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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俗雨 第52節(jié)

    姜迎燈有時候也會在宿舍聽大家傳授一些戀愛經(jīng)驗(yàn),試圖從別人哪里取取經(jīng)。

    但她又黯然地覺得,關(guān)于喜不喜歡、愛不愛的一切低級試探,在梁凈詞這樣的人面前,都是無效且幼稚的。

    人一豁達(dá)瀟灑,你就怎么也試不到他。

    明知他的心量比宇宙還寬大,怎么還會想要費(fèi)盡心機(jī)去丈量?

    “喝醉過么?”

    為這句詩,梁凈詞又問了句。

    她說:“沒有?!?/br>
    “改天試試?”

    姜迎燈挺奇怪:“一會兒教我不要學(xué)壞,一會兒自己又教我壞,你怎么那么善變。”

    梁凈詞笑了:“喝個酒就壞了?”

    “……”

    他一字一頓喊她的名字,意味深長的:“姜迎燈,太乖了。”

    一頓因?yàn)榇蚯榱R俏而延長的早餐結(jié)束,姜迎燈走在前面,發(fā)現(xiàn)自己落了東西,她來時帶了個托特包,忘在座椅上。

    回眸發(fā)現(xiàn),梁凈詞正一只手握緊兩根背包帶,挺粗暴地就攥在手里就走過來了。

    姜迎燈把她一百塊的包包奪過去,掛上自己的肩,推門出去時,頂部一盞燈恰好從玻璃里映出兩個人。

    她想,如果他們不牽手,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會怎么揣測她和梁凈詞的關(guān)系呢?

    一雙客觀公正的眼,能夠一眼看出他們的不平衡。

    姜迎燈不是他那個世界的人。

    在梁凈詞的車?yán)?,她接到一通電話,對方開口便問:“姜迎燈是吧?”

    “對?!苯瓱袈牫隽舜巳说穆曇簦前嗌系膶W(xué)委。

    學(xué)委說:“跟你說一聲哈,上星期說的那個博物館帶隊(duì)的翻譯,我跟幾個老師商量了一下,還是定下來了鄭家豪,老師的意思是想選一個男生,因?yàn)槟猩膫€性會活絡(luò)一些,而且當(dāng)天來的領(lǐng)導(dǎo)有點(diǎn)多,萬一jsg出些什么狀況,怕女孩子控不住場子?!?/br>
    他提到的活動是一個博物館展覽,因?yàn)橛型饧淌趤韰⒂^,需要找一名英語翻譯陪同,當(dāng)時在群里看了消息,姜迎燈就報(bào)了名,她對自己的英語還算有自信,也通過了口語測試,本來確信萬無一失。

    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摸不著頭腦,且學(xué)委的解釋令她皺起眉:“你們當(dāng)時在選講解員的時候,明確地說了是綜合考量。我不管是高考分?jǐn)?shù)還是四級,或是入學(xué)考,成績都比鄭家豪高,你們覺得他的整體素質(zhì)比我好,就因?yàn)樗悄泻⒆訂??如果你們提前這樣講清楚,我是不會參加的。”

    學(xué)位也有些心虛說:“不好意思,這個最終還是由老師決定的,我做不了太多主,畢竟鄭家豪也是個班委嘛,他應(yīng)變能力還是沒話說的。老師喜歡他情有可原吧。”

    他又說了兩三遍抱歉,姜迎燈慢慢才釋懷,說算了,知道他無權(quán),便也沒再跟他說下去。

    梁凈詞騰出一只手,用指輕輕蹭在她有些發(fā)熱的臉上。他什么也沒問,就這樣平靜地用指端安撫她。

    很喜歡這樣蹭她,就像撓一撓小貓咪的下巴。

    姜迎燈非常好脾氣一個人,生氣是真真罕見。

    遑論氣成這樣,可以說聞所未聞了。

    他沒問,但她還是講了來龍去脈,最后用不服氣的語調(diào)說好不公平,梁凈詞還沒說什么,姜迎燈嘟噥:“你是不是又要說隨遇而安?”

    他笑了笑,溫聲道:“如果實(shí)在沒有解決之策,放過自己更重要?!?/br>
    姜迎燈關(guān)掉手機(jī),心里憋一股氣。

    車在門口剎住,她本要下車,被他用安全帶扯回來,梁凈詞極速欺身下壓,吻住她的嘴角。

    姜迎燈愣了下,忙把人往外推,提醒他說:“早高峰呢,怎么現(xiàn)在不嫌人多了呀?”

    梁凈詞哪管外面車水馬龍,笑著看她:“因?yàn)闈u漸發(fā)現(xiàn),如果吻你的想法很強(qiáng)烈,就顧不了那么多了?!?/br>
    姜迎燈覺得稀奇,他原來也會有“顧不了那么多”的時刻。

    今天風(fēng)大,她路過校園的人工湖,發(fā)現(xiàn)那一貫平穩(wěn)的水波也被掀起了震蕩不止的漣漪。

    -

    除了姜迎燈,宿舍最近還有一樁喜事。

    林好和她的體育生crush也終于修成了正果。姜迎燈下了晚修回寢的途中,看到林好成了在樓下卿卿我我的大軍中的一員。男孩子很壯實(shí),看起來力大無窮,幸好林好也身材頗豐,二人擁在一起顯得搭調(diào)。

    回到女生之間,聚在一堂,果然免不了一陣調(diào)侃。

    “林好,你那個男朋友看起來好行。就是那種行,我這么說誰能理解?!”

    林好嬌羞地用枕頭打人:“還沒到那一步呢,你說什么呢?”

    許曦文不懷好意地探出頭:“哎,你們誰聽過她男朋友名字了?”

