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想要拭去他?臉上的淚痕，卻發(fā)現(xiàn)無數(shù)日月積攢的苦痛，化成了綿延三月的梅雨。

    他?也被淋濕在了這個夜里?。

    沈南昭一遍遍地?問著自己，他?惶急地?想找一個答案：“我一直都很聽?話的，為什么偏偏要任性那么一次——為什么要和?她提mama呢，明明知道她不要我了，為什么還?要去鬧呢？”

    無數(shù)愧疚與后悔啃噬著他?的心，他?幾乎無法承受地?攥緊了秦軻的外套：“我不該和?外婆提的，是不是因為我說錯話了，她生?氣就不要我了……”

    看著沈南昭眼里?的脆弱與淚光，秦軻突然?想起了老人的那通電話——也許在那時，老外婆已經(jīng)早有預(yù)料，所以?特意同他?說了那些。

    她一直掛念著自己的外孫。

    “沒有?！鼻剌V輕聲?哄道，“因為老外婆知道你長大了，很勇敢，能夠自己走了，所以?才敢放心睡覺?！?/br>
    “她是不是太累了？”沈南昭道。

    “是，所以?南昭，我們不要再讓她cao心了，對不對?！?/br>
    沈南昭低著頭，他?輕輕“嗯”了一聲?：“秦軻，你陪陪我吧，一會兒就好。”他?像是溺水的人攀上了浮木，蜷縮在那人懷里?，像是脆弱的幼獸，試圖尋找到一絲同伴的慰藉。

    “等天亮了就走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他?宛如拉滿弦的弓，在崩斷的邊緣搖晃。

    “我沒事，我會好起來的?！鄙蚰险丫o緊地?攥著他?的衣角，他?幾乎囈語般輕聲?道，“所有人都能挺過來，我也一樣。”

    秦軻的唇觸上了他?的額頭，他?垂眸道：“我不會走的，我會一直陪著你?！?/br>
    “秦軻，你知道嗎？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誰……”沈南昭紅著眼眶，他?勉強笑道，“其實我有mama的，父親不在了，家里?欠了債，房子?也沒了，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離開了這里??！?/br>
    “她改名換姓去了另一個地?方生?活，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所以?就不要我們了?！?/br>
    秦軻第一次聽?沈南昭提及家里?的事，他?沉默地?看著面前?的人，眸色深沉，雙手依舊牢牢禁錮著那人消瘦的腰。

    “我想要找她，用盡一切辦法去找到她……可她每個月都會往存折里?轉(zhuǎn)八百元，我們餓不死，也就沒有理由去找她。”

    “外婆說，算了吧，我們也能過得很好……可我從來都沒想做什么，我只是不甘心，為什么她可以?那么愛那個孩子?，就不能分一點愛給我呢？”

    “秦軻，她愛我嗎？”

    “怎么會不愛呢？”

    “那為什么又不愛了呢？”

    “也許還?愛呢，只是太遠(yuǎn)了，她的愛跑不到那么遠(yuǎn)?！鼻剌V拭去他?眼尾的淚，輕聲?道。

    “上個月，她給我和?外婆轉(zhuǎn)了一千六。她知道這個月是我的生?日，她什么都知道，所以?在上個月，她就把?這個月的提前?拿了，好徹底結(jié)束一切……”

    “可是我不要錢，我只是想她回來看看?！?/br>
    沈南昭的眼淚像是融不盡的溪泉，他?輕聲?道：“我可以?不要mama，可是外婆不能不要她的孩子??！?/br>
    說著說著，他?倏忽笑了起來，臉上卻掛著淚：“可是她沒看到，我也不需要了?！?/br>
    秦軻緊緊地?抱著他?，就像是守護著易碎的瓷器，他?一遍遍懇求著：“南昭，我們往前?走，你別往后看了?！?/br>
    他?的唇觸上了那人微涼的鬢角，語氣懇切：“求你，別往后看?！?/br>
    第60章 他的過往，殘酷祭品

    夜里，簡陋的老屋里，狹窄的單人床上擠著流浪貓，他們互相舔舐著濕漉漉的毛——像是花生殼里簇著兩顆孤零零的果實。

    秦軻將手枕在沈南昭的頭下，他望著面前的人，目光專注，一如窗外落下的月光。

    他看著沈南昭闔上眼睛，長睫翕動，像是在風(fēng)中搖曳的脆弱的蝶翼。

    秦軻輕輕拍著沈南昭的背，安靜地哄著。那人眼下的青黛，顯示著他無法入睡，也許這?幾日都像是這?樣?，清醒地等待著天亮。

    “南南，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吧……”

    秦軻突然出聲打破了寂靜，他眉眼含笑，語氣溫和：“一個關(guān)?于王子和公?主的故事?！?/br>
    沈南昭的眼皮微顫，依舊沒有睜開眼。

    沒有反對就視為默認(rèn)了，秦軻開始了他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男人，他對一個姑娘一見鐘情，因為女方家?境優(yōu)渥，所以他拼命打拼，創(chuàng)下了自己?的事業(yè)。于是，他迎娶了那個心愛的姑娘，組建了幸福的家?庭。”

    “他們有了一個孩子，是個男孩，聰明又懂事，所有認(rèn)識他們的人，都說這?是幸福的一家??！?/br>
    說到這?里，秦軻微微一頓：“可是好景不長，還沒等男孩長大，女主人就去世了?！?/br>
    “于是男人全身心投入了自己?的事業(yè)，他越做越大，周圍很多人勸他再娶一個，他卻說不愿意虧待自己?的兒子。”

    沈南昭早已悄然睜開了眼，他借著月光認(rèn)真地看著面前的人，像是要透過他的血脈骨骼，一路望進(jìn)那顆guntang的心臟。

    他突然想?起了秦軻的異樣?，以及宋奶奶無意中的喟嘆——封閉的蚌殼終于開了一條細(xì)微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