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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錯登科(1V1古言)在線閱讀 - 和離書

和離書

    披著里衣躺到她身邊,他一直想著這個問題,連燈都沒吹。

    一條光溜溜的大腿忽然搭到身上,楚青崖沉默須臾,戳戳她的鼻尖:“你故意的?”

    她睡得雙頰通紅,嘴唇微微嘟著,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他把她的腿搬開,感到腰上有些濡濕,一看卻是她月事帶漏了。

    ……得了,今晚不睡了。

    楚青崖覺得自己像只半夜起來耕田的老黃牛,有干不完的活兒,還好他練了個底子,身子骨經(jīng)得起她折騰。他揉著太陽xue坐起來,也懶得穿衣了,撈過床頭的包袱,一打開就看到兩條干凈的月事帶,一條填的是棉花,另一條填的是草木灰。

    他看她身上系的是塞棉花的,約莫這種用起來不太能吸,就拿了草木灰的,輕手輕腳地給她以新?lián)Q舊。他實在不想頂著冷風去打水洗,在腦海里做了一番斗爭,違背勤儉的家訓把這玩意丟在炭盆里燒了。

    正要吹燈,余光瞥到飛著火星的炭盆,他猛一頓,眼疾手快地把那條剛燒著的月事帶扯了出來。

    怎么里頭還有墨跡?

    楚青崖把糟污的棉渣都倒出來,拿出斷案的精神放燈下一瞧,不看不打緊,一看差點氣血上涌暈過去——

    這不是他寫的和離書嗎?

    他揮毫潑墨寫出來的文采飛揚、字字珠璣的和離書!

    竟然被她拿來裁了月事帶!

    他的文書何時受過這等胯下之辱!

    他揪著黑不溜秋的布條,抓狂地甩了兩下,一股悲憤直沖天靈蓋,木偶似的地坐在床邊,手一松,那條燒了一半的月事帶滑進炭盆,很快焚成了灰燼。

    楚青崖抑制住想殺人的心,視線觸到她安睡的臉,手掌在空中唰唰扇了兩下,權(quán)當狠狠打在她屁股上。

    江蘺翻了個身,咂咂嘴,一條腿又架了過來,手還扒著他衣角。

    睡相差得要命。

    他越看越來氣,在包袱里殺氣騰騰地亂翻一陣,終于找到一小捆綢緞,展開后眼前一花,再次差點背過氣去——

    這料子不是他官袍嗎?

    她剪了他的官服寫和離書?

    還是四件袍子每樣剪了一塊拼了個大的?!

    最毒婦人心,真真是最毒婦人心!

    他遭此重擊,耳朵里嗡嗡響,手癢得不行,揪住她的腮幫子左捏右捏,上捏下捏,把她一張臉捏得像燈籠似的紅撲撲、熱乎乎,可她這樣都不醒,依舊呼吸勻長。

    楚青崖記起她每次來了月事都睡得特別熟,不由垂頭喪氣,拿著這和離書,逼自己認認真真地從頭讀到尾,結(jié)果更沮喪了。

    她一定是擬了三遍草稿才寫出來的!

    看這館閣體小楷,還用泥金描了一遍,就差裱起來掛墻上流芳后世了!

    平心而論,文采確實極佳,若是世上有寫和離書的考試,這篇定是狀元手筆。開頭引經(jīng)據(jù)典,中間平鋪直敘,結(jié)尾指桑罵槐,一整篇工整老練的八股文,字字情真意切,句句慷慨激昂,要不是他身在局中,都要信了她的鬼話。

    她連上街的時候他多吃了她一根串串都往里寫!

    這和她口中他寫出的“不堪入目”的和離書有什么區(qū)別!

    除了字更多,罵得更兇。

    楚青崖陰沉著臉,眼中烏云密布,攥著這封官袍底子的和離書,舉起來放在炭盆上,就這么懸停了半晌,心頭五味雜陳,要丟不丟地拈著一角。

    盆里的煙氣悠悠冒上來,光滑的綢面微微抖動,那些字像錐子一樣刺著他的心臟。

    她就這么恨他嗎?

    還是在氣頭上寫出來的?

    她意料之外出現(xiàn)在禾陵驛,他本來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她撲朔迷離的態(tài)度讓他越發(fā)捉摸不定。

    他斷了九年案,都看不清她的心。

    二更的梆子在外頭響起,夜色深濃,屋里一燈如豆,昏昧地照著他的側(cè)臉。他就這么靜靜坐在她身邊,頭頸低垂,睫毛緩慢地扇動,映在墻角的黑影像只倦怠的飛蛾,盼著那點孱弱的燭火。

    背后突然傳來極小的一聲:“你到底燒不燒?”

