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又重復(fù)一遍：“秦總，我接受你的提議?！?/br>
    “嗯，我知道你遲早會同意?！鼻仃蓪⒆郎系奈募七^?去，那是關(guān)于留學(xué)的計劃，或者說是合同。

    “沈南昭，如果以后有人出更大的代價誘惑你，你沒有拒絕的話，秦軻會崩潰的?！鼻仃衫潇o道，“他沒辦法再承受任何背叛了?！?/br>
    聞言，沈南昭卻沒有出聲，他似乎被剝奪了辯駁的權(quán)利，或者說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爭論了，他垂眸看了一眼合同封面，依舊交扣著手指，安靜坐在原位。

    “亦或者，如果他三分?鐘熱度，對你的新鮮感不存在了，你也能對他造成致命的打擊——你們在一起的風(fēng)險因素太大了，我沒辦法去賭?！?/br>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得您的認(rèn)可呢？”低頭?沉默許久，他終于開口問道，聲音沙啞。

    聽到這句話的秦軻愣住了，他終于窺見了那人跟在他身后的跌跌撞撞，像是被蓋在玻璃罩里的蝴蝶，一次次撞向囚籠，頭?破血流地?做著無謂的掙扎。

    “離開吧，我們有資助留學(xué)的機會……當(dāng)你成長得足夠優(yōu)秀，當(dāng)秦軻能證明?時間空間不會是他放棄的因素，就能證明?你們擁有共同進(jìn)退的資本?！鼻仃蓪⑹纸徊?，端端正正地?置于腹前?，“到那個?時候，我會為你們送上祝福?！?/br>
    “但在此期間，你不能與?秦軻聯(lián)系，等到回來?后，除非他主動找你，你不能去找他。如果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放棄了，那就好聚好散，這樣的分?開才不會傷筋動骨，只是將注定?的結(jié)局提前?罷了，對你們來?說都是好事。”

    什?么好事……

    這是一副十足的爛牌，至少明?面上沒有絲毫的勝算。

    沈南昭能夠堅定?自己的選擇，但他卻沒辦法控制秦軻的意志，在他成為“背叛者”后，那人面對的挑戰(zhàn)與?誘惑是他的無數(shù)倍，容錯率也比他的高。

    如果秦軻不來?找他，他將不能發(fā)聲、無法前?進(jìn)……也許到了最?后，被困在原地?的人只有他。

    可那又怎樣呢？沈南昭閉了閉眼，他掩去了淚光。

    “我同意?！?/br>
    他會來?找我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秦晟直直注視著那人，他輕笑一聲，隨即又點了點桌上的合同：“我知道你會來?的，因為你只愛自己——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不同意你和秦軻在一起的原因?！?/br>
    沈南昭想笑，他勉力?勾了勾嘴角，卻始終笑不出來?。

    原來?，他的愛意會那么輕易地?被人全盤否認(rèn)。如果他沒有那么差勁，沒有那么自私，是不是就能被祝福。

    是不是他和秦軻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設(shè)。

    所有不甘就像是火山下guntang的巖漿，它們積攢著、翻涌著、卻又被死死禁錮著，找不到噴薄的出口，只能炙烤著他的心臟，煎熬著靈魂。

    沈南昭終于動了，他抬手，甚至看都沒看內(nèi)容，徑直在合同上簽了名字。

    “夸父是會死的?！?/br>
    隨著最?后一筆落下，沈南昭突然沒頭?沒尾說了一句。他翕動著唇，卻沒再解釋，只是冷靜地?抬頭?，眼神?恰好對上了閃著紅點的監(jiān)控攝像。

    就像是隔著遙遠(yuǎn)的時空，當(dāng)年的沈南昭同現(xiàn)?在的秦軻眼神?相接，他似乎看進(jìn)了秦軻的眼神?、看透了他的骨血，一眼就望進(jìn)了他的心臟。

    他的眼睫濕漉漉的，臉上神?情卻麻木一片。他太過?殘忍了，無論是對旁人還是自己。

    盡管沈南昭沒說完，但秦軻卻心頭?一顫，他幾乎不假思索地?補齊了后面半句話。

    夸父是會死的，沒追到太陽，他就死了。

    盡管他死去，也追不到太陽。

    我能追到你嗎？

    我會死嗎？

    這是當(dāng)年沈南昭想要問出卻無法問出的話，時隔經(jīng)年，此時卻借著一盤簡短的錄像重新說出。

    那時的他能說什?么呢，他早就闡明?了自己的不安與?惶恐，但秦軻擁有與?生?俱來?的自信，生?活在富足愛意環(huán)繞下的天子驕子，從來?不懼任何流言蜚語。

    但沈南昭不是，他是被打碎的鏡子，被重新修補的人偶。

    他的堅定?只是偽裝，只需要一些惡意，就能將他重新拉入深淵。

    人與?人痛苦的忍耐度是不同的，遺憾的是，當(dāng)年的秦軻無法理解他的痛苦。

    秦軻肅然起身，他沙啞著聲音道：“哥，我先走了?！彪S即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去，他步履邁得極大，就像是在赴一場遲到已久的約。

    “小軻?！鼻仃蓻]有扭頭?，屏幕上定?格的最?后一幀畫面，正是沈南昭望過?來?的視線：“最?近很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我相信你也有所耳聞，說我和沈南昭有勾結(jié)，會對你不利。我不希望我們兄弟之間，或者你和他之間有什?么隔閡——我和沈南昭說過?，由他親口告訴你也許更好，只是他擔(dān)心你沒辦法原諒，所以我今天找你過?來??！?/br>
    說到這里，秦晟罕見地?嘆了口氣：“如果愛是將對方懸在懸崖之上的一根蛛絲，那么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感情，總不會長久。你得讓他破開皮rou，長出翅膀，飛到你的身邊?！?/br>
    “這個?過?程會很痛苦，對你們每個?人都是。”

    秦晟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弟弟，正色道：“盡管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認(rèn)，沈南昭每個?選擇都值得我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