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里的生活與世隔絕。

    因為藍(lán)色玫瑰綻放，于是有了一個代稱：藍(lán)玫瑰莊園。

    就像是童話故事里面古堡里的怪物生活的地方一樣，充滿了神秘而傳奇的色彩。

    但是實際上，怪物和他的女孩會浪費大部分的時間在廚房里翻菜譜，一起試著烹飪新的食物。

    他們一個炸廚房、嘗試板藍(lán)根泡面的究極黑暗料理；一個負(fù)責(zé)吃光小貓的所有失敗作品。

    他們對于外界的變化總是顯得很遲鈍。

    舒棠是在某一天早上看聯(lián)邦新聞的時候，看見了昨天來拖地的門衛(wèi)大叔，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舒棠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那些人的身份，她開始有點緊張起來。開始手忙腳亂地

    準(zhǔn)備了下午茶和點心招待他們。

    又像是一只蝴蝶一樣在藍(lán)玫瑰莊園里的怪物面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詢問他：

    “我們要不要去買兩套正裝？”

    “早上見客人穿拖鞋不好，哎得換皮鞋。”

    她還會坐在掃地機器人上面大呼小叫，指揮怪物推著她把衛(wèi)生搞了。

    怪物更討厭這些不速之客了。

    因為光是明天的下午茶，小貓就從晚上念叨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指揮怪物扛著她去烤姜餅。

    第二天拜訪的人一進來，就撞見了黑著臉的怪物。

    雖然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但是那雙眸子毫無感情，他陰冷地盯著他們，尖銳的魚鰭豎起，高大的身影在陰影后面陰沉沉地看著他們。

    拜訪的人發(fā)出了一聲尖叫，被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

    等到她下樓的時候，就看見了那兩個踉踉蹌蹌鞋子都飛了的背影。

    她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喊他們留下來吃頓午飯的時候，他們跑得更快了。

    她回頭對怪物，十分生氣：“他們真沒禮貌，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怪物收起了黑臉，低頭評價：“素質(zhì)，低下。”

    兩個人深有同感地一起點頭。

    攜手回去看肥皂劇去了。

    漸漸的，舒棠發(fā)現(xiàn)來的人眼睛里只有恐懼，若是熱情一點，眼神里就全是諂媚和算計，她不喜歡他們看向人魚方向的眼神。

    于是，她直接在藍(lán)玫瑰莊園的大門口掛了一個牌子，不接待客人了。

    再也沒有人打擾他們了。

    ……

    日歷本上的數(shù)字越來越小，舒棠每翻一頁，都感覺到時間過得飛快。

    舒棠早上起床，再次一翻，突然間發(fā)現(xiàn)日歷只剩下了兩張紙。

    她呆住了。

    才想起來了如今已經(jīng)是九月的夏末了。

    她有些期待，還有一些不安。從早上開始心臟就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一直到下午被老院士給單獨叫過去之后，舒棠才有一種一只靴子終于落地的感覺。

    她讓人魚在研究院的樓下等她，然后和老院長一起進行了一場簡短的談話。

    老院長說：

    “像是元勛這樣嚴(yán)重的精神力暴動，治愈的例子并不多，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治愈元勛，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br>
    “還請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老院長給舒棠看了八個臨床案例。

    精神力暴動治愈后，患者就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大夢。

    但有人會記得夢里發(fā)生的細(xì)枝末節(jié)；也有人一覺醒過來卻忘記了全部。就像是憑空失去了很多年的記憶，一覺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間失去了幾年的青春。

    老院長告訴舒棠：“其實這是大腦的保護機制，因為精神力暴動的時候非常痛苦。病好后，有些病人會為了保護自己，大腦會自動屏蔽這段記憶?！?/br>
    舒棠離開的時候，外面下起來了瓢潑大雨。

    她在窗戶上數(shù)雨點，數(shù)到了第十一滴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舒棠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大雨里的人魚。

