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雨 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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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是長了一張命犯桃花的臉的男人,比姜迎燈想象中還要帥氣不少。 梁守行穿件長款風衣,即便人到中年,也健碩有型。坐在鐵板燒的店里,跟姜迎燈面對面,像是很少在這樣的場合吃飯,他風流的雙目四下逡巡一圈,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一個笑,服務員上來一只松茸湯的壺,他接過去,紳士地將新鮮的湯斟進姜迎燈面前的小碟子里。 “鐵板燒,跟同學來?”梁守行挺稀奇地問。 姜迎燈細細咀嚼一只炸蝦,還沒應聲。 他又戲謔地笑問:“梁凈詞就帶你吃這個?” “……” “這不行,回去我得好好教育教育。顯得我們梁家家風多么不正似的,摳搜得很?!?/br> 家風這個詞讓人想笑,姜迎燈沒拆臺,只是搖著頭說:“他尊重我,所以依著我?!?/br> 也從來不會露出看不起任何窮酸相的眼神。 跟梁凈詞來的時候,他說的話一般是:那蝦燙,拿來我剝。 “摳搜”這種詞自然也不會用,而是:三文魚挺新鮮的,兩百塊很實惠。 有一些話,換個表達,就成了贊美。 梁守行聽她這么說,不置可否地一笑,搖了搖頭。 過會兒,他眼神稍顯凌厲地望向她,揚起下巴問了句:“他還依著你什么了?” 姜迎燈說:“能依的都依了?!?/br> “不容易。”他笑著說。 “什么不容易?” “哄著女人不容易,陪人吃自助也不容易。比我有耐心多了?!?/br> 姜迎燈為這奇怪的攀比愣了下。 “不過他喜歡,我也沒什么主意?!?/br> 梁守行忽然有些大發(fā)慈悲地說了這么一句。 姜迎燈困惑地望過來,果然聽見他下一句別有深意的:“畢竟我就這么一個兒子,就盡量由著他的性子去了。” 話里有話。 接下來的臺詞得是:家里的江山都是為他打的。 姜迎燈聽得懂這暗示,試探地沿著那冰山一角往下深挖他的籌謀:“只有……一個嗎?” “當然,”梁守行說,“他要是聽話,也輪不到其他的?!?/br> “……” “你覺得呢?” 第43章 c42 姜迎燈還以為她會等到“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這樣粗暴的警告,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梁守行并沒有給她五百萬的意思,他只是輕飄飄地丟出一張底牌, 上面寫的是梁凈詞的似錦前程,是身為梁家的長子本該擁有的一切, 或者也蘊藏著, 供他平步青云的力量。 此刻,這張牌莫名地落在她的頭上, 竟要等她一個局外人來簽字畫押。 梁守行說, 只要他聽話,輪不到別人。 姜迎燈不知道梁凈詞在家里是不是對長輩唯命是從,但如她這樣真聽話的個性, 也不愛聽人家夸這兩個字。 有種被規(guī)訓過頭的乖順感。 這詞從來不是夸人的。 梁凈詞也不是被規(guī)訓的人,她還記得姜兆林說,他是外圓內方的一枚銅錢, 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爸爸看人是準的,所以梁守行的這話, 也就是拿來唬一唬她罷了。 “不要總是啃菜葉子, 既然都吃自助了,當然盡可能吃貴的?!?/br> 雖然這點寒磣的烤rou不夠入這男人的法眼, 但在這樣小事上,他也表現(xiàn)出最大程度的精明,而后又道,“肚子就這么點空間, 不要因小失大。” 又是被雙關到的一句話。 姜迎燈恨自己耳聰目明, 居然句句都聽懂。 誰是小,誰是大, 他說的,顯然不是菜。 姜迎燈夾來一只蝦,戴上手套,慢吞吞地剝。 “一直都這么乖?”梁守行看著她的動作,不禁問了句。 姜迎燈搖著頭,仍然慢條斯理,說:“我不乖?!?/br> 他說:“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蝦rou落在碟子里,姜迎燈擦擦手,為這直白的征詢沉默了很久。 