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英仙座靈星雨06

    ◎近也不能，遠(yuǎn)也不能◎

    夜色如同溫酎, 風(fēng)聲曖昧地縈繞在耳畔。

    這是幾天時間里，宋晞第一次感到慌亂。

    裴未抒怎么會忽然提到“暗戀”的？

    這令她措手不及，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要找個借口推脫。

    她支吾著, 也只吐出一句口不對心的浮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性格使然, 裴未抒并不會為難人。

    乍見宋晞掩飾不住地面露難色，他就已經(jīng)改了口：“抱歉，是我唐突了?！?/br>
    覺得自己觸及了令她不開心的事，裴未抒撕開剩下的那顆薄荷糖, 用包裝袋隔著，捏了那個小小的白色糖圈遞給她。

    他用了宋晞?wù)f過兩次的說辭，也這樣哄她：“宋晞, 天天開心?！?/br>
    宋晞接過薄荷糖, 機(jī)械地放進(jìn)嘴里，把包裝袋攥進(jìn)掌心。

    她竟然忘記了, 那天其他人都醉酒斷片，裴未抒可是滴酒未沾的。

    雖然性子溫蘊(yùn)，沒跟著他們起哄過，但他的的確確是知道她“暗戀6年”的那檔子事, 還玩笑著說過好奇。

    夜風(fēng)吹動宋晞掛在包上的小掛件, 毛茸茸的袖珍小比熊像一團(tuán)棉花糖，在風(fēng)中晃蕩。

    她覺得風(fēng)都吹進(jìn)胸腔, 心跳也像被風(fēng)吹亂，怦然得不像話。

    在這之后, 裴未抒接了個工作電話。

    估計是有些緊急情況需要處理，掛斷電話, 他無奈地說：“可能要回去了, 我需要加個班?！?/br>
    兩人乘出租車回酒店。

    一路上裴未抒并沒有再提起她的暗戀, 只聊起鷺島的美食。好像海邊的那幾句，只是她的錯覺。

    裴未抒熬了個通宵。

    宋晞醒來時，看見靜音的手機(jī)里躺著一條微信。

    是他在早晨6點(diǎn)多發(fā)來的，說是才忙完，讓她早飯不用等，他需要淺眠兩小時，再去工作。

    宋晞沒回復(fù)，怕吵醒裴未抒。

    甚至在出門時，都刻意放輕了關(guān)門聲和腳步。

    雖然隔著好幾個房間，她原本就未必打擾得到他。

    工作堆得挺多，宋晞壓榨了自己的午休時間，只在便利店買了個飯團(tuán)吃，囫圇吃下，算是解決了午餐。

    她盤算著早些忙完，踩點(diǎn)下班。

    也會出神想到昨晚自己的驚惶。

    暗怪自己不該那樣沉不住氣，馬后炮地構(gòu)思，如果當(dāng)時能夠開句玩笑化解，就好了。

    比如說一句“小宋導(dǎo)游只負(fù)責(zé)介紹景點(diǎn)，不聊暗戀”之類的。

    畢竟昨天才剛聊過他奶奶和jiejie的事情，宋晞更多想到的是，早忙完，也好早些回酒店，找裴未抒吃晚飯。

    有些擔(dān)心他自己一個人時，會想到不開心的事情。

    天不遂人愿。

    今天不但工作巨多，領(lǐng)導(dǎo)還不做人，偏偏要在臨下班前十幾分鐘出現(xiàn)，紅光滿面地宣布說要搞聚餐。

    還要求大家都參加。

    連從帝都來出差的宋晞都不放過，說必須帶著她，彰顯一下他們團(tuán)隊(duì)的熱情。

    一群人帶著假面歡呼，像真有多高興似的。

    宋晞深深吸氣，忍不住在心里罵人。

    酒桌上的時間比開會更難熬，有人帶頭勸酒，觥籌交錯。

    那些人把她架得很高，非說她是代表帝都那邊領(lǐng)導(dǎo)來的，不能不給面子，怎么也要喝一點(diǎn)。

    宋晞心里有氣，礙于某些職場規(guī)矩，也不得不跟著喝了兩杯。

    兩杯之后，耐心已經(jīng)耗盡。

    她準(zhǔn)備把杯子扣在桌上，假裝自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青。

    幸好有鷺島這邊的兩位女同事及時出面幫忙，說宋晞一個女孩自己出差在外面，喝多了容易遇見危險，這才化解了矛盾。

    夜里9點(diǎn)多，杯盤狼藉，應(yīng)酬終于結(jié)束。

    宋晞坐在回程的出租車上，之前滿桌堆滿菜肴，她也沒動過幾口，反倒是現(xiàn)在忽然覺得有些餓了。

    這些天的晚飯都是和裴未抒一起，也就自然地想起他，猜他吃了什么。

    正這樣想時，靜音的手機(jī)在手中一亮。

    是裴未抒發(fā)來的信息，竟然還盜用她的表情包：

    【小熊探頭.jpg】

    【回來了么？】

    【想不想吃個夜宵？】

    宋晞被這兩個問句，攪得心跳又亂了。

    莫名就想起前些天和裴未抒去書店，在進(jìn)門處較為顯眼的書架上，看見過的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