    林好急得去堵她嘴巴:“別說,你別說!”

    欲蓋彌彰,不外如是。被逼問一番,林好無奈交代:“就是徐春天啦?!?/br>
    在一陣止不住的笑語里,姜迎燈也笑了一笑說:“很好聽,很有生機(jī)?!?/br>
    林好過來摟住她,感動道:“還是你懂?!?/br>
    姜迎燈笑著搖頭,從書包里取出一個長條的暗綠色絲絨盒。

    這是她剛才下課時,有個像是在門口候了很久的男人攔住她,給她送過來的一件“禮物”。

    姜迎燈沒問是什么,也沒問是誰送的,男人長了張陌生臉,判斷不出是司機(jī)還是保鏢,但是姜迎燈知道,這是梁家的人。

    這個禮物盒,她不大敢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手指握著這沉甸甸的盒子,猜測著里面會是什么?這個形狀,大概是鏈子,可能是項(xiàng)鏈,可能是手鏈。

    “你跟他談戀愛會不會影響他仕途???”

    sao亂的寢室里,突然有人問了這么一句。

    姜迎燈猛然心臟一揪。

    她以為是在和她說話,慌張地抬眸去找是誰。

    然而很快林好就接了一句:“怎么可能?!?/br>
    姜迎燈蹙緊眉,去聽她們在聊什么。

    林好在解釋:“他跟那個學(xué)姐都去年的事啦,不至于看他交個新女友就對他怎么樣吧?學(xué)生會是學(xué)生會,又沒什么利益關(guān)系,沒到那種勾心斗角的地步。”

    原來是和學(xué)生會掛鉤的“仕途”。姜迎燈撲通撲通的心跳緩緩靜了下來。

    她放下手里的盒子,給梁凈詞打了一通電話。知道他在國外出差,不便現(xiàn)身。

    梁凈詞每出差去一個地方,姜迎燈就會在天氣一欄添加進(jìn)那個國家,這樣就不用算時差。

    一眼看到,他那邊現(xiàn)在中午十二點(diǎn),高溫季節(jié)。

    電話接通后,她小聲問:“你是不是去找導(dǎo)員了?”

    梁凈詞平靜了幾秒鐘,而后溫吞又沉懶地“嗯?”了一聲。

    “我猜到是你,是你吧?”

    今天導(dǎo)員找到她,問愿不愿意再做一次博物館的解說志愿者選拔。

    多大些事,來來回回,反復(fù)無常。想也不用想,讓老師變卦的理由,是得到了某處的通知。

    除了他,沒人會替她做打算。也除了他,沒人這樣神通廣大。

    她說猜,其實(shí)根本都用不著猜。

    “你不用為我出面,這事情如果傳出去也不好聽。”姜迎燈說,“那就是個講解員,不當(dāng)就不當(dāng)吧,也沒什么太大的用?!?/br>
    “怎么會傳出去?又怎么會不好聽?”梁凈詞聞言,哂笑了一聲,他說,“我只是把你本該有的權(quán)利還給你?!?/br>
    姜迎燈默了默,問:“你和他說什么了?”

    “我說,如果在學(xué)校這樣的地方都不能保證公平——”他頓了頓,字句鏗鏘,說道,“還有誰能來保護(hù)一個女孩對人對事的熱情?”

    姜迎燈壓了壓唇角,沉吟少頃,說:“你這樣動權(quán)威,不會讓人覺得囂張嗎?”

    “權(quán)威是什么?”梁凈詞這回是真笑了,“不過說幾句實(shí)話,和他聊一聊而已,能壓迫到誰?”

    姜迎燈不知道個中原委,于是沒再問下去。

    梁凈詞問:“安排你們重選了嗎?”

    她說:“老師說會重選的?!?/br>
    他說:“不錯,也算是當(dāng)個小領(lǐng)導(dǎo)了?!庇值?,“提前送份禮物,應(yīng)該收到了?”

    姜迎燈聞言,又抓起那只盒子,問他:“為什么不當(dāng)面送呀?”

    梁凈詞說:“出差時間很緊,走得急,就托人幫了個忙?!?/br>
    暗扣還沒掰下,她猶豫著要不要拆開,說:“我沒答應(yīng)老師,我說我不稀罕?!?/br>
    又苦澀地說:“你的禮物送早了?!?/br>
    梁凈詞不以為意地笑:“那就不敬你成功了,敬你勇氣?!?/br>
    管她能不能當(dāng)領(lǐng)導(dǎo),送她禮物,一定要找個天衣無縫的借口。她失笑。

    他又勸慰一句:“機(jī)會多多,來日方長?!?/br>
    姜迎燈說:“我明白?!?/br>
    銅環(huán)狀的鎖扣被她的指按下,盒子敞開,映入她眼中的,不是什么手鏈項(xiàng)鏈,而是一根銀簪,簪頭是一朵用玉器細(xì)致雕琢而成的海棠。

    姜迎燈只看一眼,忙心驚膽戰(zhàn)地闔上,看眼四周,確信沒有室友注意到她的角落。她對電話小心地問:“這是翡翠嗎?”

    他說:“祖母綠。”

    “……”

    一時之間,姜迎燈不知道接什么話。

    梁凈詞自然而然地接話:“社團(tuán)活動的裙子很好看,想起了這個?!?/br>
    他說的是她那一套古風(fēng)的打扮。

    “小時候外公從拍賣會上弄來的,說等我有了女朋友就送出去。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姜迎燈又打開盒子,久久詫異,她說不上多么高興,還為祖母綠這幾個字而震驚發(fā)愁,明明高雅的好物,神圣的寓意,最終到她百轉(zhuǎn)千回的心腸里,又幻化成了俗氣的一句:“是不是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