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少年眉眼頓然彎了彎，臉上掠過一抹得逞的笑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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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糖畫兒

    ◎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姐？◎

    船抵達(dá)岸邊時(shí)，正值午時(shí)一刻，清遠(yuǎn)鎮(zhèn)鄰近常州，倒是人煙氣足。今兒日頭難得，出了太陽，街邊小道擠滿了人，各種各樣的當(dāng)?shù)爻允撑c小玩意兒楚慕見都不曾見過。

    行人如織，楚慕跟在周始后面，瞧著這幅市井繁華的景象，不禁感慨：“這地方可真熱鬧啊，阿始阿始！你看那些是什么？”

    說完她興奮地跑過去，周始回頭，跟上楚慕身影。墻角邊擺著幾處攤位，皆是吃食，用木架子支起，上面插著各種糖畫兒，小姑娘正兩眼放光地盯著。

    周始興味索然地走過去：“糖人唄。”

    “糖人？”楚慕還是第一次聽說，從前更是見都不曾見過，心中更覺別致，一時(shí)有些移不開眼。

    攤販見有人來，笑瞇瞇道：“姑娘來一個(gè)糖畫兒不？想要什么花樣小人都可以做！”

    楚慕聞言看向周始。她這副模樣，似是頭一回見糖人？周始見狀意外地挑了挑眉，語氣慵懶，“這玩意你過去沒吃過？”

    “沒有。”楚慕搖了搖頭。

    她還真沒吃過，宮里可沒有這般好玩又好看的稀罕物，更別提吃了。

    周始劍眉微微蹙起，垂眼盯著她微微泛紅的雙頰，少年烏黑的眸里透著水潤的光澤，漫漫日光下，她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你看我做什么？”她眨眨眼。

    他忽而笑了，楚慕側(cè)身瞧來，少年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盯著她，“楚慕，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姐？居然連糖人這種玩意都不知道？”

    “不該啊，即使是高門大戶的小姐，也會(huì)出門走走吧？”他語調(diào)懶洋洋的，低下頭來與她對視，神色淡然。

    “你難不成，從未出過家門？”

    對上他試探的目光，楚慕微頓，眉頭輕擰起來，抿著唇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姐，我只是爹娘看的嚴(yán)，少出門罷了?！?/br>
    說完她轉(zhuǎn)身去看糖人，不理周始了。

    周始輕笑，卻無心深究。他從一開始便知道楚慕的身份不簡單，以十方樓的暗線，若想查出她的身份，不是什么難事。

    可他不愿，也不想。若楚慕是他死前最后相處過的人，他希望這份關(guān)系多幾分純粹，平平淡淡走完這最后一程，便足矣。

    他彎下腰，與楚慕湊在一塊。小姑娘還在生悶氣，抿著唇，有幾分被戳破的窘態(tài)，她低頭望向木架上的糖人，也不講話，周始唇角微揚(yáng)，忍著笑意，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語氣放軟了幾分，“選一個(gè)吧?！?/br>
    “我請你吃?！?/br>
    楚慕偏頭掃他一眼，也不忸怩，伸手指著木架上的糖人，秀眉輕輕一抬：“那我要兔子形狀的！我要十個(gè)！”

    “十個(gè)？你能吃完嗎？”他頓了頓，不禁有些懷疑。周始倒不是舍不得花銀子，主要是小姑娘糖吃多了，容易壞牙。

    楚慕說完便有些后悔，十個(gè)糖人她定是吃不完的，但一觸及周始的目光，她心里那股勁又涌了上來，不肯服輸般，“反正我就是要十個(gè)糖人，多一個(gè)不要，少一個(gè)也不行?！?/br>
    小姑娘說話聲音軟軟的，脾氣上來了倒是會(huì)同他較勁了，周始倒喜歡她這樣，有脾氣才不會(huì)被人拿捏欺負(fù)。

    “行，十個(gè)便十個(gè)?！敝苁悸柭柤?，想到什么忽而輕哂一聲，“又是兔子?！?/br>
    一勺糖漿澆在板上，攤主一氣呵成，手利落地抖了抖，金黃的糖液勾勒出兔子形態(tài)，從里到外栩栩如生，近在眼前，最后收尾時(shí)拉出一條細(xì)絲，點(diǎn)上兔眼，再粘上一支竹簽，待糖冷卻后，用鏟刀輕輕鏟起，一個(gè)玲瓏剔透糖兔子便做好了。

