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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您哪位? 第31節(jié)

    姚牧羊邊系安全帶邊隨口回答:“科研院的財務處長??熳哐剑銚踉谇懊嫒思乙渤霾蝗??!?/br>
    池遂寧才不管自己有沒有擋黃昕的路,皺著眉叮囑:“別和他走太近?!?/br>
    “規(guī)矩我懂,和財務保持距離互相尊重嘛?!?/br>
    池遂寧從兜里掏出一個盒子扔給她:“戴上這個?!?/br>
    “這是什么?”

    “道具。”

    盒子打開,姚牧羊登時被閃瞎了眼,足有指甲蓋大小的淺藍色鉆石在車廂里閃著幽幽的光,渾身都寫著“我很貴”。

    她手一抖:“咱能換個樸實一點的道具嗎?之前那樣的就挺好,要不你路過首飾店停一下,我自己買一個?!?/br>
    池遂寧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給你尋個貴的,你大概就不敢亂丟了?!?/br>
    “我是不敢丟,可我也不敢戴啊!”

    “你若是嫌小,我給你換一個更大的?!?/br>
    有錢人威脅起人來都這么財大氣粗,她趕緊套在了無名指上,這塊巨石壓得她手都抬不起來,只能老老實實疊在膝上,問他:“等下見李院士,有沒有什么注意事項要叮囑?”

    “有,多吃點?!?/br>
    池遂寧終于發(fā)動車子,拐進了主路。此時此刻,被堵在車位里出不來的黃昕,已經(jīng)在車里抽完了第二根煙。

    李院士住在理工大學的公寓樓里,夫人是外語學院的法語老師,兩人一位嚴謹認真一位溫柔高雅,伉儷情深,在學校傳為佳話。

    姚牧羊小時候就不討老師喜歡,上大學時成績也只是一般般,下了課恨不能趕緊逃走,來教授家還是頭一回,難免有些緊張。

    池遂寧攜了她的手,走到李院士面前介紹:“老師,這是我愛人,姚牧羊?!?/br>
    她趕緊問了好,李院士看了她一陣,嚴肅的面容露出個慈祥的笑:“這就對了,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就該早點娶回家來。”

    姚牧羊疑惑地看了池遂寧一眼,他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老師你別逗她,她膽子小?!?/br>
    自小就敢自己走夜路打蟑螂看恐怖片,還從沒被人說過膽子小,十分不服氣。但師長在場不好發(fā)作,于是掙開了他的手:“我去廚房幫忙?!?/br>
    院士夫人推辭了兩番,見她真心要幫忙,就讓她把土豆削了:“老李嘴刁得很,成天說什么粗茶淡飯就行,但總嫌擦出來的土豆絲兒沒有切的好吃,這幾天我犯了腱鞘炎,切粗了他還嫌像薯條,當真麻煩?!?/br>
    姚牧羊見她忙著烹油,細聲道:“您要不嫌棄,我?guī)湍?。?/br>
    “那可太好了?!?/br>
    她手起刀落,一會兒就把兩個黃澄澄的土豆切成了細絲,放進盆里洗去多余的淀粉,又倒上清水泡著。

    院士夫人眉開眼笑:“一看你就是懂行的,遂寧真有福氣。他上大學那會兒,老李還是工程學院院長,對他喜歡得不得了,天天把他拘在實驗室,恨不能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他,害得他都沒時間談戀愛?,F(xiàn)在他終于把你娶回家,我倆也就放心了。”

    姚牧羊一邊剝蒜一邊笑:“他是有福氣,才能遇上這么好的恩師和師娘?!?/br>
    院士夫人卻嘆了口氣:“其實老李正經(jīng)做他的導師,不過三個月時間。那年是理工大學第一年搞工程博士,老李迫不及待把遂寧招入麾下,要攻堅大項目,誰知沒過多久他就退學了,轉行不說,還去了外企,兩人僵了好一陣子。遂寧就連來拜年,都被他擋在門外,我看了也揪心。”

    “他當年到底為什么……”她想知道,又覺得自己不該問。

    “他沒告訴你?”