    舒棠知道，小玫瑰肯定全部都聽見了。

    因為人魚蒼白的唇緊抿，正在死死地盯著她，像是一座不會動彈的雕像。

    一直到舒棠說：“小玫瑰，我們回家吧?！?/br>
    他才僵硬地動彈了一下，接過了她手里的傘。

    他們兩個人慢慢地朝著那座莊園走。

    舒棠發(fā)現(xiàn)經(jīng)歷一些事情，真的會讓人長大。比方說要是在來燕市之前遇見這樣的事情，她會不知所措、會迷茫想哭。然而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比想象中要鎮(zhèn)定得許多。

    舒棠不會在這個時候喊停，她也不想阻止祝延治好病。她希望小玫瑰再也不會神經(jīng)痛，再也不會因為某一次精神力暴動而失去生命。

    她竟然在這個時候，主動地開始安慰人魚。

    “小玫瑰，你相信嘛？就算是你不記得我了，我們也會走到一起的?！?/br>
    “小玫瑰，我們的信息素很配的。”

    “你知道命中注定嗎？”

    人魚終于低下了頭看著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

    舒棠從前也不信這個的。她覺得命中注定就是一個傳說。就連她的父母，也是在匹配后，很多年后才慢慢相處出來了感情。

    但是當(dāng)遇見了人魚之后，她覺得也許世界上真的有奇跡發(fā)生。

    他們一個在燕市、一個在南島市；

    一個是海里的魚，一個陸地上的貓。

    南轅北轍、千里迢迢。

    舒棠說：“其實，如果可以忘記那十年，也挺好的?！?/br>
    舒棠：“還有還有一半的概率嘛?！?/br>
    但是她一回頭，發(fā)現(xiàn)人魚沒有跟上來。

    怪物沉默著。

    舒棠回去給他撐傘、又拉了拉人魚。但是他不愿意撐傘、也不愿意跟上來。

    他就站在原地，很固執(zhí)地不愿意被她拉走。

    “不想?！?/br>
    他不想忘記。

    舒棠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僵持在了雨中。

    好一會兒之后，她看見人魚的發(fā)絲開始滴水，她只好走過去，拉住了人魚的袖子，拉著人魚回家。

    她湊過去蹭了蹭人魚的面頰上冰冷的雨水，于是他終于松動了，跟著她回家了。

    她像是從前一樣，拿著毛巾在花園給他擦那一頭潮濕的長發(fā)。

    但是人魚仍然固執(zhí)地對她說：“不想?！?/br>
    舒棠：“可是不繼續(xù)的話，我們就前功盡棄了?！?/br>
    人魚沉默不語，但是抬頭盯著她，仍然重復(fù)了一遍說：“不想?！?/br>
    舒棠停了下來。

    就在她想要嘆氣的時候，下一秒，她被人魚抓住了手。

    怪物發(fā)出了嘶聲，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脖頸邊。

    聲音在雨聲中也變得潮濕。

    他說：

    “標(biāo)記?！?/br>
    舒棠在他的懷里嗅著他身上冰冷的氣息，有點想哭，但是她還是搖了搖頭。

    在她受到的教育當(dāng)中，這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因為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時候標(biāo)記對方，都是不道德的、趁人之危的行為。

    因為只要她標(biāo)記了他，不管記不記得，他都會不受控制地被信息素吸引，再次愛上她。

    一會兒，她才平復(fù)了呼吸，對人魚說：

    “小玫瑰，這樣不公平，等過幾天……”

    但是她卻激怒了這只兇獸。

    怪物發(fā)出了憤怒的嘶聲，第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眼神充滿了控訴地看著她，長發(fā)的雨水往下落。

    這才是對他最大的不公平。

    因為她竟然想要奪走他人生當(dāng)中唯一的光和歡喜。

    她愣住了。

    他們對視著。

    安靜了好一會兒。

    如果他不愛她，他當(dāng)然可以回去繼續(xù)當(dāng)祝延。

    但是如果不愛她，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找到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