    楚慕最后只拿了一個(gè)糖兔子，便興高采烈地走了。十個(gè)她確實(shí)吃不完，又何必浪費(fèi)，本就是快言快語的事，太計(jì)較反而幼稚，說說便過去了。

    日頭雖好，天卻是冷的，兩人一起慢悠悠地走在街邊，屋檐上的新雪已融。

    楚慕不舍得吃那糖兔子，拿在手里瞧來瞧去，生怕化了，周始淡淡掃她幾眼，不解她的雀躍，神色漠然道：“等我們到了鄞州，你便會(huì)知道，鄞州隨便哪個(gè)地都會(huì)比這里熱鬧。”

    他走在面前，楚慕抬眸，“阿始，你是去過鄞州嗎？”

    “不曾?！敝苁紦u頭，神色自若。

    楚慕追上與他齊肩，盯著他道：“竟然不曾去過，那你怎知鄞州熱鬧？”

    周始歪頭，瞥她一眼，聲音有些懶：“我就是知道。”

    楚慕：“……”

    她沒話說了，低頭咬了一口糖人。

    街道熙熙攘攘，人多眼雜，周始不動(dòng)聲色地打量著周遭，時(shí)不時(shí)回楚慕幾句。清遠(yuǎn)鎮(zhèn)地方小，來來回回也就這點(diǎn)地方，二人慢悠悠走著，好不愜意。

    長眸隨意一瞥，他驟然瞅見樹枝上掛著的白色絲帶，尾端連著銀鈴，風(fēng)一吹，清脆刺耳的聲音陡然響起，周始見狀神色微變。

    這里竟有十方樓的刺客。

    他心中不安，拉住楚慕的手臂，將她拉至墻角一邊，叮囑道：“楚慕，你乖乖的在這里等我片刻，我很快便回來。”

    糖兔子沒了雙耳，圓滾滾的，楚慕嘴里含著糖，這糖人化了極為粘牙，兩邊牙被糖粘住聲音含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能干瞪著他用眼神詢問。

    ——你要去哪？

    二人從玉陽關(guān)走到這里，周始從來沒有單獨(dú)離開過，也不準(zhǔn)她一個(gè)人亂走。他說人走丟走散是最麻煩的事，天大地大，一個(gè)人能不能找到另一個(gè)人全看緣分了。

    他這人不信緣分，若是她在路上不小心丟了散了，或找不到人了，那他們之間的約定也就此作罷了。

    小姑娘瞪大雙眼，小手不安地抓著他的衣袖邊緣，因說不出話來，略顯得有些慌亂，水潤的眸子微微顫著。

    周始見狀將錢袋子丟給她，“放心，我很快便回來，你別亂走?！?/br>
    “你等……”楚慕來不及反應(yīng)，少年飛快混入人群，一下子便沒了蹤影。

    楚慕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低頭望向手里沉甸甸的錢袋，心里一時(shí)品不出滋味來，周始把錢袋子留給她，是想要她安心嗎？

    她倒是不覺得周始會(huì)丟下她一個(gè)人，只不過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鬧哄的街道熙熙攘攘，絡(luò)繹不絕。

    周始的身影出現(xiàn)在茶館里，他一個(gè)人坐在角落旁的四方木桌，要了壺茶水。十方樓底下分為十門，各門傳遞消息的方式很特殊，不同顏色的絲帶代表著不同含義，而白色則表示此地危險(xiǎn)。

    玉陽關(guān)后，他有許久不曾露面，想必十方樓已派出人來尋了。周始并不想與十方樓的人撞上，不然，會(huì)很麻煩。

    畢竟動(dòng)手殺人，也是件累人的事。更何況如今還有楚慕在身邊，一小姑娘，他不想讓她看到那些。

    十方樓想要做什么，他不感興趣，但十方樓從來只做殺人勾當(dāng)，行事出手必要見血才肯罷休，小小一個(gè)清遠(yuǎn)鎮(zhèn)便不平，只怕那常州也不是久留之地。

    還是得盡快離開此地。

    風(fēng)涌起，樹椏上的銀玲響個(gè)不停，一根根白色絲帶纏繞成一團(tuán)，又被風(fēng)撫平，他微仰著頭望了許久，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從身上摸出幾個(gè)銅板，放在桌上，臉色淡淡的，沒什么表情，隨后起身走出茶館，少年背影清瘦挺直，黑袍如影，如松如竹，扎在人堆里，分外惹眼。

