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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天欲雪在線閱讀 - 天欲雪 第104節(jié)

天欲雪 第104節(jié)

    她看向東暖閣空蕩蕩的屋子,搖了搖頭。

    阿梧前有主動道歉。

    后聞她占了暑熱,便是已經(jīng)安好,還是跑去主殿讓她推拿,不愿她來回走動。

    這樣的轉(zhuǎn)變,于子成長,愈發(fā)懂事,自然是該欣慰的。

    但是,于賀蘭敏而言,同樣是可怕的。

    “那夫人您還縱著小郎君往那處去!”繪書挪過銅盆,轉(zhuǎn)來賀蘭敏身后,給她按揉肩頸,想了想鼓起勇氣道,“主子,奴婢冷眼里瞧著那謝氏不似跋扈之人,有沒有和她化敵為友的可能……”

    賀蘭敏偏轉(zhuǎn)過頭,掀起兩道沉靜目光投向她。

    “奴婢多嘴!”繪書噗通跪地,將頭埋在她足畔。

    “起來!”賀蘭敏看了她片刻,只長嘆了一聲,“我不是沒想過,杜攸也說了,她那點(diǎn)過去不算什么,阿郎又百般愛重她。我原是給了機(jī)會握手言和,于她道她還是正妻主母,不過是添些新人與她共處。然而,她都不愿。再者……”

    賀蘭敏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侍女,“換作你,若有人曾欲殺你,已經(jīng)刀橫于脖,你可能原諒那握刀之人?”

    空氣中靜下一瞬。

    繪書至此慢慢垂了頭,“那眼下要如何?小郎君對謝氏的心思軟和了,今日連著安嬤嬤這會都被喚了去,都大半時(shí)辰還未歸來,這謝氏可是要立威的意思?”

    繪書說這話,原也不是空xue來風(fēng)。

    賀蘭澤前兩日陪著謝瓊琚一道來過一回陶慶堂請安。

    只將竹青拎了出來,讓她隨安嬤嬤學(xué)著管理后院的事,又道竹青以往掌管謝園也是有經(jīng)驗(yàn)的,待熟悉后,安嬤嬤便可用心服侍賀蘭敏,且讓她cao持著去。

    其實(shí)后院事宜,自謝瓊琚此番歸來,本就是陶慶堂和主殿兩處各自分開管理。而如今數(shù)十賀蘭氏族人入府中,賀蘭澤本也未打算讓竹青出來協(xié)理,只打算下道死令,諸人不得入主殿,留謝瓊琚靜養(yǎng)。

    然謝瓊琚卻道,“郎君此去又非十天八日,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兩年,妾難道就一直待在殿中,半點(diǎn)不與旁人接觸?還不如讓竹青幫襯著,后院之事原也是妾的分內(nèi)之事!妾總要慢慢撿起來的?!?/br>
    如此賀蘭澤遂應(yīng)了她。

    亦是難得地插手內(nèi)幃事,獨(dú)將竹青囑咐給安嬤嬤。

    說是向安嬤嬤學(xué)習(xí),實(shí)乃分去她的權(quán)利。

    “聽聞謝氏那病極易反復(fù),若她真想管,且多給她些事做。反正眼下有的是人,總能生事?!辟R蘭敏往榻背上挪了挪,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不急,且由著她……”

    賀蘭敏話語還未說完,便見安嬤嬤回來了。

    “如何?夫人可有為難你?”繪書趕忙迎上去。

    安嬤嬤沖繪書笑了笑,來到賀蘭敏處回話,“主子,夫人說她身子弱,要留竹青專門侍奉,怕是騰不出功夫,故而還是由奴婢統(tǒng)管后院。”安嬤嬤說著,將一應(yīng)鑰匙奉給賀蘭敏看。

    賀蘭敏瞧著各庫房的鑰匙,思及這才第一日,她便如此示弱,一時(shí)有些回不過味來。

    真若不想管,又何必讓賀蘭澤專門提出呢?

    賀蘭敏摸不透謝瓊琚心思,只吩咐道,“有什么事,還是告知她們一聲,莫要一錘定音。且先觀她一陣子?!?/br>
    安嬤嬤頷首,只是面上愁容未散,低聲道,“主子,奴婢離開前,夫人去給小郎君推拿了。奴婢略站了片刻,從半開的窗欞看到,翁主陪在榻畔,握著小郎君的手巧言安慰,小郎君與她們甚是和睦,且不說母子情意,便是姐弟之情也愈發(fā)濃厚了……”

    賀蘭敏聞言,神色沒有起伏,只問道,“你回來,他可與你說什么?”

