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舒棠在藥品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了一瓶換過標(biāo)簽的藥劑。

    當(dāng)時舒棠以為是過期了，但是她嗅到了味道有點不對，于是立馬把藥劑替換了下來，回去讓陳生查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舒棠在通訊器上看見陳生發(fā)過來的鑒定報告。

    ——那是一種成癮性極高的精神藥品。

    那一刻，她的心跳加快，幾乎蹦出了嗓子眼。

    在燕市的艷陽天當(dāng)中，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天之后，舒棠在研究院拿走了一堆資料，她的睡前讀物就變成了各種論文。每天都要看到人魚提醒她吃飯為止。

    就算是當(dāng)初考試的時候，她沒有這么認(rèn)真、專心過。因為當(dāng)初只是關(guān)系著一場考試，而現(xiàn)在，關(guān)系著一條魚命。

    舒棠此后決定，人魚的每一種藥劑她都必須親自過目。

    人魚也沒有見過舒棠這么用功讀書的樣子。一開始以為舒棠是為了考研，一直到人魚發(fā)現(xiàn)舒棠做夢都在念著幾個藥物的名字。

    人魚記憶力很好，自然知道自己的藥的名字。

    那一刻，這只怪物停頓了好一會兒。

    他拍了拍小貓的背，一直到她不再夢里念念叨叨，沉沉睡去。

    ……

    誠如陳生所想的那樣，人魚和祝延有很大的區(qū)別。

    人魚的思維模式是很獸類的。他不會和祝延一樣去博弈、權(quán)衡，就算是有了過去的記憶，除了在和小貓斗智斗勇上很有心機外，人魚不會把心機浪費在其他人的身上。

    對于冰冷的兇獸而言，他要保護自己的巢xue和伴侶、還有自己的領(lǐng)地。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至于敵人，談判、協(xié)商都是不存在的，只有毫不留情地拖進(jìn)深海里絞殺一個選擇。

    于是，這條街道里，漸漸就有人發(fā)現(xiàn)。

    每到深夜的兩點，一個高大的黑影就會消失在莊園的門口。

    一直到了凌晨五點左右的時候，怪物才會再次出現(xiàn)在寂靜的街道。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

    于是熬夜的人們都會屏息凝神，不敢發(fā)出半點的聲音。

    一直到影子消失在了路燈下。

    怪物消失的那座莊園里，每天六點都會準(zhǔn)時響起來洗澡的聲音。

    舒棠想要短時間內(nèi)讀懂老院士的所有論文，搞清楚所有的藥劑，所以都起得很早，每次她起來人魚都在洗澡，但是舒棠只以為是燕市的天太干燥了，早上抹面霜的時候都會把那只高大怪物給按住，非要往他的臉上抹。

    順便還會揉一下人魚的臉。

    人魚當(dāng)然知道她的小心機，但是每次舒棠抹完了，他都會掐回去，逼迫舒棠發(fā)出“嘎”的小黃鴨叫。

    這種早晨的小游戲，他們兩個都樂此不疲。

    一直到某天夜里，舒棠夜里做了噩夢，夢見了人魚在她的魚缸里被毒死了，她在夢里急得團團轉(zhuǎn)。

    一睜眼，舒棠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人魚不在。她睡蒙了，穿著鞋到處去找魚缸，找了半天才想起來，剛剛好像是在做夢。

    舒棠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人魚在家里留了藍(lán)色的小光點，這是他們的一個小暗號，表示他的精神體就在旁邊。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看著藍(lán)色的小光點，因為那個夢還有點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之后，她在地毯上睡著了。

    等到舒棠醒過來的時候，是被洗澡的聲音吵醒的。她看了看身上蓋著的外套，知道是人魚回來了。

    舒棠本來想要問人魚去干什么了，但是她在空氣里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舒棠愣了一下。

    舒棠已經(jīng)可以分辨人魚的氣味了，她知道那不是人魚的血。

    那一瞬間，舒棠抱著外套想了很多。

    但是最終，她還是起來，打開了窗戶去散散味道，然后打開了空調(diào)除味的功能。她在收拾垃圾桶的時候，看見了里面人魚昨天的上衣上燒灼的彈孔。

    她收拾完了，若無其事地去擁抱了剛剛洗完澡出來，長發(fā)還是濕潤的人魚。

    人魚低頭朝著她嘶了嘶的時候，舒棠差點有點想要對他說：

    我們回南島市，好不好？

    她知道小陳被軟禁的事，她在人魚的衣服上找到了彈孔，她知道在污染區(qū)的時候小陳他們差點全軍覆沒。

    她有點害怕。

    ……

    這一天后，舒棠夜里等了人魚幾次，人魚也發(fā)現(xiàn)了。于是每天早上都會帶不同的早餐回來。

    但是這天，舒棠下樓的時候，沒有等到人魚回來，她看見了一個老熟人，老吳。

    老吳對她說，昨天夜里小陳去找元勛了，他們有點事情，讓舒棠今天不要去研究院了，元勛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就會回來。

