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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天欲雪在線閱讀 - 天欲雪 第110節(jié)

天欲雪 第110節(jié)

    又兩日過去,六月二十九,高云峰攻城。

    然不過一個時辰,便得探子回報,大梁三萬精兵正直奔幽州城而來。

    三萬兵甲不是少數(shù),如何數(shù)日間不見蹤跡,此間這般驟然出現(xiàn)?

    高云峰雖然兵甲五萬,但面對三萬五的守軍,顯然占不到絲毫便宜,遂匆忙傳令撤兵。

    城樓上,將士們看著調(diào)轉(zhuǎn)勢頭的高句麗兵甲,看著西邊急速行進的援軍,六月天,如遇甘霖,皆歡呼雀躍。

    更是對謝瓊琚妙計守城而感恩戴德。

    “殿下現(xiàn)在可以給我解惑了吧。如何六日前我們便入了遼東郡,卻要化整為零隱藏蹤跡。你分明讓我遞信給夫人,便不是為了瞞她。但是我們也無需瞞著高句麗處,莫說守城戰(zhàn),縱是遭遇戰(zhàn),他的人手也討不到便宜?!庇闹莩菢窍拢却_城門的時刻里,公孫纓忍不住再次問道,“難不成要給夫人驚喜,你也隨軍而來?”

    “千里奔襲,早至早好,自是為了所有人的性命和這大梁城池。但孤既已至,自安她心。剩下的,是孤私心,孤瞞的是天下人的眼睛。孤要讓天下人知道,今日幽州城尚在,援軍自有功勞,然最大的功績,是守城人?!?/br>
    賀蘭澤駕馬至軍前,抬頭仰望他的妻子,目光繾綣而癡迷,“她定也是這樣想的,除開大義外,私心想要借此洗去那莫須有的罪名,從此與我并肩在一起?!?/br>
    城門緩緩開啟,有女子提裙奔下城樓,有男兒翻身下馬擁抱之。

    他于千萬人前,彎腰俯首抱她上馬背,共乘一騎。

    流金艷陽天里的風(fēng)和光,也沒有他唇齒張合間的話語灼熱。

    他說,“孤來兌諾,接卿入長安。盛娶之?!?/br>
    作者有話說:

    寫到十一點多睡著了,然后四點半起來開了早工,你們醒了也能看到。我睡個回籠覺,下一更29號晚上更新啦,今天沒有了。因為白天我要批試卷,瞎眼的活~

    第70章 晉江首發(fā)

    ◎他終于用自己的姓名,帶她回自己的家?!?/br>
    乾平三年六月, 天下眾目投長安。

    成帝獻降于賀蘭澤,確切的說是齊澤。

    裂土分疆、民不聊生的半百年輪后,天下重歸于三十多年前那個漏夜天被拼死護送出長安的襁褓小兒。

    如今, 龍章鳳姿的新君。

    然而, 六月末受的降書,接掌的長安司隸,繼任君主的人卻并未出現(xiàn)在未央宮中,甚至不曾出現(xiàn)在長安城中。

    只知三軍待命,留守洛陽城。

    直到七月下旬, 方見泱泱兵甲,護車駕入京來。

    是幽州邊境告急,新君親自領(lǐng)兵從鮮血未干的戰(zhàn)場下,再赴殺機四伏的邊關(guān)。護疆土,保民生,接至親。

    從車駕歸來, 上至高官權(quán)貴,下至市井黎民, 除了傳頌君主的英武,更是對幽州城中守城的婦人, 口口相頌。

    論起她,京畿的臣民, 認識者過半。

    謝家第五女。

    這新君的發(fā)妻。

    后來和離二嫁的婦人。

    再后來喪夫葬生火海的女子。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竟是十?dāng)?shù)年光陰打馬過。

    與君同歸。

    長安故舊, 還不知這悠悠歲月經(jīng)年事。

    只是看見入城門的車駕共三輛,卻只有兩輛入宮門。

    剩一輛, 歸謝園梅林處。

    便也有部分人暗猜, 許是這謝氏女守城有功, 得君封一尊貴的誥命,享余生榮華。自然,這是極少數(shù)的人。

    皇城中的門閥權(quán)貴,雖不是分外清楚、然還是隱約聞得一些邊關(guān)秘事。

    譬如,緣何皇太孫在數(shù)年前如日中天之際驟然失蹤?

    便遑論東線而來的八州將領(lǐng)和高官,更是看清了此間關(guān)竅。

    果然,八月廿七,賀蘭澤登基禮畢,僅三日后便發(fā)詔書于謝園,為天下聞。

    “朕聞乾坤定位,日月得天。惟內(nèi)治乃人倫之本,而徽音實王化所基。咨爾謝氏第五女,鐘祥勛族,秉教名宗。允賴宜家之助,當(dāng)隆正位之儀。茲奉皇太后慈命,以金冊金寶,立爾為皇后。內(nèi)御后廷,以興宗室;外輔朕躬,以明法度。欽哉!”

    乃立后詔書。

    謝瓊琚于謝園領(lǐng)旨謝恩。

    這處歸屬謝氏府宅,亦是他們初遇的地方。他要她依舊從閨閣出,待他迎,故選此地。

    她亦不cao心,一切皆由他。

    當(dāng)日在云中城中,他們已過文定,如此六禮便剩請期,和親迎。

    請期便是選定成婚的吉日。

    這處無需賀蘭澤和謝瓊琚到場,皆由杜攸為媒主持。最后擇出佳日,日子定在這年的十月十二。

    期間,皚皚換了一身私服,從宮中跑來謝園,告訴母親她偷偷去朝鹿臺看了請期儀式。

    由太師杜攸主持,由司徒、司空、左將軍、執(zhí)金吾充任太常職務(wù),再有太中大夫、太卜、太史令等四十九人戴皮弁、著素績,以禮雜卜筑,太牢祠宗廟,方待吉月日,請出佳期。

    皚皚道,“其實今歲九月和明歲三月里,有兩個比今歲十月更好的日子,大臣們原是建議父皇等明歲不遲,屆時皇后的衣可更繁,冠可更重,儀式亦可更隆?!?/br>
    謝瓊琚問,“哪個大臣提出的?”

