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清俊摸了一下煙盒，想起什么又收回了手，他嘖了聲，問道：“你不是說她是我喜歡的類型嗎？你真這么覺得？”

    他咂摸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哪里奇怪。

    許川沒回答。

    在翟清俊心里覺得自己提的這個問題是不是過于無聊，正要說“算了”的時候。

    許川回答了——

    “應該希望吧?！崩涞穆曇繇懫?。

    他回答了上一個問題。

    翟清俊愣了一下，他看到許川轉了個角度，幾乎背對著自己，而留給自己的背影里似乎透著無所謂。

    他好像對這個問題沒什么興趣。

    不過也對，就算他們是很好的朋友，許川也沒有義務對他的所有事情都上心。

    而許川只想——

    如果她成功，那一定兩情相悅；如果兩情相悅，為什么不希望？

    她大方的祝他成功，他當然不會吝嗇對她的祝福。

    如果她們兩情相悅。

    他們就當朋友，就只當朋友。

    氣氛略顯沉默，翟清俊說去看看李文豪，許川就躺在床的一邊開始漫無目的地刷手機。他看到半小時前來自“田慧靜”，也就是他mama的消息，手指頓了一頓，又在別的軟件上瞎劃拉了半天才情愿點開。

    上面是沒什么營養(yǎng)的日常慰問，像他們這個分崩離析的家庭規(guī)定好的例會一般。

    “小川，最近怎么樣？”

    許川把聊天記錄輕輕往上一劃，就是上個月同一時間一模一樣的消息。

    好神奇，時間倒流了。

    又或者進入了什么奇怪的循環(huán)。

    他給予上月同樣的回復——

    “很好”

    下一秒，一條與平常不太一樣的消息彈了出來。

    來自田慧靜。

    “mama前段時間生了場病，最近在醫(yī)院里，你應該也放假了，要不來見mama一面？”

    見面。

    許川表情有些呆滯，他盯著這行字來來去去地看，一個筆畫一個筆畫地看……他識字，沒有讀錯順序，也沒有自己腦補出多余的內容。

    他mama真的在叫他去見面。

    兩年多了。

    他手指微微顫抖著，幾乎要拿不穩(wěn)手機。

    對面見他遲遲不答話，又發(fā)來一句：

    “meimei說想你了”

    許川的心情隨著這句后發(fā)來的話慢慢冷靜了下來，他眼睫低垂著：

    “好”

    “李文豪這個傻逼，剛還哭的肝腸寸斷的，這才半個小時不到就睡著了?！钡郧蹇∽哌M來，手里拿著自己的睡衣，一進門就往床上扔。

    許川大腦有些接不上線，他迫切地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了想問：

    “李文豪之前不是說分手了嗎？”

    翟清俊站在床邊雙手隨意扶在褲腰處，居高臨下地對著許川，表情有些懵：“啊？分手了嗎？那他今天哭什么？”

    “……”

    許川提醒：“期末考的時候，他不是還叫你去喝酒嗎？”

    翟清俊對生活上的很多事情記性都特別差，幾乎腦子一點都不放在生活里，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就是考英語的前一天晚上。

    他被李文豪拉出去坐在夜市上喝到半夜，當時李文豪也是哭的稀里嘩啦的，但是講的什么東西翟清俊還真記不太清了。

    “誒，對啊?！彼碱^一皺也開始疑惑，“他當時是為啥事情喝酒來著？”

    轉移注意力失敗。

    翟清俊是傻逼。

    許川有些喪氣，滿心還環(huán)繞著那一句“見面”，但懶得找一個新的話題了，他有些煩躁地一扯被子連帶著把頭都蒙住，手指緊緊地抓著被子邊緣。

    許川家里常年只有他一個人。

    這種情況是從他八歲那年開始的。

    八歲父母離婚，九歲父母分別再婚，再婚的日期都相差無幾，似乎都怕輸給對方了似的。這些年他們會在朋友圈里拼命彰顯自己新家庭的幸福，好像多發(fā)一些朋友圈就能證明自己贏過對方。

    剛開始那兩年許川還挺愛看的，朋友圈里他們的照片許川會在屏幕上放大端詳很久。他可以從照片里知道m(xù)ama剪了短發(fā)，爸爸長胖了一些。

    后來就不愛看了。

    他們各自有了自己在新家庭的孩子，朋友圈里越來越多的合照，他看著覺得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爸爸mama，兩個人分明沒有一個是屬于他的。

    他喜歡待在昏暗封閉的環(huán)境里，有天目光從手機上的照片移動到自己漆黑一片的房間里時，他察覺自己就像曾經(jīng)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看到的那個描述——

    像陰溝里的老鼠偷窺別人的幸福。

    現(xiàn)在他早就屏蔽了那些炫耀幸福的朋友圈，麻木地接收這來自父母每月一次復制粘貼的問候，接收兩筆不菲的生活費。從前每隔一年半載兩人中會有一人邀請他去他們所在的地方“做客”。

    近些年就沒有了。

    今天很突然地收到時隔兩年多邀請，雖然是“meimei想他了”這種……在許川看來無關緊要的理由，但他還是想去。

    他看著眼前被子蒙起的一片黑，覺得自己很賤。

    這么想著，手指就脫了力。

    眼前的被子被人掀開個縫，翟清俊皮膚較黑的大手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你遇到事了啊?！钡郧蹇〗蹩隙ǖ恼Z氣。

    許川自己抓這被子邊緣往下扒拉，露出了鼻子和嘴，終于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