯨魚依舊沒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在周圍緩慢游動著，時不時發(fā)出長長的叫聲，像深淵里傳來的哀嚎。

    小龍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它們最后的族人了，所以它們久久不愿意離開，一直在附近徘徊。

    封好采樣瓶后，小龍沒在附近停留，快速游回船上。

    越觀今等人已經(jīng)在等著了，見到他回來，問道：“情況怎么樣？”

    葉雪衍變回人形，提了一兜采樣瓶上來：“樣品已經(jīng)采集到了，先送去檢測吧?！?/br>
    越觀今看了采樣瓶一眼：“我馬上安排。”

    葉雪衍點頭。

    越觀今又問：“方便采集圖像嗎？”

    葉雪衍：“等會兒我?guī)x器下去試試，得先休息一下。”

    葉雪衍說話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身上帶著一股臭味，可能尸臭溶于脂肪，又沾到他身上了。

    他不得不下海用海水洗去身上的味道，又上來用淡水沖了一遍，沖去身上的鹽分，做完這一切之后總算舒服了。

    科考船還沒那么快回去，其他同事正在采集樣本，觀察環(huán)境，他在休息室里休息，順便給謝醒打電話。

    謝醒聽說可能是長野鯨后，說道：“海洋太大了，人類對它的認(rèn)識極其有限，錯過什么并不奇怪。”

    葉雪衍：“我也是這樣想，等會兒我要再下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得到相關(guān)的圖鑒，要是有圖鑒，事情就方便多了。”

    謝醒：“好，一切小心?！?/br>
    葉雪衍沒休息太久，又帶了儀器下去拍攝長野鯨。

    他上來的時候，專家組終于趕到了。

    葉雪衍將大致情況跟專家們說了一遍，給他們看了照片，還說了自己對于塑料垃圾導(dǎo)致鯨魚死亡和胎死腹中的猜想。

    有名專家說道：“之前確實有塑料垃圾導(dǎo)致抹香鯨胎停和流產(chǎn)的案例，這個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都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br>
    葉雪衍：“海洋里的垃圾太多了，根本撿不完。”

    嘉市就有許多公益團隊，他們?nèi)ツ赀€組織過撿垃圾的活動，但因為沒有辦法控制源頭，現(xiàn)在只能治標(biāo)，沒辦法治本。

    專家道：“私人肯定撿不完，只能期待國家出手了?！?/br>
    葉雪衍暗嘆一聲，說道：“但愿?！?/br>
    樣本很快就送去了檢測，這種鯨魚果然不是現(xiàn)代人類所知道的任何一種鯨魚。

    同時，它也不是長野鯨，它跟長野鯨有所區(qū)別，二者可能有親緣關(guān)系，但不是同一類。

    組織要將樣本送去上面，做進一步檢測。

    在進一步的檢測結(jié)果出來之前，葉雪衍意外得到了這種鯨魚的圖鑒，是白色的圖鑒。

    圖鑒上說，這種鯨魚叫亞鯤。古代把藍(lán)鯨叫鯤，亞鯤翻譯成現(xiàn)代的話就是小一號的藍(lán)鯨。

    它長得跟藍(lán)鯨不太像，不過體型確實很大，說是藍(lán)鯨之下的鯨魚也不為過，取名叫做亞鯤倒也恰如其分。

    得到圖鑒后，葉雪衍完全沒有隱瞞，直接整理成報告提交上去。

    越觀今接到報告后說道：“有你這邊的資料做補充，我們研究起來就更輕松了?！?/br>
    葉雪衍苦笑了一下：“海上鉆井平臺那邊怎么樣了？工程需要暫停嗎？”

    鉆井平臺附近有鯨魚的墓地，它們不愿意離開，人類在那邊施工還是有風(fēng)險。

    “正在討論論證當(dāng)中，可能會將它們引開?！痹接^今道，“我正時刻關(guān)注著那邊的消息，如果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及時通知你?！?/br>
    葉雪衍：“那立項治理海洋的事情，現(xiàn)在有進展嗎？”

    “剛邀請專家進行論證，短時間內(nèi)可能沒有進展，過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有了，有消息我也會告訴你?！痹接^今安慰他，“別擔(dān)心，會慢慢好起來的。主任也在督促這件事。”

    葉雪衍沉默片刻后說道：“接下來我這邊的工作有什么安排嗎？”

    越觀今對他的工作安排記得很清楚，聞言立即說道：“暫時沒有。怎么了？”

    葉雪衍：“我想以私人的身份先進行海洋治理?！?/br>
    越觀今愣了一下：“這個要怎么弄？海洋那么大，就算你是龍，也沒辦法和大自然抗?fàn)幇?？?/br>
    葉雪衍：“沒關(guān)系，大不了再來一次愚公移山，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能凈化多少是多少，持之以恒地做下去，總有一天會看到成效?！?/br>
    越觀今理解他的心情，不過勸道：“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一群人的力量也不算大，你這個想法太大了，我先提交上去，我們慢慢討論，看有什么辦法分解成一步一步來。現(xiàn)在海洋環(huán)境并沒有糟糕到需要人類立即出手的地步，再緩緩也來得及?！?/br>
    葉雪衍搖頭：“什么時候情況都不會糟糕到海洋或者地球毀滅的地步，只是對海洋生物乃至人類來說，海洋的治理迫在眉睫?！?/br>
    “那你等我先將你的想法提交上去，大家看一看有沒有什么更好的開展辦法?！痹接^今笑了笑，“組織一直在你身后，主任不是一直在說嗎？這也是人類的事，這份壓力不應(yīng)該壓在你一個人頭上?！?/br>
    葉雪衍笑笑：“你們說得對?！?/br>
    葉雪衍遺憾地想，要是龍力可以復(fù)制就好了，可惜組織研究了那么久，一直沒有成果。

    葉雪衍注意到塑料垃圾對海洋生物的污染之后，提交了另一個提議——建議組織派專門的專家調(diào)查海洋生物的繁殖狀況。

    現(xiàn)在正好是春天，處于絕大多數(shù)生物繁殖的季節(jié)，這個季節(jié)去調(diào)查，很快就能有結(jié)果。

    方案一提交上去，以謝醒為主的領(lǐng)導(dǎo)很快就同意了，組織抽調(diào)了一部分專家出來，專門調(diào)查海洋生物野外種群的繁育狀況。

    這個工作其實一直在做，只是之前沒怎么重視，工作做得也比較一般，現(xiàn)在葉雪衍親自提出，組織給人給錢，很快拉了一個專業(yè)的隊伍出來。

    不調(diào)查還好，一調(diào)查大家發(fā)現(xiàn)情況確實比較糟糕，除了塑料污染之外，塑料微粒的污染也非常嚴(yán)重。

    比塑料更糟糕的是，塑料微粒會直接讓生物不孕不育，而經(jīng)過調(diào)查，大家發(fā)現(xiàn)，塑料微粒廣泛地存在于海洋生物甚至人類的身體當(dāng)中。

    第95章

    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后, 葉雪衍著手推動海洋保護行動。

    他認(rèn)識的人多，除了組織這邊之外，萬扶搖、阮銳澤、祝琴心等, 都對他表示大力支持，并請了專業(yè)人士, 提出各種建議，跟他一起推進海洋保護行動。

    春天的會議多，行動也多。

    在大家的爭取下, 四月，第一次大規(guī)模海洋清理行動就此展開。

    國家的力量比葉雪衍想象中的更大，各部門聯(lián)合行動，成果非常明顯。

    半個月時間，大家就從海洋里撈了七百噸垃圾出來，其中占比最大的就是各種塑料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