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小貓遇到危險，那你自己呢？如果他們真的是人販子，中國這么大，你讓我去哪里找你？”

    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又有擴散的跡象，謝洵意不想讓一路上的調(diào)整克制都白費，屈指用力抵住眉心，竭力放緩語氣：“只是不幫人找貓嗎？”

    謝薔飛快搖頭：“什么都不找了。”

    她都有陰影了。

    謝洵意沉沉呼出一口氣，再次抬頭：“我問你，如果路上有老人拿著瓶子讓你幫他聞一聞是水還是酒，你會不會幫？”

    謝薔愣了。

    現(xiàn)在謝洵意這樣說，她可以一下聽出有問題，但是如果真實發(fā)生，毫無疑問，她會幫......

    謝洵意：“再或者，有人在商場衛(wèi)生間門口攔下你，讓你幫忙給他女朋友送紙巾進去，你幫不幫？”

    謝薔艱難咽了一口唾沫，忽然有點腳軟。

    “謝薔，你必須記住，中國社會遠(yuǎn)遠(yuǎn)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安全?！?/br>
    謝洵意久違地叫了她大名，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生硬嚴(yán)肅：“你是女孩兒，社會力量上的弱勢者，沒有正常人會在需要幫助時堅持向一位弱勢者求助?！?/br>
    “如果分辨不出好壞，那就一律不要幫，不要理，比起你的善良被利用，我寧愿你自私?！?/br>
    “別人會利用你的同情心，會讓你心軟，每次這種時候，我只要求你好好想一想，這個忙你如果不幫，他是不是就會死；如果要用你一輩子回不去法國，看不到親人為代價，你是不是依舊愿意幫他?！?/br>
    謝洵意還有工作，離開之前只留了一句：“陳聲聲的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下午的時間自己把電腦上那些都看一遍。”

    “知道了。”

    他去了律所，家里只剩謝薔一個人。

    謝薔挪到電腦前坐下，屏幕里是一長列的拐賣案例，入目第一排就是驚心動魄一行字：

    20歲大學(xué)生被拐大山深處，10年懷孕12次。

    謝薔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

    *

    “哎老謝，今天怎么來這么晚？”

    青輝見人就迎上去，手里端著杯熱騰騰的枸杞茶：“上午上哪兒去了？”

    謝洵意：“警察局。”

    青輝手抖地被燙了一嘴：“？”

    路過的小顧迅速倒車回去：“發(fā)生了什么！”

    三分鐘后。

    “我去，什么玩意兒？”青輝被惡心了一臉：“確定是陳聲聲？”

    謝洵意：“嗯?！?/br>
    小顧：“天哪，小陳怎么這么瘋......”

    青輝：“就屬你識人不清，還敢跟她稱姐道妹。”

    小顧腦袋搖成撥浪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br>
    青輝：“不敢還不快出去送資料，上班時間這么閑，小心扣你工資?！?/br>
    “這就去。”小顧一溜煙到門口：“謝律師，你可一定要給我們薔薔討個公道啊?！?/br>
    青輝：“這用你說？趕緊關(guān)門?！?/br>
    小顧飛快吐了下舌頭。

    門關(guān)上，青輝轉(zhuǎn)回來：“所以警察那邊怎么說？”

    “還在等電話通知。”謝洵意拿著杯子過來接水。

    “那估計至少得明天?！鼻噍x就在旁邊，一不小心瞟到謝洵意的襯衫袖扣，順嘴夸了句：“買的新袖扣挺漂亮啊?！?/br>
    謝洵意：“薔薔親自設(shè)計制作送我的。”

    “？”青輝一下從沒骨頭站直了，目光隨著謝洵意喝水的動作走：“親自設(shè)計送你，你小子什么福氣？”

    “不是，顯眼包，誰問你怎么來的了？？？”

    -

    謝薔原本只是后怕差點挨揍，結(jié)果看完了那些拐賣案例，后怕的勁兒更大了，幾乎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醒來天光大亮，謝洵意已經(jīng)不在家了。