    姚牧羊搖搖頭,兩人確實也不是交心說這些的關系。

    院士夫人把土豆絲瀝干,下進油鍋,滋啦一聲響。

    “這孩子和老李一樣,軸。他當年怎么也不肯說自己的難處,老李也不好好問,對他說了不少重話。一直到后來,在新聞上看見他,才知道他是風馳的公子,有一整個家族要扛。他不和你說以前的事,我也不好說什么,總之他這些年過得不容易,你多體諒他?!?/br>
    菜很快出鍋,閑談也戛然而止。

    師徒倆正好下完一局棋,李院士險勝一子,十分得意,要罰池遂寧多喝兩杯。

    他不知姚牧羊有孕,問道:“小姚酒量怎么樣?你師娘可是女中豪杰。”

    池遂寧趕緊按住酒杯:“她不會,都算我的?!?/br>
    師娘拍了李院士一下:“你學學遂寧,這么護短會疼人,哪像你?”

    李院士十分委屈:“我把我最喜歡的學生叫來陪你喝酒,還不算會疼人?”

    桌上都是家常菜,談的也都是家常話題??蛇@樣的尋常,對姚牧羊來說是極大的震撼——原來一家人圍桌吃飯是這樣的感受,熱鬧又溫暖,溫暖得讓她不安。

    師娘和池遂寧輪番給她夾菜,碗里堆得像小山,她埋頭苦吃,極少搭腔扮演文靜,被飯菜的熱氣熏得眼熱。

    酒至半酣,李院士忽然嘆了口氣:“遂寧,我還是覺得可惜?!?/br>
    師母奪過他的酒杯:“你喝多了?!?/br>
    李院士又搶回來:“我是喝多了,但這話我不說難受。遂寧,你的才華讓我都嫉妒,你做什么都能做好,這輩子怎么都過不差。但是你放棄的項目是要名垂青史的,是能奮斗一輩子的,咱們追求的是極致,探索的是頂尖的技術,可不是四個輪子一組裝就能跑的東西。”

    姚牧羊雖然不知道池遂寧大學畢業(yè)那年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也猜了個大概。

    身負才華與期望的年輕人,為了家庭責任放下心中理想,在另一條賽道取得成功,她不明白,不被稱贊也就罷了,憑什么還要被苛責?

    池遂寧不愿違逆市長,她一個外人,卻受不了這委屈。

    她放下筷子,忍不住開了口:“李院士,您開過風馳e系列的車嗎?”

    李院士享受最高級別的津貼,出入有秘書和司機,自然不需要親自駕駛。他當然知道,小姑娘問的根本不是他的駕駛體驗。

    他把酒杯頓在桌上,透明的酒液濺了出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你不懂,汽車做得再好,那也是生產(chǎn)線上的工業(yè),這對他的才華是浪費,對國家是損失!”

    李院士喝多了兩杯,一激動難免聲高。姚牧羊攥了攥拳,切割分明的鉆戒硌得她分外清醒:“我的確不懂工程技術,我只知道,我朋友搖了八年號才中的燃油指標,卻買了風馳的新能源車型。我只知道,他三年就成為我們公司的高級經(jīng)理,走的時候大家雖然不理解,也感到可惜,但都為曾和他一起共事而自豪。他能干,應該成為他做選擇的底氣,而不是綁住他的理由,不是嗎?希望您有空的時候能去風馳看看,也能為他這些年的成績感到驕傲。”

    姚牧羊嘰里咕嚕說了一串,發(fā)現(xiàn)桌上一片安靜,才發(fā)覺自己有些上頭,剛才教訓的可是全國最寶貝的科研大拿,拿的是特殊津貼,比地方大員都有面子。

    她臉頰發(fā)熱嗓子拔干,手不知道往哪放。若不是肚子里還有個祖宗,她真想拎壺沖一把醉倒完事。

    正驚魂不定時,池遂寧伸手覆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讓她的無措有了錨定之處。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剛才師娘說我護短,這里還有更護短的,看來我得再罰三杯了?!?/br>
    師娘笑著把他的分酒器添滿:“我看這一晚上,這三杯你喝得最積極,可見是甘之如飴?!?/br>
    然后又夾了一筷子土豆絲給丈夫:“這是小姚切的土豆絲,你嘗嘗。你今天見識了她的刀工,日后怕是更嫌棄我了?!?/br>
    李院士搖搖頭,端起酒杯和池遂寧碰了一下:“這杯我得陪你。你說你媳婦兒膽子小,我看挺大的嘛?!?/br>
    姚牧羊紅了臉,想把手抽走,卻被身邊的人牢牢攥住,無處可逃。

    酒足飯飽,二人離開的時候,池遂寧已有了些醉意,從公寓樓里出來,腳步都有些踉蹌。

    姚牧羊扶住他:“把車鑰匙給我,我開吧?!?/br>
    他湊到她耳邊,呼氣帶著酒香:“你開過風馳e系列的車嗎?”

