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醒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隱約聽到門外有人在聊天。我慌慌張張地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客廳，來客是邱意的mama，我腳步一滯，臉上不知該作何表情。

    “你瞧這孩子，睡懵了連聲阿姨也不會叫了?！眒ama笑著提醒我。

    我順了順頭發(fā)，禮貌地喊了聲“阿姨”。

    “杳杳快去洗漱，阿姨買了特別好吃的鍋貼在廚房呢。”

    “謝謝阿姨。對了，媽，我哥哥怎么樣了？”

    “你哥哥已經(jīng)好了，哪像你似的，早就起來去學(xué)校了?！?/br>
    “病剛好又是周末，還去學(xué)校，不是很懂學(xué)霸的世界，”我嘀嘀咕咕道，又想起什么看了看茶幾，“媽，桌子上有一束紫羅蘭怎么不見了？”

    “你哥哥說花的味道不好聞，走的時候順便帶下去扔垃圾桶了?！?/br>
    “哦……”我撓撓頭。

    在廁所刷牙，我使勁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他們在說什么。但是電動牙刷前幾天被我不小心摔了，發(fā)出的聲音幾乎是噪音，計劃失敗。

    剛走出衛(wèi)生間，mama就喊我過去。阿姨熱絡(luò)地拉著我的手，問我學(xué)校的事，學(xué)習(xí)的事，鋼琴的事，如此繞了一大圈，最后把話題落在“能不能撮合一下你哥哥和邱意jiejie？”

    “邱意這孩子從小就被她爺爺奶奶慣壞了，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堆在她眼前任她選，現(xiàn)在長大了也是更任性了，昨天回家還在我倆面前鬧脾氣呢。反正斯宥也沒有女朋友，杳杳啊，你就在你哥哥面前多吹吹耳旁風(fēng)，你倆從小那么親，他肯定聽你的。”

    “對呀，你就當(dāng)是幫幫你阿姨啦，小時候阿姨對你那么好！”爸媽也在一旁幫腔道。

    “唉，我開始還以為就是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等新鮮勁兒一過也就不鬧了，哪成想這孩子是個死腦筋，認(rèn)準(zhǔn)了一個人就不撒手。她長這么大，還沒為哪個男生這么費(fèi)過心思，也就是斯宥，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的孩子，要不然我也不會由著她來?！?/br>
    “不說以后成不成得了親家，先讓兩個孩子一起走走，親近親近，總歸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多聯(lián)系聯(lián)系那是再好不過的?！?/br>
    “是，我也這樣想的。但是兩個孩子太久沒見過，突然在一起都有些害羞，我就想著讓杳杳從中間調(diào)和調(diào)和氣氛，兩個人不會太尷尬?！?/br>
    ……

    三個人在我面前說得有來有回，吐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像是絲絲縷縷的蠶絲圍成一個蠶繭，把我困在里面不見天日。

    最后只聽到一句：

    “我這女兒從小寵到大，第一次這么認(rèn)真的喜歡一個人，我和她爸總不能不成全吧…  ”

    我看著爸媽殷切期盼的眼神，想問他們：我不也是你們最寵愛的女兒嗎？為什么我想要的不能給我呢？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

    可我到底沒說出口。

    /

    跨年這天下午，我和邱意坐在日料店靜謐的包間里，外面偶有輕微的交流聲和腳步聲。

    邱意翹首以待的樣子讓我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別看了，”我心不在焉地翻看菜單，“還沒到點呢。我哥雖然守時，但不會早到一分鐘的?！?/br>
    她臉一紅，湊過來跟我一起看菜單。

    “你為什么喜歡他啊？”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雖然我哥是挺優(yōu)秀，但你這條件，也沒必要死磕他一個人吧?！?/br>
    本來害羞的神情此刻變得認(rèn)真起來，她托腮，若有所思，而后才開口道：“我們初中的時候，一次上體育課，cao場邊上有一只病怏怏快要死了的小狗，我急得快哭了。小狗臟兮兮的，大家都不愿意碰它，只有你哥哥陪我一起逃課把狗送到寵物醫(yī)院。我永遠(yuǎn)都忘不了他抱著那只小狗的憐憫樣子……”

