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那人徹底離開了?,一路縈繞在鼻尖的淡淡橙子?味,卻在此時此刻回甘。沈南昭在舌尖嘗到了?一絲淺淡的甜味,而它徑直膩到了?胸膛,讓他的心尖都為之?震顫。 在沈南昭的無數(shù)謊言中,他的“同學(xué)”會同他追逐打鬧、一起掉進泥坑、私下爬樹摔傷腿,似乎他一直都是熱熱鬧鬧的,永遠(yuǎn)不會孤單。 他們總會令他渾身狼狽,遍體鱗傷,卻從來沒有一個“同學(xué)”,曾陪他走完過漫長的回家路途。 這是唯一一個,將他平安送回家的同學(xué),哪怕最后他們都默契地沒有互換姓名。 童話?故事在某一天具象化了?,英勇的騎士提劍破紙而出,他在夕陽下?lián)]了?揮手,笑著說:“明?天見,我的朋友。” 老外?婆拍了?拍他的手背,半是埋怨道:“你這孩子?,人家難得來一趟,怎么不留下吃飯哦!” 沈南昭故作無奈道:“外?婆,幾個菜哦,就留他吃飯了?……”他玩笑似的抱怨道:“等?他吃完,我自己都吃不飽了??!?/br> “你呀!”老人笑著搖搖頭。 她卻不知道,她的外?孫心里想的卻是——如果可以,他想要請那個人吃一頓最好的。 無論是滿漢全席,或是山珍海味,他迫切希望能拿出世間最好的東西來款待他。 沈南昭扶著老外?婆慢慢進屋,卻在腳邁過門檻的瞬間,似有所感地偏頭看了?一眼墻上的舊掛歷。 兩個星期—— 這就是他的“秘密朋友”保質(zhì)期。 他知道,按照秦軻這個說一不二的性子?,至少這兩個星期,那人都會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了???墒歉?中學(xué)業(yè)那么緊張,落下的功課可怎么辦? 沈南昭有些發(fā)?愁。 * 煙霧繚繞的棋牌室里,麻將聲?稀里嘩啦不絕于耳。 啪!“六筒!”一個潑辣的女聲?響起,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從蓋著的麻將牌上挪開,引得旁邊人一陣哀嚎。 她一把?將面前的牌碼齊,一把?推倒:“糊了?!” “齊姐,今兒個牌運不錯嘛!”有人調(diào)侃著開始洗牌。 女人滿臉得意,她一挑眉道:“來,繼續(xù)??!” 對桌的婦人穿著松松垮垮的花連衣裙,她看起來焦躁極了?,本來就短袖的款式愣是被她擼成了?無袖,她大大咧咧地一只腳踩在旁邊凳子?上,手里轉(zhuǎn)著一張三條。 篤篤、篤篤……她不住地敲著桌子?。 “小鄭嫂,快把?牌放回來,下一局了?。”牌友催促道,他們將桌上的麻將推到一起,準(zhǔn)備重新洗牌。 “媽的,不玩了?不玩了?,今天手氣不好?!眿D人一把?將三條擲出,落在牌堆里彈起弧度。她猛地一腳蹬開凳子?,撩起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了?。 “嘖?!迸朴驯舜私粨Q了?個眼神,都是心照不宣的不屑,這也太玩不起了?吧。他們暗自嗤笑一聲?,又開始吆喝道:“來來來,繼續(xù)啊繼續(xù)?!?/br> 推開簡易的樓道門走出,身后隱約出來的嘩啦啦洗牌聲?像是小勾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搔著嚴(yán)艷的心窩。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般,她的手心發(fā)?癢,癢意深入骨髓,恨不得再回去狠狠摸上幾把?。 艸,小賤人贏了?一晚上,今天一定是走大運了?。 她尚存的理?智克制了?欲.望,惡狠狠地想到,今晚先拜財神,定個凌晨的鬧鐘,轉(zhuǎn)天就給?他們這群傻逼贏回來。 只是這才?剛轉(zhuǎn)月,伙食費已經(jīng)輸個大半,剩下的必須盡快贏回來,要是又被那個吝嗇的丈夫知道,八成又得削減他們母子?倆的生活開支了?。 沒飯吃事小,上桌沒賭資事大。 嚴(yán)艷的家住在一個破舊的樓房里,像是筒子?樓一樣的結(jié)構(gòu),據(jù)說多年前出過事情,于是逐漸荒廢,價格也極其低廉,她的公婆就早早低價下手買入。 結(jié)果隨著城區(qū)擴大,這里逐漸成為了?中心地段,房價水漲船高?,人氣也格外?旺盛,他們瞅準(zhǔn)時機,便將這棟空閑的房子?拿來出租—— 由于基礎(chǔ)設(shè)施老化,住是沒人太愿意住,恰好包給?別人改成了?隱蔽的棋牌室,二十四小時開業(yè),不正規(guī)的地方加上不正規(guī)的行業(yè),唯一方便的就是嚴(yán)艷自己玩牌了?。 她穿過樓道,順手揭下了?半卷的廣告,連帶著剝落了?一塊墻皮,灰塵簌簌落下,她嫌棄地拍了?拍手,將垃圾踢到了?墻角:“樓下的死老太婆還不來打掃,好吃懶做?!?/br> 等?到上了?樓,她用擰開吱呀作響的鐵門,就被面前凌亂的場景嚇了?一跳:“遭賊了??死崽子?給?老娘滾出來!”婦人叉著腰大聲?斥責(zé),她猛地一關(guān)鐵門,哐當(dāng)一聲?,震得墻灰都抖落三分。 房間里傳來了?細(xì)微聲?響,像是老鼠在下水道里窸窣動?作一般,隨即,房門打開,臉色蒼白的鄭旭腳步虛浮,他慢慢扶著墻,從屋里挪出來,頭上花里胡哨的雞冠發(fā)?型都蔫不拉幾的。 嚴(yán)艷被自己兒子?這一副精氣神被掏空的模樣鎮(zhèn)住了?,她整張臉都擰作一團,沒好氣道:“你干啥了??遇狐貍精了??” “媽。”鄭旭見了?她,未語淚先流,他期期艾艾道,“你能不能給?我點?錢去醫(yī)院啊……” 錢錢錢,就知道要錢!嚴(yán)艷輸了?一晚上,聽到這個就來火,她固然心疼兒子?,但也更心疼錢。她見著鄭旭那副抽了?骨頭軟趴趴的模樣就生氣,一把?上前將人甩到凳子?上,扯著大嗓門道:“你老實交代,又造什么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