    安嬤嬤道,“小郎君說讓我給您帶話,稍后歇晌起來,便回來陪您,晚膳也與您一道?!?/br>
    “這不挺好嗎,多會疼人的孩子!”賀蘭敏展了笑顏,“阿梧本就是個心軟的,同他處得好的姊妹兄弟又不是沒有,眼下不都來了嗎!哪個和他處的時(shí)間沒有那丫頭片子長?!?/br>
    “接下來,且讓他們都伴著姐弟二人,好好處處,熱鬧熱鬧!”

    *

    傍晚暑氣稍退,竹青送完阿梧回來,推開窗欞伺候謝瓊琚筆墨。

    忍不住開口道,“郎君都讓奴婢協(xié)理了,姑娘為何又將權(quán)力還回去?您瞧那個安嬤嬤,對奴婢趾高氣昂便罷了,左右她年長??墒撬龑δ呛文?,壓根沒把您放在眼里。你還這般敬著她!”

    “她可是阿母母家擇陪入宮的老人,伴了阿母四十余年,又有功于郎君和阿梧,是半個阿母了。郎君平素都對她上禮三分。是故,她用眼皮子夾我兩下,算不得什么!”謝瓊琚招人近身坐下,撿了冊子與竹青看。

    “六、六十余人?”竹青驚道,“入住府中的不是就兩位舅父家的內(nèi)眷,怎這般多人?”

    她往下掃去,便也對這個數(shù)字釋懷了。

    兩處妻妾,加著平輩姑表手足,而這些手足又基本都有了后嗣,便是和阿梧皚皚同輩的孩子,如此是三代至親。

    六十余人便也不算奇怪了。

    “這么多人,都頂著賀蘭二字,偏你一個撐著謝氏的門面,我讓你去協(xié)理,和把你推去火盆有何異處!”謝瓊琚挑眉道,“還不如我們關(guān)起門來過自個的日子,莫惹一身腥!”

    “姑娘說得有理,但是……”竹青尚有疑惑,一邊研磨,一邊問道,“那當(dāng)初主上一開始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您如何來回這般麻煩?”

    謝瓊琚蘸過墨水,于紙落筆。

    “蘊(yùn)棠君夫如晤……”竟是一心可二用。

    筆下未停,話語也未斷。

    “郎君為我安排好一切,自是妥帖。然我被動接受,看起來總是少有積極和活力,郎君便會始終憂心,恐我少他護(hù)佑,恐他自個安排不善。如今時(shí)下,我先要了權(quán)力,攬下活計(jì),他便會覺得我尚有余力,當(dāng)然亦可能覺得我是硬撐。故而這廂我再去信于他,告知他實(shí)在事多繁瑣,有心而無力,推了那差事,只想顧好自己。”

    謝瓊琚抬眸看貼身的侍女,笑意漸濃,“如此,郎君便會覺得,我尚有精神,然更有分寸。不是郁癥時(shí)的對諸事無感,但也沒有強(qiáng)撐報(bào)喜不報(bào)憂。如此,他才能少些憂心。”

    話至此處,她回想晌午送別時(shí)那人神色,不免輕嘆了口氣。

    這是六年來,他們首次分離。

    他有一萬個不放心。

    其實(shí)她又何曾安心!

    他一身舊疾在身,行軍之中還要顧慮后方她與他母親相處的情境,擔(dān)心她潛在的病癥。是故,她能做的就是盡力慰他心神。

    賀蘭澤接到謝瓊琚的信,是在半個月后,大軍到達(dá)冀州之地。因?yàn)樘鞖庋谉?,行軍較為緩慢。

    而她的信,如同破開七月驕陽的一抹清風(fēng),沁人心脾,讓他一顆燥郁的心稍定下來。

    信上說得清楚:妾輾轉(zhuǎn)兩晝夜,日夜思慮,郎君之母族如何這般眾人,泱泱一片。妾恐難當(dāng)大任,怕有差池,故依舊勞心阿母待之。這廂辜負(fù)郎君心意,故此告罪。自避于殿中,日思郎君面,夜念郎君身?!?/br>
    日思郎君面,夜念郎君身。