    桌上一杯牛奶一份早飯，手機里還有一條信息：

    【出門時候告訴我?！?/br>
    謝薔放下手機進了衛(wèi)生間。

    收拾好吃過早餐準(zhǔn)備出門。

    謝薔先是按照謝洵意的要求給他回了消息，拉開門邁出去一只腳，一看空蕩蕩的電梯間，忽然有點慫。

    不會有人躲在暗處突然沖出來說她是離家出走的小孩兒把她拉走吧？

    她縮了縮腳，手機忽然響起來。

    接通后謝洵意第一句話是：“戴上耳機?！?/br>
    謝薔很聽話地從包里翻出一只藍牙耳機戴上：“好了哥哥，怎么了？”

    謝洵意那邊可以隱約聽見按鼠標(biāo)的聲音，他應(yīng)該正在工作：“到哪里了？”

    有人實時跟她講話，謝薔安心不少，總算邁出家門走到電梯口：“剛出門，正在等電梯?！?/br>
    電梯里沒信號，他們的聯(lián)系中斷了半分鐘，出了電梯門又很快連上。

    謝洵意：“早飯吃了么?！?/br>
    謝薔：“吃了?！?/br>
    謝洵意：“牛奶是不是涼了？”

    謝薔：“沒有，是溫溫的?！?/br>
    謝洵意：“昨晚睡得怎么樣？”

    謝薔：“不怎么樣，我做了好多夢?！?/br>
    他們聊著沒什么營養(yǎng)的話題，出了小區(qū)，人行道正好是綠燈，她邊走邊問：“今天工作不忙嗎？”

    謝洵意：“嗯?！?/br>
    謝薔：“那是不是下午可以提前回家？”

    謝洵意：“有個會要開到五點。”

    謝薔：“我今天也是五點下課！”

    謝洵意：“知道，下午過去接你。”

    謝薔一開始沒明白謝洵意為什么給她打這通電話，只是謝洵意沒說掛斷，她也就沒提。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或者誰也沒說話，空氣沉默著，他們卻默契保持著通話狀態(tài)。

    直到她說自己到學(xué)校了，謝洵意叮囑了一聲好好上課，隨即掛斷電話。

    近十分的通話時間。

    謝薔盯著通話記錄，半晌，終于慢半拍地反應(yīng)過來。

    她好像知道謝洵意這通電話是為什么了。

    *

    *

    “嘖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br>
    青律所一大早就無所事事了，癱在謝洵意辦公室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聽他打完電話，中肯評價：“老謝，做驚弓之鳥這種不成熟的舉動，不像你啊?！?/br>
    謝洵意頭也不回：“你成熟就把我的抱枕松開?！?/br>
    “抱一抱，這么小氣干嘛?！?/br>
    青輝咧著嘴樂呵呵：“我剛還想問你，轉(zhuǎn)性了么擱哪兒買這么個抱枕擱在辦公室，居然還有小花——算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笑容驀地一收：“你別告訴我，我不想聽。”

    謝洵意沒搭理。

    他不否認(rèn)他確實是驚弓之鳥了。

    但是束手無策，他在短時間沒有辦法過濾掉這種情緒，只能靠這樣的方式用時間緩慢排解。

    就像沒有人知道那天當(dāng)他聽見謝薔是怎么被騙進巷子時，后背幾乎出了一層冷汗。

    趕上中午，青輝掐著點打算拉上謝洵意一起出去覓食，不想被警察局一通電話截了胡。

    “好，辛苦了，我馬上過去?！?/br>
    青輝：“陳聲聲？”

    謝洵意嗯了一聲，拿起外套。

    青輝也站了起來：“我跟你一塊去。”

    他在車上跟謝洵意了解了下大概情況：“所以陳聲聲是認(rèn)了是吧？”

    謝洵意：“她藏不了賬號登錄ip?！?/br>
    青輝：“我猜她也沒多大能耐，虧我當(dāng)初居然還可憐她。那你打算怎么辦？她未遂罪，最多罰款拘留，頂天了咱們再給她弄個記檔。”

    謝洵意：“你不是都說了么?！?/br>
    “你還真這么打算的啊?！?/br>
    青輝想了想：“也行，不過你跟薔薔商量過沒，要是陳聲聲她媽求薔薔原諒和解怎么辦？畢竟親媽?！?/br>
    謝洵意看了他一眼，撥通謝薔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