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雞同鴨講

    尤珈其實從來都不喜歡小孩子, 尤其是那種特別會討人喜歡的孩子。

    孤兒院里，這樣的孩子總是站在人群的中心，獲得所有人的擁護。

    就連院里的大人, 也會對他們偏心。

    無論發(fā)生任何事情，這樣的孩子總會以討巧的笑容，逃脫開一切罪責。

    他們在大人們眼中是一副模樣, 在另外些人眼中又是一副模樣。

    大人們會說, 他們是這世上最可愛的天使。

    呵。

    尤珈牽起了他真正的天使的手，在天使所看不見的角度，露出惡意的冰涼的笑。

    “你父親先前正和我說起你, 真巧?！?/br>
    利奧的視線落在兩人相牽的手上。

    這次, 他沒有再說出什么奇怪的話，只回以淺笑，語氣無奈：“他肯定又說我不夠用功了。在外人面前，他總愛損我?！?/br>
    希爾諾感受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

    尤珈老師的出現(xiàn)，像是將自己從一潭死水中撈了出來。

    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

    看著這樣的利奧, 總覺得陌生。

    希爾諾感受到尤珈老師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感受到對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他知道，這是老師安慰自己的表現(xiàn)。

    還不太能理解利奧的那些話, 也不明白老師為什么會在外人面前, 主動牽起自己的手。

    但老師的做法, 確實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下來。

    ……奇怪，為什么自己方才要緊繃神經(jīng)？

    自己在緊張什么？

    希爾諾還沒梳理清楚自己的內(nèi)心, 就聽到尤珈老師再次開口。

    老師在笑, 不是暢快的笑。

    “你要是這么說, 他可要傷心了。畢竟, 在你的父親眼中，你可是他最純潔的‘天使’。他是個好父親，尊重你，從來不會探聽你內(nèi)心的想法，不是么？”

    希爾諾見到，對面利奧的笑容徹底消散了。

    按照尤珈老師過去一年里，曾教過自己的那些課程，希爾諾品味出老師正在威脅對方。

    尤珈老師說過，威脅對方時，不需要表現(xiàn)得太過強勢，禮貌的微笑配合平靜的話語，反而能起到更具震懾的效果。

    老師經(jīng)常會給自己布置情景對話，讓自己分析話語中的潛臺詞。

    希爾諾這次也下意識思考起來。

    利奧在他的父親面前，或許是很單純的樣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另一面被父親知道……另一面，是指先前讓自己不舒服那一面嗎？

    老師威脅對方的把柄，是這份私下里的另一面。

    如果利奧不答應(yīng)老師的要求，老師或許會將這些事情告訴給利奧的父親。

    所以……老師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利奧先前的話又是什么意思？

    希爾諾感覺這套分析遇到了一堵墻，墻上寫著他看不懂的符文。

    面前的兩人在進行著加密通話，而自己缺失了一份解密的規(guī)則簿。

    他看見利奧緩緩點頭，說了聲好。

    看見利奧走向他自己的房間，打開門，又關(guān)上。

    期間沒有看自己一眼。

    希爾諾怔怔地望著對方緊閉的門，感受到尤珈老師也將自己牽進房間，關(guān)門。

    下一刻，他被老師抵在了門上。

    尤珈老師兩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希爾諾感受到了對方的緊張和認真。

    “希爾諾，他是威脅你了嗎？”

    ……威脅？

    希爾諾想了想，坦誠地說：“不是，是我在威脅他。我希望他能保守住秘密，我和老師您住在一起的秘密……”

    說到這里，他有些緊張，不太確定地問：“老師，我用那只貓來威脅對方了。我自作主張地說，您會隱瞞下來這件事。這樣可以嗎？”

    尤珈看著他的學(xué)生嘴巴一張一合，腦子罕見地停頓了幾秒。

    他和希爾諾似乎不在一個頻道。

    “……可以。我教過你，你可以借我的身份說話，不用擔心我的想法。這件事你做的很對。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那家伙之前還對你說了什么？”

    尤珈的語氣有些急切。

    與之相反的是，他在腦海里冷靜地搜羅起那位同事的相關(guān)信息。

    不錯，雅克據(jù)傳言相當愛護那個孩子。

    如果事態(tài)嚴峻起來，自己想要出手，肯定會受到這個同事的阻撓。

    問題不算太大，真到那個時候，他可以讓這位同事跟著一起消失。

    麻煩的是怎么讓希爾諾在事件中隱身……

    陰暗的粘稠想法眼見著即將成型，他的學(xué)生又一次開口。

    “他問我和您的關(guān)系。我自作主張地說，再過幾個月，我會成為您的徒弟。您是問的這件事嗎？”

    “……”

    希爾諾感覺自己整個人被老師禁錮著。

    背后抵著門板，肩膀上是老師的手，前方是老師的身體。

    他們之間幾乎沒有相隔間隙。

    這應(yīng)當是一個極有壓迫力的姿勢，但希爾諾并未產(chǎn)生害怕的情緒。

    對他而言，尤珈老師的身邊當然是最安全的。

    見到老師用一種復(fù)雜的情緒看著自己，希爾諾心想：糟糕，好像又回答錯了。

    他記得每當自己問出些常識性的問題時，尤珈老師就會這樣看著自己。

    自己又要被當成笨蛋了。希爾諾有些傷感。

    他聽到尤珈老師嘆了口氣。

    “希爾諾，他詢問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然后他又說了什么？”

    “他問我為什么害怕，我說我不想成為您的污點。”希爾諾努力回憶著。

    尤珈低頭看著自己的學(xué)生。

    這樣的近距離下，對方臉上的細節(jié)看得更加清晰。

    小的時候精致得像個布娃娃，長大后，這份五官變得更加優(yōu)秀。

    誰都無法忽視這份出眾的外表。

    那些陰暗的，惡心的，猜忌的……

    他擔心的事情果然來了。

    希爾諾跟著他果然會受到這種羞辱。

    尤珈深深吸了一口氣，摁在對方肩膀上的手更緊了。

    “希爾諾，你不需要害怕，你從來不是我的污點。以后有任何人問起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你直接說你是我的徒弟。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所有的特權(quán)都是你應(yīng)該的，因為你是我的徒弟，而不是因為其他任何的東西！

    “有任何人試圖羞辱你，你都應(yīng)該直接打回去，我會為你解決后續(xù)的麻煩，你不用有任何顧忌?！?/br>
    尤珈老師的眼睛很亮，胸腔劇烈地起伏，聲音有些顫抖。

    希爾諾感受到了老師的憤怒和心疼。

    但是……為什么？

    結(jié)合老師之前的話，希爾諾稍有些遲鈍地意識到，或許方才利奧讓自己不舒服的那一面，便是正在對自己進行著威脅。

    但他作為被威脅的那一方，并沒能理解到。

    威脅……威脅……

    希爾諾努力搜尋著大腦，回憶著利奧說過的話。

    靈光一閃，他忽然想到了當時一個沒聽懂的短語。

    “老師，他問我們是不是‘那個關(guān)系’。這是什么意思？”希爾諾好奇地問。

    他感受到老師整個人的情緒陡然凝固住了，就像一座噴發(fā)的火山，被漫天的暴雨頃刻間澆熄。

    接下來，尤珈老師又在用那種復(fù)雜的、看笨蛋的眼神，凝視著自己。

    這回多了份不可思議和震驚，多了份尷尬和羞恥，多了份無語凝噎。

    老師的心理好豐富。他再次感慨。

    他聽到尤珈老師緩緩開口。

    “希爾諾，你接受過完整的系統(tǒng)的性教育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