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薔被這種全新句式驚得微微睜圓了眼：“種地不出苗？”

    姜苒：“壞種一個?！?/br>
    謝薔：“還有蝙蝠身上插雞毛？”

    姜苒笑瞇瞇：“你他媽算個什么鳥？”

    *

    *

    如許湘姜苒所說，鄧璐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都沒來學校，辦公室的氣氛又恢復了最初的安寧與祥和。

    隨著最后一篇常用語小測結束，謝薔定時定點的考試生活也終于告一段落。

    正好可以騰出時間專注她剛發(fā)現(xiàn)的新大陸。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有陽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

    如果說前者是辭藻華麗的文言古文，那后者就一定是集民間智慧大成的歇后諺語。

    各行各業(yè)，各式各樣，涉及廣泛，包羅萬象。

    對謝薔這種對中國文化有著濃厚興趣，偏偏卻又學得半吊不吊的小老外來說，簡直一釣一個準。

    自從那天被姜苒陰差陽錯啟蒙了幾句，謝薔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不可置信，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有意思的語言藝術！

    為此，她還特別勤奮好學地從網上買了本《中國歇后語大全》。

    晚上在書房，謝洵意忙著整理新案子的相關材料，她就忙著專心致志研習她的歇后語大全。

    而謝洵意一直以為謝薔是在背《漢語詞典》。

    直到某夜某次從外面倒咖啡回來，心血來潮想看看她背到了哪個聲部——

    “……《歇后語大全》？哪兒來的？”

    “買的呀?！?/br>
    謝薔低著頭給最有意思的句子畫下劃線，忽然腦袋里靈光一閃。

    隨即抬頭看向剛坐下的謝洵意，眼睛亮亮：“哥哥，你在中國長大，是不是會很多歇后語？”

    謝洵意：“還行吧，怎么了？”

    謝薔立刻將《歇后語大全》立起來，興致勃勃：“我考考你？”

    謝洵意淡定放下咖啡：“你說。”

    謝薔視線在書頁上來回逡巡，認真挑選：“泥菩薩過江?！?/br>
    謝洵意：“自身難保。”

    謝薔：“八百銅錢穿一串?！?/br>
    謝洵意：“不成調?！?/br>
    謝薔：“踩凳子狗月亮。”

    謝洵意游刃有余：“差遠了?！?/br>
    哎，怎么都會呀？

    謝薔偷偷瞄了眼謝洵意，再回到歇后語大全上，勢必要找到一個冷門的難住謝洵意。

    謝薔：“和尚打傘！”

    謝洵意：“無法無天?！?/br>
    謝薔：“賭葛亮借箭?！?/br>
    “是諸?！敝x洵意不僅有余力糾正她的發(fā)音，還能同事一心二用在電腦上回復別人消息：“有借無還。”

    太簡單了，根本難不到他。

    謝薔有點兒泄氣，隨手往后翻到一頁，無意間看見什么，視線一定。

    “哥哥，信不信，這個你一定不知道了。”

    謝洵意敲了個回車，不置可否：“說吧。”

    謝薔：“小王八掉眼淚?！?/br>
    謝洵意指尖一頓，擰眉抬眼：“什么？”

    難住了。

    謝薔有點小得意，應他要求逐字重復：“小王八掉眼淚。”

    謝洵意在大腦知識庫中搜尋未果，目露疑惑：“是什么？”

    謝薔：“你鱉傷心。”

    謝洵意：“......”

    謝薔被他無語的表情逗笑，又抿著嘴憋回去，清清嗓子：“沒關系，這里還有一個簡單的，麻雀啄了牛屁股?！?/br>
    謝洵意面上再次浮現(xiàn)一言難盡。

    “五，四，三，二，一?！敝x薔忍笑公布答案：“雀食牛......那啥?！?/br>
    “.........”

    這一次，謝律師的沉默長過了百年前那夜康橋的月色。

    “沒關系哥哥。”

    謝薔樂得不行，得了便宜還賣乖：“歇后語那么多，人類記憶有限，偶爾一兩個不記得是很正常的——”

    謝洵意：“考完了？”

    謝薔被打斷，下意識啊了一聲。

    謝洵意：“那該我了。”

    “？”

    不是，什么時候有的反問環(huán)節(jié)？

    “等等，哥哥......”謝薔還沒反應過來，謝洵意已經開始出題：“畫蛇添足?！?/br>
    謝薔嘴比腦子快：“多此一舉?！?/br>
    謝洵意：“八仙過海?！?/br>
    謝薔：“各顯神通?！?/br>
    哎，好像也不是很難？

    謝薔眨巴兩下眼睛，慢慢坐直起來，她的自信又回來了。

    謝洵意：“飛蛾撲火。”

    謝薔：“自取滅亡?！?/br>
    謝洵意對她的表現(xiàn)點頭表示肯定：“不錯?！?/br>
    挨夸~

    謝薔克制地咬住下唇，還是止不住嘴角想要上揚。

    謝洵意：“井底之蛙?！?/br>
    謝薔自信一張嘴，卡殼。

    她記得才不久是看過這個的，可是忽然就想不起來了。

    謝洵意沒有催促的意思，耐心等著她回答，同時將文檔打包發(fā)給青輝，兩人在線核對資料。

    謝薔記憶重啟失敗。

    窗外刮起了風。

    她還分心抽空看了眼，好像要下雨了。

    謝洵意抬了下頭，兩人視線相撞。

    謝薔心虛地撇開，小聲嘟囔：“是美蛙還是牛蛙啊......”

    謝洵意：“都行?！?/br>
    謝薔：“......”

    她真的想不起來了。

    “目光短淺?！?/br>
    好像難倒她是在意料之中，謝洵意沒有任何情緒變化，淡定揭曉答案，又淡定繼續(xù)下一題：“孔夫子搬家。”

    搬家？

    這個沒見過，謝薔只能試著猜了一個：“再見？”

    謝洵意挑了挑眉：“跟誰再見？”

    “......”謝薔默默縮回手：“這道不會?！?/br>
    念及她還不認識孔夫子是誰，謝洵意暫時沒有公布答案，直接順延到下一題。

    青輝在問他文檔第三頁十七條具體怎么解釋，謝洵意低頭打開文檔重看第十七條，隨口拈了個：“牛郎會織女?！?/br>
    說完才想起謝薔估計也不認識這兩位，想換一個，沒想到謝薔先他一步：“我知道這個，是放牛郎和天上的仙女?！?/br>
    謝洵意倒是沒想到她知識面已經拓展到這里了：“挺厲害，那知道下句是什么么？”

    謝薔不知道，但她猜得到，牛郎會織女：“我最喜歡你。”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

    不過眨眼時間，夜風就夾帶著雨絲撞過樹梢，東倒西歪的枝葉偶爾劃過玻璃，掃過窗臺，動靜窸窣，和沙沙作響的雨聲相得益彰。

    窗外被隔絕的嘈雜將窗內襯得格外安靜，也將小姑娘不過心腸的一句喜歡堆砌得格外脆甜。

    順著空氣灌入唯一聽眾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