    舒棠聞言，看了看窗外，想要翻開冰箱看看有沒有什么吃的招待老吳，發(fā)現(xiàn)見底后，她就決定和老吳一起去一趟超市。

    他們的莊園在街道的拐角處，那條路的盡頭只有一戶。因為開滿了藍(lán)玫瑰，本來，經(jīng)常有成群結(jié)隊來摘花的小孩子來那座莊園，但是最近他們不來了，就顯得有點冷清。

    小孩子們也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那座藍(lán)色玫瑰包圍的莊園。

    舒棠其實聽見了很多的傳聞，偶爾她從莊園里出來的時候，經(jīng)?？匆娐啡舜掖业仉x去；就連在研究院內(nèi)，各種奇怪的眼神也如影隨行。偶爾舒棠在研究院的護士臺翻報紙，就會看見上面某某政要離奇死亡的消息。

    現(xiàn)在那報紙還在舒棠的籃子里沒拿出來。

    舒棠走近附近的小超市，就聽見了他們討論最近的“雨夜屠夫”的傳言。

    人們發(fā)出了驚呼，交頭接耳地討論那個可怕的怪物。

    當(dāng)時老吳有點擔(dān)心地看了舒棠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因為人魚不吃飯，也不喜歡吃蔬菜和面食，他們買了不少金槍魚。最后都是老吳開車運回來的。

    告別了老吳后，舒棠打算把花園角落里的水池給清理干凈，這樣人魚就可以在水池里待著。

    舒棠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人魚甩魚尾了。而且這里的天氣干燥得她有點擔(dān)心人魚會脫水。

    她這樣一邊打掃落葉、花瓣，一邊清洗，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但是她一直等到了晚上的五點鐘，人魚都沒有回來。

    舒棠已經(jīng)洗干凈了池子，那時候正在往池子里放水，她坐在了岸邊一邊等水放慢一邊給小陳打電話，但是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打不通。

    看著那么小的一個池子，她開始懷念起來了在禁地里的那片大海。

    那一瞬間，舒棠有種想要大哭的沖動。

    她不敢想象要是人魚回不來了怎么辦。

    她甚至有點后悔來到了這座城市。

    這里又干燥、沒有魚吃，她還要天天擔(dān)心人魚回不來家。

    她想要和人魚回家，回到那片大海里，那里沒有人可以傷害小玫瑰，也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

    那個時候，人魚其實已經(jīng)回來了。之所以沒有出現(xiàn)，是因為身上還有血，人魚正在面無表情地處理身上的血跡。

    但是這個時候，人魚聽見了很細(xì)微的抽泣聲。

    人魚立馬就意識到是她的聲音，朝著舒棠的方向前進(jìn)。

    然而，人魚才來到了那片花叢，就看見了地上掉落的報紙。

    這只在外面兇狠無比的怪物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其實這只怪物根本沒有想要讓舒棠知道，因為這只怪物很清楚，這會暴露自己兇殘、冷血的一面，而且他不愿意嚇到她。

    但是此時，人魚竟也不知道要如何辯解。

    因為上面寫的就是事實。

    人魚在不遠(yuǎn)處沉默了一會兒后，只好按照老辦法，先出去買了一個冰淇淋，笨拙地遞給了舒棠。

    怪物想要告訴小貓，他沒有報紙上說的那么壞、但是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找不到有力的論據(jù)證明，只能發(fā)出：“不壞。假的?！?/br>
    這么蒼白的辯解。

    但是看到了人魚的那一刻，她卻直接撲過來抱住了他。

    人魚小心翼翼地低頭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么是這個反應(yīng)。

    舒棠緊緊抱著他。

    好一會兒后。

    在人魚想要說些什么時候，他聽見了舒棠悶悶的聲音：“小玫瑰，我想家了。”

    人魚知道——她說的家是他們在海邊的巢xue。

    人魚于是安靜了下來，輕輕順著她的長發(fā)，把她摟在了懷里。

    他們都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回家，那就是前功盡棄。

    人魚找不到別的話哄她，于是，他對著她低聲說：

    “你乖?！?/br>
    舒棠把腦袋埋在了他身上。

    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只被安慰的小貓。

    她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

    他們在水池邊坐了下來。

    人魚似乎有話要問她，遲疑了一會兒，叫了一聲“棠?！?/br>
    舒棠順著人魚的視線，看見了旁邊的報紙。

    她怎么會生氣呢？她只是擔(dān)心他回不來家。

    一直以來，人魚都在她的面前藏起自己的爪牙、遮掩自己兇殘的本性，但是這種隱藏并不是快樂的，因為人魚害怕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后會離開自己。就像是一種甜蜜下的隱患。

    但是舒棠移開了視線，轉(zhuǎn)頭對人魚說：“小玫瑰，如果你是壞人，那我就是你的同謀?！?/br>
    她的眼神清澈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