    出版年份是2015年，里面有一句好動人：

    “我該如何愛你？風(fēng)吹動歲月的經(jīng)幡，近也不能，遠(yuǎn)也不能。”

    外面滴滴答答又落起雨，散在車窗上，斑駁了鷺島的夜色。

    鷺島年平均降雨量1000多毫米，有太多這種微雨的天氣——

    某個相似的雨天，她剛在大學(xué)室友的慫恿下，下載了微信。

    新app安裝成功，陌生的界面令人新奇。

    到起名字的環(huán)節(jié)，她有些犯難，不知道該叫什么好。

    腦海里總浮現(xiàn)出yamal號的樣子，自然也會聯(lián)想到，讓她最初知曉這些的那個人。

    雨落噼啪，她那天坐在陰雨天的宿舍里，在昵稱欄里敲下五個字母：yamal。

    又是某個微雨的夜晚。

    彼時宋晞剛讀完一本推理小說，知曉兇手后心滿意足地合上書籍，關(guān)掉臺燈。

    光線暗下來的瞬間，忽然驚雷，緊接著在夜幕劃過一道閃電。

    宋晞魂飛魄散，愣在原地。

    卻又風(fēng)馬牛不相及地，想到裴未抒在北方寒冷的冬夜里，提著野營燈的模樣。

    也想到某個暴風(fēng)驟雨的周末。

    她幫忙補(bǔ)習(xí)的孩子家長打電話來，說天氣不好，孩子發(fā)燒折騰了整夜，就不麻煩她過去了，補(bǔ)課暫停一次。

    宿舍里微涼，楊婷抱著黃瓜味薯片爬到宋晞床上，與她同蓋一條毯子，還分走了她的一只耳機(jī)。

    播放到某首歌，楊婷覺得好聽，嚼著薯片問宋晞：“晞晞，這是什么歌？”

    宋晞?wù)f：“是《詞不達(dá)意》?！?/br>
    ......

    昨晚裴未抒說想聽她的暗戀。

    可是那些年，有過太多太多旁人看起來無關(guān)緊要的芝麻小事，似乎微不足道，對她來說，卻是漫長暗戀中的“蝴蝶效應(yīng)”，不可或缺。

    她沒醉，但酒精也在擴(kuò)大情緒。

    明天裴未抒的出差就結(jié)束了，要先她一步回到帝都，這種時常在一起的機(jī)會，應(yīng)該也就不多了吧。

    宋晞握著手機(jī)恍惚半天，連信息也沒回給人家，只拜托司機(jī)師傅，把車停在酒店街口處。

    街口的店面，都還沒打烊。

    她買了些夜宵零食，甚至還買了一整份手撕雞，提著回到酒店，直接去了裴未抒的房間。

    走廊里鋪著深紅色花紋的地毯，宋晞踩在上面，輕叩門板。

    片刻后，裴未抒推開房門。

    他穿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看見她，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梢，視線落在她沾染潮濕的頭發(fā)上，問道：“剛回來？”

    “是剛回來。”

    宋晞把手里的各種袋子舉起來，聲音控制不住地飄忽：“我來找你吃夜宵啊——”

    “那你來得正好?！?/br>
    裴未抒笑著錯開身，讓宋晞進(jìn)門，“我也才剛回來。而且15分鐘前，還去敲過你的房門，沒人應(yīng)?！?/br>
    他指了指桌子上滿滿的打包盒，也都是夜宵零食。

    只是顯然他買的更多，椒鹽皮皮蝦和竹蟶看起來好誘人，連水果都堆了好幾盒。

    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宋晞愣呼呼地邁進(jìn)他的房間，忽然感到慰籍，那些被酒精放大的擰巴和糾結(jié)也都散了。

    “在你敲門前，我還在想，可能買多了，還好你來了?！?/br>
    裴未抒看一眼她手里的袋子們，笑著，“所以，我們是想到一起去了？”

    宋晞忽然仰頭對他笑：“對呀，想到一起了?！?/br>
    裴未抒這間是豪華型的大床房，比宋晞那邊寬敞不少。

    床看上去像沒人睡過一樣，雪白的床單上連個褶皺都沒有，只有床頭柜上，放了電腦和幾沓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