久到梁守行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準備換個方式再問,小姑娘卻溫溫吞吞地啟了薄唇。 “我想要梁凈詞?!?/br> 她的聲線很輕,但語氣卻是堅定的,不像是在和他打商量的意思,很堅定地要擁有。 梁守行意外地笑了:“這個不能讓給你,再想想別的?!?/br> 姜迎燈悶下頭,吃了兩塊蝦。 她今天坐這兒,確實不是來跟梁守行談判的,只不過知道他還能有些什么招數(shù)。因而自始至終有種“我就靜靜看你表演”的淡定感,該緊張顧慮的人不是她。 姜迎燈沒跟人說,她早就在失落里接受了有緣無分的結局,比那幾張塔羅牌還要更早一些。 從重逢的第一面起,姜迎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 否則,怎么會從不談以后呢?只不過想,能多一天是一天。 抱著這樣的期許,與他度過了一段春秋。 見她不吭聲,梁守行有些坐不住的姿態(tài),催道:“你應該也不想讓他太過為難。” 最后,她說:“時間?!?/br> 在梁守行微妙的注視下,姜迎燈抬起眼,問他:“可以嗎?” 她的眼神太過于通透平靜,反而叫對面的梁守行微微愣一下。 姜迎燈知道,這就是故事的尾聲了,她從沒有目送過走到頭的愛情,爸爸和mama,爸爸和朱琪。一別兩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終極宿命。 她知道的。 既然勢必走向某種結果,這頓飯的影響從一開始就無足輕重。 梁凈詞教她的無理取鬧沒用上,她只不過盡可能地為自己的美夢討了一點和平收尾的空間。 “多長時間?” 她說:“我下學期去日本?!?/br> 梁守行滿意地微笑說:“懂事的小姑娘,下次請你吃好的?!?/br> 姜迎燈搖著頭,她今天出奇地固執(zhí),一句場面話也不想講:“我只喜歡吃這個。” - 姜迎燈最近有一場辯論賽要準備。 她沒接觸過辯論,也沒有舌戰(zhàn)群儒過,簡單來說,這輩子沒跟人吵過架。破天荒想?yún)⑴c試試,因為周暮辭推了她一把。 在無名緣的店里吃粉,姜迎燈還在緊鑼密鼓地寫稿,周暮辭蠻好奇地瞅過來,她趕緊卷起稿子一角,謹防偷看。 周暮辭樂呵地笑起來:“雖然我也很菜,不過跟你們文院打還是綽綽有余?!?/br> 還沒上場就開始放狠話,可惡。 姜迎燈收起本子,準備提筷子吃飯。周暮辭忽然問了她一句:“你什么時候交的男朋友?” 她眼滯住:“你怎么知道?” “不是上表白墻了。” 姜迎燈更吃驚了:“你怎么知道那是……?” 周暮辭壓低聲音,眼里有幾分慧黠:“有一回我看見你上他車了。隔老遠,我喊你也聽不見,眼里就裝著一個人?!?/br> 姜迎燈不語,埋下頭,紅了臉。 他又問:“你那次去峰會是見他對吧?” 提峰會,感覺過了很久了。 她坦白道:“嗯,那時候還沒在一起?!?/br> 明明沒跟周暮辭單獨聊過這類話題,姜迎燈為這些不脛而走的小道消息感到不可思議,又喃喃一句:“怎么連你都知道了。” “沒辦法,這么帥的男朋友,難藏啊。”周暮辭笑著,感慨地說,“天生矚目,天之驕子?!?/br> “……” 姜迎燈不置可否。 心中腹誹,難藏是真難藏,矚目也是真矚目。 岔開話題問他:“你有女朋友嗎?” 周暮辭說:“沒,我覺得哄女孩子好難,我嘴太笨了?!?/br> 聽他這么說,姜迎燈就急了:“哎,哪里難了,肯定是因為你不用心好不好?” 他在這方面表現(xiàn)得沒多大耐心,說:“談情說愛,浪費時間,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姜迎燈失笑。 “而且我這個人節(jié)奏很快,我懷疑很難有人跟得上我的步調。總之我覺得,還是利用在校時間多充電比較重要,去峰會也好,辯論賽也好,拍片子、創(chuàng)業(yè)也好。把談戀愛的時間省下來做這些不是更有意義嗎,你不覺得嗎?” 說著,周暮辭扶額一笑:“算了,我不該跟你說這個,熱戀期的人,難舍難分呢。” 姜迎燈說:“戀愛很快樂,愛情也不是全然沒有價值。你沒感受過,不懂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