    “司空。就是三舅公大司空,他這會倒也給阿母言語了?!卑}皚道,“不過阿翁拒絕了,只道是國之初,百廢待興,不可鋪張?!?/br>
    “阿翁也真是的,都一國之君了,還不緊著您!”

    謝瓊琚笑了笑道,“是阿母兩月未督促你溫書,還是入了這富貴繁華地,你這腦子可是懈怠了?!?/br>
    皚皚想問何意,謝瓊琚已經(jīng)不再理會,只又問了阿梧境況。皚皚道,“阿弟有些水土不服,父皇便不曾讓他分宮而住,只在未央宮就近宣政殿的偏閣住下,由他自個看顧。阿翁讓您放一百個心?!?/br>
    謝瓊琚頷首,她放心。

    是故,得短暫的一刻安寧,心寬體胖。

    養(yǎng)出菱花鏡中的朱顏色

    謝瓊琚看著鏡中的自己。

    她很清楚,早在二十五歲那一年,便已生白發(fā),眼角細紋出。是年壽至終,大限將至。然也是在那一年,他棄天下帶她遠走,扼住她漸生的皺紋,讓華發(fā)轉(zhuǎn)烏。

    轉(zhuǎn)眼又是七年過,幸她還存著往昔模樣。

    姣容,靈韻。

    在眉宇間淌過萬水千山的滄桑里,不曾消散。

    到此時,螺黛描眉,胭脂撲掃,額間落花鈿,鬟髻簪珠冠。加步搖,飾簪珥。身披蠶衣,上玄下纁,帶緩,佩緄帶。

    最后大紅的喜帕覆下,侯君來。

    如皚皚所言,沒什么太過奢靡,亦不曾鋪張,所費金銀皆在祖例中。

    同請期一樣,亦是由文武官充太常務(wù)。

    司徒、司空、左右將軍、光祿大夫護送“乘輿法駕”,至皇后母家宅第迎接,并由太師授予皇后璽紱。

    謝瓊琚被人攙扶的臂腕輕顫,她終于看明白,抬高的是規(guī)制和禮數(shù)。

    三公九卿迎的禮,以紀她昔年保東線七州聯(lián)盟之功,今歲守邊關(guān)城池之績。他向世人宣告,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不是攀纏他身的柔弱富貴花,乃是他問鼎天下的同心同行同道人。

    而由太師杜攸送定親文書,請佳期,授璽紱,乃是在政權(quán)尚且不穩(wěn)的局勢下,在依舊有部分朝臣對她虎視眈眈的境況中,道她家族式微、身份不顯的細碎話語里,他借杜攸名士的威望,重塑她后背的力量。

    即便他知曉,縱是沒有這些,她也足矣來到他身邊。

    但是,獨臥深宮不得眠的日子里,他披衣起身,或盤腿坐在床褥間,或下榻撐腮在桌案,就一盞微微搖曳的燭火,在影影綽綽的思念里,翻來覆去地想,絞盡腦汁地籌劃。

    如何能多給她一些!

    如何能再給她一些!

    至此刻,形影騰騰晚霞里,黃昏余暉映遍九重宮闕,城門次第開。

    他終于握上她的手。

    相比那一年,他雖也這樣,手持紅綢與她接連理,但心中幾多惴惴。為來時路的欺騙,為她予他盛大的信任和支持,為看光明未出的漫漫前路,不能刻下他真實名字。

    而今朝,他終于有自己的姓名,可以帶她回自己的家。

    此一路,是難逢的興盛事。

    金烏盡染西頭半邊天,紫陌風(fēng)光流瀉。鐘罄并作,九天回響。鑾駕威嚴而行,百戲花車繞城。

    蕩蕩八川水,驚起比目,游蕩鴛鴦;巍巍九陌里,熙熙攘攘,張燈結(jié)彩。

    觀一雙新人,十里紅妝,過直城門,章城門,西安門。

    入未央宮。

    椒房殿中最后的一道禮儀即將結(jié)束,便可譴退滿屋的侍者,摒除全部嘈雜,唯剩彼此兩個。

    年輕的君主沸心急切,只因多看了一眼對面嚴妝喜袍的妻子,于是乎明明是為他婚慶的禮樂,祝賀的臣眾,便全做了他眼中的多余。

    最后一重禮乃合巹禮。

    夫妻持瓢互拜,共飲酒水。

    交拜畢,他竟是就瓢中酒一飲而盡,正欲揮手道一聲“都退下”,才覺手背濕透,泛起一層同口中舌尖一樣的辛辣酒香。

    是謝瓊琚的那瓢酒,因他驟然用力,大半灑出,濺在他手上。于是自然的,新娘并未喝上這酒。

    合巹禮未成。

    被一身冠服壓得連喘氣都困難的人,原比他更想早些完禮,結(jié)果端方君子持禮做了一日莊嚴肅穆相,在最后一遭掉鏈子。

    謝瓊琚鳳眼圓瞪,移目不理。只兩側(cè)步搖發(fā)出一點泠泠聲,珠簪光澤染過燭光刺入他眼中。

    晃得賀蘭澤慌忙低聲道,“此酒本義同甘共苦,現(xiàn)下朕獨飲,且當(dāng)朕負勞苦全部,獨皇后得蜜安養(yǎng)?!?/br>
    這話一半是乞哄皇后,一半是說給司禮官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