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剛斷，翟清俊就像有心靈感應(yīng)一樣，居然真的打過來了。

    許川覺得不該接的，他這會兒情緒太差勁了，一旦露餡，翟清俊就會知道這件事……他知道了，也會難過。

    但他實在是很難受，很想聽聽他的聲音。

    “半天不接，剛打還占線，跟誰聊天呢你？”電話一通，翟清俊不太高興地說。

    許川努力地想讓自己語氣輕松一點：“快遞站，打電話叫我取快遞。”

    他果然很擅長說謊，張口就來。

    “行吧，你買啥了？怎么不跟我說，我去取唄?！钡郧蹇≌f。

    許川沒應(yīng)他，而是問：“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找我，怎么了?！?/br>
    “……我找你需要什么理由嗎？”翟清俊覺得他有些奇怪，安靜了片刻，追問：“你怎么了？”

    “我……”許川張了張嘴，他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他大腦開始空白。

    翟清俊替他想到了一個好理由：

    “不舒服嗎？是不是剛出院太累了不適應(yīng)?！?/br>
    “嗯?！?/br>
    翟清俊懊惱：“我就說應(yīng)該過去陪你出院的。”

    他原本要去，但汪瑩臨時打了電話過來，叫他幫忙早上去找人蓋個章子，偏偏那人只有今天早上在嘉文市，翟清俊不得不去。

    許川坐在地上靠著沙發(fā)，他單手捂著眼睛，虛弱到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來。

    “我睡一會兒。”

    ……

    許川自覺對人的離世沒有什么實感，他從小習(xí)慣了分離。

    是，他應(yīng)該習(xí)慣了分離的。

    許川看著窗外想，他應(yīng)該習(xí)慣的，眼淚卻倏地滾落了下來，快到他來不及眨眼。

    幾乎是頃刻間，情緒全線崩潰，精神世界幾近坍塌，許川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流出這么多眼淚來，一顆一顆砸在沙發(fā)邊緣又或是地板上。

    他不得不雙手捂著臉，漸漸將自己蜷縮起來。

    他為什么還沒有習(xí)慣。

    為什么接受不了。

    他不是接受能力最強(qiáng)的人嗎？

    他早該平淡地接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來到他身邊，又分離。

    ……

    終于。

    在他將自己蜷縮起來，封閉進(jìn)自己的狹小空間里不知多久后。

    空蕩的房間里響起了微弱的、哽咽的哭聲。

    又在某一刻轉(zhuǎn)為了失聲的慟哭。

    ……

    ……

    池曉的自殺案很快在三中那一片引起了轟動，眾說紛紜。

    有人說高考壓力太大逼得學(xué)生跳樓。

    有人說她遭受了不公平待遇要跳樓。

    有人說她為情所困抑郁難解才跳樓。

    坊間傳言四起，真想無人知曉。

    許川挑著那片小吃街最熱鬧的時候去點了份涼皮，聽老板娘和其他幾個店的人嘮嗑。

    “三中這爛學(xué)校哪有那么大壓力，要我看，小姑娘內(nèi)心還是太脆弱了?！?/br>
    “什么壓力啊，我看就是有隱情。聽說她跳的時候有人看見了，坐在頂樓拿著手機(jī)還玩了會，看著怪開心的，一點兒沒猶豫就跳下來了。”

    “你聽誰說的?。俊?/br>
    “還能有誰，老丁家兒子，那不天天在三中這片巡街呢?！?/br>
    “哎喲，這倒霉鬼一家，前些年跳樓那個，是不是也讓他家哪個兒子撞見了？”

    “可不是么，當(dāng)時是老二，這次是老三?！?/br>
    許川故作隨意地搭話：“三中前幾年也有人跳樓？”

    幾個人表情一頓，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面面相覷，幾秒后又一拍大腿放棄掙扎。

    “反正也過去兩年多了，當(dāng)時還一人給了一千塊錢封口費(fèi)?！?/br>
    “封口費(fèi)？”許川追問。

    老板娘靠著門框說：“前些年那個，也是個姑娘，怪可惜的。好像剛上高中沒多久吧，就跳樓了?？赡芨@霸凌什么的有關(guān)系，當(dāng)時事情一出來，到處都在壓，誒你家是不是不住這片？”

    許川如實說：“我家住二中那邊?！?/br>
    老板娘挑眉：“對嗎，你看。消息鎖得可嚴(yán)實了，出了這片都沒人知道。那姑娘應(yīng)該是得罪了有權(quán)有勢的富貴人家了。也是從那——”

    她指了指。

    這片都是平房，路邊樹也矮，擋不住三中的高樓。

    她一抬手就能指到那棟最高的一號教學(xué)樓。

    “就那棟，跳下來的。”

    許川低頭假意吃了幾口，胃里實在難受，每一口都像在用刑。

    他背對著老板娘，語氣輕松：“確實可惜，不知道誰那么王八蛋?！?/br>
    老板娘閑著也是閑著，突然壓低聲音說：“哎，你們知道那個嗎？”

    她用氣聲報出一個所有人耳熟能詳?shù)钠放啤?/br>
    “就是他家兒子?！?/br>
    “他家兒子？咋能在咱們這個小地方上學(xué)呢？”

    “我老公之前去他家干過活，知道點兒，他老爹老娘都在這邊，估計也是想找個小地方清凈，而且咱們這高考還占點便宜?！?/br>
    “要真是他家，那就不奇怪了?！?/br>
    許川拿出手機(jī)搜了那牌子，顯示目前公司在一個姓紀(jì)的男人名下。

    他默不作聲地咬緊了牙，收起手機(jī)。

    “之前跳樓的女孩叫什么？”他問。

    老板娘一喜：“你還真是問對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