    墻上的影子聞聲一顫。

    最后的疑慮煙消云散,楚青崖背對她,嘴角一揚,急忙壓住了,把和離書一點一點卷起來,握在手里,回身板著臉問:

    “你不是睡著了嗎?”

    江蘺說:“好難聞,熏醒了。你燒了什么?”

    楚青崖心想她還裝,故意不拆穿,道:“我給你換了月事帶,不想洗就燒了。你這和離書寫得果然好,我的印信是杜蘅在管著,等到了豐陽,我一定給你蓋個漂亮的章,才配得上這篇驚世大作?!?/br>
    她埋在被子里,望著他不說話,眸子水汪汪的。

    他把和離書放回包袱,吹滅燈,房里的煙氣很快從通風口散去。

    黑暗里兩人并肩躺著,江蘺沒過多久又睡過去了,楚青崖還陷在心事里。到了三更天,她的身子貼過來,伏在他懷里貓一樣蹭,嬌得不行,手腳緊緊地纏著他不放。他聽著她夢中的鼻息,嘆了口氣,伸臂環(huán)住她。

    就知道她要抱著睡。

    她畏寒,冬天把他當暖爐,夜夜都要這樣。

    他吻了下她的額頭,把她的手放在心口,低聲道:“小騙子?!?/br>
    江蘺一覺睡到旭日東升,連公雞打鳴都沒聽見,朦朧中感到有人在扯她睫毛,一揮手打了個空。

    “快起來洗漱吃飯,還要趕路。”

    她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楚青崖威脅道:“再賴床,我掀被子了!”

    她方才磨磨蹭蹭地坐起身,活像只幽怨的女鬼,披頭散發(fā)陰森森地望著他。

    他對她的起床氣熟視無睹,坐在桌旁用加了鹽的茶水灌滿水囊,哄道:“等到了豐陽城,我?guī)闳ピ√么暝瑁钥救?,這會兒將就則個?!?/br>
    江蘺腹誹,他怕是忘了,她又不是沒吃過苦,日子也是十幾歲才好起來的。

    她穿衣下床,揣著自帶的刷牙子去廚房,一出門給凍得瑟瑟發(fā)抖,摸到柴鍋里的熱水才好些。洗完臉正好碰到老寡婦抱著孫子進來,說那件絲綢小衣太貴重了,她去鄰家討幾個膏環(huán)給他們帶著路上吃,讓夫人幫忙看會兒孩子。

    江蘺麻溜地擦去手上的水,笑盈盈道:“給姨姨抱抱?!?/br>
    那孩子兩歲多,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生得很壯實,圓臉蛋凍出兩團紅暈,戴著羊皮帽,揮舞著兩只手,咯咯直笑。

    她把孩子一抱,路過院子里的菜畦,給他指這種的是什么菜,春天長出來是什么顏色,老寡婦以為她是過來人,放心地去了別家。

    江蘺看她走了,一關門,把孩子往楚青崖身上一丟,“你帶著,我吃飯?!?/br>
    楚青崖正舀乳酪吃,唇上的奶漬還沒來得及擦,腿上先多了個裹成球的小娃娃,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我哪會帶?你不是帶過阿芷?”

    小孩子都喜歡年輕俊俏的姑娘抱,一離開江蘺,又被他身上那股威嚴的冷氣所懾,不滿地嚷嚷起來,而江蘺端著碗喝小米粥,右手拿了只乳餅,就著臘rou香噴噴地嚼,壓根不管。

    “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等下他奶奶就回來了,你就帶這么一小會兒,別讓他磕著碰著就成?!?/br>
    楚青崖如臨大敵,看這孩子扁扁嘴似要哭,下意識拿過她左手的勺子,她睜大眼睛:“拿我的干什么,你自己沒有?”

    “我瞧你也不用……”

    孩子眼看就要哇哇大哭,他趕緊舀了勺乳酪塞到他嘴里,這才堪堪止住。

    農(nóng)家一日只用兩頓飯,這一頓給得很大方,江蘺喝完粥,把那咸津津油汪汪的臘rou空口吃了幾片,眨眼的功夫又下去一個乳餅。西北牧民多,此處的飲食也沾染了他們的習性,這餅是用牛乳和的面,加了蜂蜜,灑了芝麻,很是香甜,也只有過年或家中來了貴客才舍得擺上桌。

    有這么好吃的東西,傻瓜才帶孩子。

    她悠閑地享用完早飯,一看楚青崖手忙腳亂地在那里喂吃的,幸災樂禍地道:“你別給他喂了,小孩兒腸胃弱,吃太涼要拉肚子,帶他站起來玩玩?!?/br>
    他滿頭大汗,好像抱了個隨時會炸的爆竹,哪有往日不可一世的閣臣風范,說他是個酷吏沒人信,倒像個莽莽撞撞的弱書生,狼狽得緊。江蘺樂了半天,好整以暇地托腮看著,發(fā)慈悲指點他:

    “你帶他玩舉高高,別晃太厲害。”

    他雙手把住孩子胳肢窩,上下晃一晃,“這樣?”