    賀蘭澤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話上,只覺看到謝瓊琚嬌俏又羞怯的模樣……

    時(shí)值有人入帳匯報(bào)事宜,遂無奈疊好收攏,然諸將話語繞耳,卻都抵不過那最后十個字。

    他灌了兩盞涼茶,讓自己靜下心來。

    然半晌,卻不自覺扶額擋去愈發(fā)紅熱的面龐,只垂下眼瞼將自己上下掃過。

    “主上?”部將似是聞他笑了一聲,不由三五對視,有些莫名。

    “今日先散了?!辟R蘭澤回神,端正姿勢,回想這會他們匯報(bào)的皆是前方探子傳回的消息,以及接下來的氣候,不是什么緊急大事,遂道,“孤今日有些乏了,明日再議吧?!?/br>
    遣散諸人,他傳人備水沐浴,將自己認(rèn)真又仔細(xì)地看。

    夜念郎君身。

    謝五姑娘,可真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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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晉江首發(fā)

    ◎這夫妻兩連反擊的手段都是一樣的路數(shù)。◎

    “亦念卿, 身與心。”

    謝瓊琚接到賀蘭澤的回信,已經(jīng)是七月末。信上言彼時(shí)尚在冀州,然按照時(shí)辰算, 這會該至袞州。

    然后待出袞州地界, 便是徹底離開了東線,入中線要塞。

    從長安出來的兵甲,遠(yuǎn)比賀蘭澤先行出發(fā),如此兩軍遭遇便也是在頃刻間。

    果然,又十?dāng)?shù)日, 待快馬傳信回遼東郡的時(shí)候,便是告知兩軍已經(jīng)交戰(zhàn)。

    此時(shí),正值八月中秋佳節(jié),千山小樓中家眷們開宴卻并無多少歡聲,都在為前線將士至親祈福。

    謝瓊琚沐浴在清輝下,羅衣飄拂, 輕裾隨風(fēng),仰望皎皎圓月, 千里共嬋娟。

    又兩月過去,乃戰(zhàn)報(bào)傳來, 道是出冀州后在東郡的首戰(zhàn)告捷。

    而因數(shù)年前賀蘭澤對北渡九皇河,和中線奪要塞的兩處提議, 公孫纓和丁朔遂對中線有所布置謀劃, 又命李洋為先鋒打下了基礎(chǔ)。雖后來因謝瓊瑛突襲之故丟掉關(guān)隘, 但至少熟悉了地形、知曉險(xiǎn)口。故而首戰(zhàn)之后西去一路勢如破竹,到十二月里, 僅半年時(shí)間便已經(jīng)占據(jù)虎牢關(guān)。

    按地圖所示, 接下便是洛陽城, 函谷關(guān)。

    函谷關(guān)再過去三百里就是長安司隸,此番征戰(zhàn)的目的地。

    千山小樓中,得此戰(zhàn)報(bào),皆歡欣雀躍。

    謝瓊琚披著厚厚的斗篷從梅林回來,重開半月前賀蘭澤的來信。看上頭熟悉字跡,卻略顯潦草的筆勢,心下憂慮他入冬見風(fēng)就易發(fā)作的寒疾。

    但信上也說了,他在虎牢關(guān)占了地勢最高的府衙做落腳處。關(guān)內(nèi)之地氣溫比遼東郡溫和許多,眼下兩軍皆在修養(yǎng),他不會不顧自己身體而冒險(xiǎn)突襲。況且,他的身邊還有薛靈樞照料。

    一如,她的身邊,伴著薛真人。

    是他臨行前,特地讓薛靈樞前往紅鹿山請來的。

    自八月入府中,便一直伴她左右。

    原是為防她郁癥而來,但她尚且心寬,并沒有發(fā)作跡象。如此薛真人便受謝瓊琚所托,將精力分給阿梧。

    只是薛靈樞方是筋骨一科的圣手,薛真人便也沒有太多修整指點(diǎn)的地方,只配合著調(diào)配一些減痛溫補(bǔ)的藥給孩子。

    然而,近幾日阿梧并不是很領(lǐng)情。

    譬如眼下時(shí)刻,謝瓊琚入內(nèi),給他推拿,薛真人的童子送來一盞藥,都已經(jīng)放涼了,他也未喝。

    “怎么不喝,薛真人花了三月才研制的方子,這月用來,你不是說身子發(fā)熱,好受許多嗎?”

    謝瓊琚脫下斗篷,在熏爐旁將手哄熱,回來扶他。

    *

    半月前,阿梧已經(jīng)可以站起身來。雖然當(dāng)真只有一瞬,但卻讓他滿懷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