    人一喝了酒,就特別沒正形。姚牧羊耳后酥癢,訕笑著推開他:“沒機會,我拿了駕照就沒開過幾回?!?/br>
    池遂寧穩(wěn)了穩(wěn)身形,不再逗她:“那你別開了,不安全。我散散酒氣,叫代駕吧。”

    “要不要在校園里走走?”

    “好?!?/br>
    上次返校匆匆而歸,也沒能轉上一轉,這時間早就下了晚課,校園里十分空曠,晚風宜人,正適合散步。

    走到明理樓時,池遂寧忽然停了下來。

    他雙手插兜,好像想起了什么,兀自笑了一陣:“每次經(jīng)過這兒,我都想抽根煙。”

    姚牧羊有些驚訝:“你抽煙嗎?我好像沒見過你抽煙。”

    “在六大染上的壞毛病,提神?!?/br>
    趙小山一直愛抽煙,煙癮一上來,無論在哪兒都要點一支。于是站遠了兩步:“你抽吧,我在這邊等你,我現(xiàn)在聞不了煙味。”

    池遂寧跟到她身旁,步伐很穩(wěn),目光卻帶了幾分迷濛:“四年前我就戒了,就在這棟樓?!?/br>
    作者有話說:

    第32章

    姚牧羊認識幾個成功戒煙的人,他們通常對戒煙那日的日期記憶猶新,但從沒有人能說出戒煙的地點。

    “在這棟樓戒的煙”,這話本就十分奇怪,又不是戒*0藥,還得關進特殊場所,所以她只當池遂寧是在說醉話。

    但終究忍不住好奇,問他:“為什么戒了?”

    夜色里,路燈很暗,他的眸子卻很亮,因為醉意眼尾紅紅的,竟像是有些委屈:“被人教訓了。”

    “天底下除了李院士,還有人敢教訓池總?”

    “怎么沒有,有人還敢教訓李院士呢?!?/br>
    姚牧羊想起剛才席上的尷尬,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管閑事了,剛才一時沒忍住,就想到什么說什么了。我不該亂說話的,害你還多喝了幾杯酒?!?/br>
    池遂寧彎起唇,目光灼灼看著她:“你真的那么想嗎?”

    “是啊,聽得我憋屈死了,剛才已經(jīng)收著說了。流水線怎么了,哪家公司的流水線能比風馳更先進?探索宇宙怎么就比實體經(jīng)濟高級了,企業(yè)不發(fā)展不納稅,gdp搞不上去,哪來的錢研究前沿科學?”

    她越說越激動,沒察覺一縷發(fā)絲被晚風吹到嘴邊。

    池遂寧伸手去摘,不知是不是太醉失了準頭,手指在她唇上蹭了幾次,才把亂發(fā)捻在手里,輕輕別到她耳后。

    他的手沒有離開,順勢停在她腦后,迫她看向自己:“那你真的,為我驕傲嗎?”

    他離得很近,近到能聞見他身上酒熏忍冬的氣味,近到能看見他眼里細碎的星光,近到令她害怕,怕對方能聽見自己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

    姚牧羊垂了眸,回答得磕磕絆絆:“對、對啊,不僅是我,六大事務所的人都、都覺得臉上有光。日后我相親的時候,對方如果知道我的前夫是你,肯定對我敬佩三分!”

    池遂寧把她的頭發(fā)繞在手指上,話里發(fā)了狠:“相親?我看誰敢和你相親?”

    姚牧羊嘆口氣:“也是,我?guī)е鴤€孩子,確實會把人嚇退。你放心,我肯定萬事都尊重小貝殼的意愿。”

    池遂寧又靠近了些:“那若是,她想要自己的爸爸呢?”

    他喝了酒,變得分外難纏,讓人難以招架。

    姚牧羊縮了縮脖子:“那就,那就……哎對了,你還沒說當年怎么被人教訓了呢?!?/br>
    她好容易想出一個打岔的理由,終于松了口氣。

    果然池遂寧放開了她,仰頭看向樓頂,目光幽幽。

    “那天我找完李院士,上十九層點了一支煙,剛點著就被一個小姑娘發(fā)現(xiàn)了,教訓我半天?!?/br>
    姚牧羊眼睛一亮:“你也去過十九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