    “再慢點兒?!?/br>
    那孩子果然呵呵笑起來,小手在空中撲騰,顯然很受用。楚青崖看他笑,自己也笑了,在房里一邊走一邊舉著他,大小兩個玩得甚是融洽,江蘺夸他:

    “這不就會了嘛,只要耐心就行?!?/br>
    “你以前都這么帶阿芷的?”

    往事不堪回首,她伸了個懶腰,“小孩子哭起來可麻煩了,換尿布更麻煩。要是生得可愛還好,生得丑越看越煩?!?/br>
    他笑道:“你們家哪有丑的,要是你給我生一個——”

    江蘺“哈”了一聲,“我就知道你賊心不死,都說了我不生!你騎馬掉頭回去,把你兒子撿回來養(yǎng)?!?/br>
    敢情她還惦記著那狼崽子,楚青崖反駁:“那不是我兒子,你能生出來帶尾巴一身毛的?”

    “何必要我生,我都要跟你和離了。”她笑瞇瞇地仰著臉。

    他哼了聲,一上一下地舉著小娃娃,往后退了一步:“行啊,我跟你離了就找個最——”

    “停!”江蘺大驚失色,一拍桌子站起來。

    然而已經(jīng)遲了,只聽“咚”地一響,那孩子的腦門直直撞上橫梁。

    下一瞬,嘹亮的大哭回蕩在屋里。

    江蘺不忍直視,掩面嘆息:“你就不會看路?你這么高,還往高了舉!誰弄哭的誰哄好,我可不幫你?!?/br>
    楚青崖也嚇到了,趕忙坐下來,摘了羊皮帽,往他腦門上吹吹摸摸,好在帽子厚,沒磕出包,只紅了一塊。

    他愧疚地抱著孩子,聽她恨鐵不成鋼地道:“就你這樣,還生什么崽崽,生十個給你玩壞十個?!?/br>
    她把孩子接過來,嫻熟地拍著背哄了一陣,又摘下他腰上的象牙球,放在眼前搖一搖,孩子漸漸止住了哭。

    這時柴門一響,是老寡婦回來了,兩人相視一眼,一個把帽子拉低,一個抹去孩子臉上的淚,默契地左右開弓,很快逗得他又笑了。

    “我也不至于生十個都……什么崽崽,說得我仿佛不是人!”楚青崖抱怨。

    她抱著孩子出去,“你就是衣冠禽獸,大尾巴狼!快收拾,準備上路了。”

    過了半柱香,馬匹馱著整頓完的兩人出了村口。

    天上飄著幾朵云,遮住了太陽,風也沒有昨日那么大,江蘺坐在馬背上哼著小曲,拆了老寡婦給的油紙包,里頭是十個膏環(huán)。村民揉面時用牛乳代水,奶味兒特別濃,搓成圈放在油鍋里炸成金黃,大冷天吃上一口真是十足的享受。

    楚青崖看她不顧顛簸還在吃,“小心噎到,早上還沒吃飽?”

    “這個真的好吃哎?!彼氐?。

    絳霄騮跑慢了,往后看一眼,楚青崖拍了下它脖子,“你是馬,能吃這個?”

    它磨了磨嘴唇,好像在說“你才是馬”。

    “你就讓它嘗一口唄……”

    “它吃了好的,以后頓頓都要吃好的才愿意干活,別慣著它?!彼麩o情地道,輕踢了腳馬腹,“別偷懶,再磨蹭晚上拿你燙火鍋?!?/br>
    嘴邊突然湊來一個炸圈兒,他低頭咬了一小口,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化開,還想再吃一口,她的手指迅速移開,摸著馬脖子上順滑的鬃毛,俯身對它道:

    “全給他吃了,以后頓頓都要吃好的才愿意干活,咱們別慣著他?!?/br>
    馬高興地叫了一聲。

    江蘺尋思著她刷牙子得換了,和這馬攀上交情,借人家尾巴毛再做上幾把,想來不是難事,鬃毛摸起來也舒服,適合做棕茀掃妝粉,她還缺一把掃眉毛的。

    楚青崖看她笑得溫良賢淑,皺眉:“收一收,肚子里的壞水都溢出來了?!?/br>
    馬蹬了一下蹄子。

    這狗又在說什么壞話?

    明明是這么心善又美麗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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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在寫一種很新的先婚后愛……

    是誰被舉高高撞腦門了,原來是作者(我媽都怕我爸把我撞傻了)

    “你到底燒不燒”=“12點到了你到底吃不吃飯”,女兒這句話一出來,心機狗就100%確定她愛自己了,裝沒聽懂想再讓她表示一下,所以下章開啟王者級輔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