    “他不喜歡狗，不喜歡所有小動物?！?/br>
    “什么？”

    推拉門輕輕一響，哥哥進(jìn)來了，邱意也不再問我，亮晶晶的眼神看向哥哥。

    我沒說出口的話是：是因為我喜歡狗，喜歡動物，所以他才會去救那只小狗。

    “路過一家gelato，買了你喜歡的重抹茶口味……”他轉(zhuǎn)身看清包間里坐著兩個人，閉嘴不語，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哥，我忘記告訴你，邱意姐正好有空，她也喜歡這家的日料，我就帶她過來了，多一個人也熱鬧嘛！”我站起身，陪著笑討好道，順便拿過冰激凌。

    正好這時服務(wù)員也進(jìn)來點單，方才沒有那么尷尬。

    席間吳斯宥沒說過幾句話，包房里充斥著我和邱意的歡聲笑語。

    結(jié)束時，邱意去衛(wèi)生間，便只剩下我和吳斯宥，馬上就顯得靜悄悄的。

    我拿著一個木勺，在杯子里攪動已經(jīng)化了的冰激凌，墨綠色的水跡被我攪起一圈圈漣漪。

    “你為什么要來？”

    他沒說話，過了一會起身去角落的衣架取衣服，他穿著一件高領(lǐng)的黑色毛衣，低頭的時候下半張臉會埋進(jìn)領(lǐng)子里。

    我跟著他走過去，聽到他說：“不是你叫我來的么？”

    我站在他身側(cè)，伸出雙臂摟著他另一邊的肩膀，臉頰輕輕地歪在他的肩上，倚靠了一會，然后聲音低低地問：“生氣啦？”

    “你不喜歡她吧？那我?guī)湍?，幫你甩掉她，好不好？?/br>
    他好像沒聽清一樣，皺著眉：“嗯？”

    “我說，我?guī)湍闼Φ羲！蔽译p手上移，摟著他細(xì)長的頸項，走了一步，站在他面前。

    外面響起清脆的腳步聲，門上投了一個少女的影子，聽到開門聲后，我毫不猶豫地仰起臉，親了上去。

    唇瓣相觸的那一刻，有一股熱流從他的嘴唇流向我的血液，好熱，我想他的病是不是還沒好，是不是還在發(fā)燒。

    吳斯宥一手抓著我的小臂，一只手推開我。他的眉頭擰成一團(tuán)，伸舌舔了舔上唇，斜著眼看我，意味不明的眼神，卻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的門口的人。

    “吳致杳，你是不是有??？”邱意的聲音從身后響起，語氣中帶著些不可思議的憤怒。

    她走上前來，扳過我的肩，我被她這幅模樣取悅到，忍不住壞笑道：“怎么啦？我親我哥，怎么你了？”

    邱意怒不可竭地?fù)P起手，我往前半步，閉上眼，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卻被人拉到身后，我剛一睜開眼，就看到那雙纖細(xì)白皙的手落在吳斯宥的左臉上。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咒罵了一句什么，便拿起衣服和包包揚(yáng)長而去。

    等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我才像從夢中驚醒一般回到現(xiàn)實，慌慌張張地繞到他身前，抬頭去察看他的臉龐。

    “哥……沒事吧？對不起…我……”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有錢嗎？”

    “??？”

    “給你轉(zhuǎn)過去了，打車回家，別亂跑?！?/br>
    說完他穿上衣服就追了出去，只留我一個人怔怔地呆在原地，仿佛被扇了一耳光的人是我。

    恍惚之間好像從四周涌起海水，淹過我的腳背，小腿，直至頭頂，灌入七竅，大腦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