    周始從茶館離開后不久，一道身影從另一側(cè)走了出來，笑瞇瞇地盯著外頭人流，那人眉目清秀，紅衫烈如火，手里玩著一把折扇，嘴角勾著一抹冷笑。

    “噫，可算是找到了你?！?/br>
    日光溶溶，時(shí)密時(shí)疏，周始再次回到離開前的墻角，卻不見楚慕身影。

    他站著仔細(xì)掃了一圈，新抽著嫩枝的柳樹下蹲著一道嬌小身影，橋上人潮不斷，來來往往獨(dú)她安靜的呆在那塊，周始劍眉舒展，緩緩走了過去。

    “看什么呢？”

    周始站著楚慕身旁，問道。

    聽到聲響，小姑娘仰起頭看來，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她手里拿著一根斷了的樹枝，地上有幾個(gè)小洞，有深有淺，有方有圓，坑坑洼洼慘不忍睹，全是她的杰作。

    柳樹旁有幾個(gè)大小不一的螞蟻洞，卻不見螞蟻蹤跡，他見狀挑了挑眉，語氣既無奈又好笑，饒有興致地問：“你這是在做甚？給它們刨新家？”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雙眸無辜清澈，“你不是說就一會(huì)嗎?！?/br>
    她都等了好久了。

    周始笑笑，從懷里拿出一包油紙，里面裝著各種干果，他聲調(diào)懶洋洋的，背靠著柳樹遞給她道：“這不是給你買好吃的去了?！?/br>
    楚慕接過，將油紙包起來放好，她手臟了沾著泥土，不方便吃。少年抱臂瞥著她，光滲過間隙，光影斑駁，雜亂不一，在地上形成細(xì)碎的影子。

    他忽而喚道：“走吧?！?/br>
    “去哪？”楚慕看著他，腿有些麻了。

    周始揚(yáng)唇一笑，他雖笑著，雋秀的眉眼卻是冷的，瞧著沒什么溫度，他說道：“當(dāng)然是回家了?！?/br>
    “起來吧?！彼缴斐鍪謥怼?/br>
    楚慕盯了他半響，才反應(yīng)遲鈍地扶著他的手起來，又很快松開他的手，不太自然地瞧向別處。

    即使明白他所說的“家”，并不是她以為的那個(gè)“家”，可在他說出的那一刻，楚慕恍惚間有了一絲錯(cuò)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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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流蘇帷

    ◎楚慕，你可要小心了?！?/br>
    狂風(fēng)呼嘯，夜幕低垂，漆黑的空中斜掛著半輪彎月，夜深人靜，偶有打更聲響起，窗外倏然閃起一片火光，陣陣細(xì)碎輕微的嘈雜如同熱水沸騰，沒有片刻停歇。

    萬籟俱寂，除去陣陣風(fēng)聲，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卻不見血光，整個(gè)常府燈火通明，不見人跡，雕花扇門半開著，幾個(gè)頭戴斗笠的黑衣人立在院中，身影如鬼魅，長刀血未干。

    刀刃挑開木門，一道黑影走進(jìn)，屋內(nèi)僅存幾個(gè)活口，全縮在桌角下，其中一個(gè)灰袍男子見清來人連跪著爬出來，大喊：“大人！大人是我??！是我??！”

    他跪著求饒，狼狽不堪，此人正是常家老爺常遠(yuǎn)端，他臃腫的身子瑟瑟發(fā)抖，臉上的rou也跟著顫了顫，老淚縱橫。

    那黑影發(fā)出一道輕笑，微弱的燭光映出他年輕的臉龐，他沒戴斗笠面巾，右臉邊有一道極淺的疤，“我自然知道是您，常老爺，我就是來找您的啊?！?/br>
    “找……找我？”常遠(yuǎn)端呼吸一窒，一屁股坐在地上，邊搖頭邊道：“不，你們……你們十方樓想要的東西，我早就給了，你們還來找我做什么？！”

    他一臉惶恐，緊緊盯著眼前的人，他識(shí)得這道疤痕，十方樓的四門主劉成手底下收了兩名義子，這位年輕人便是其中一個(gè)，據(jù)聞他是最能干的，隨四門主姓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