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小別扭

    這是個一觸即分的擁抱, 邵戰(zhàn)可不想給隊伍里的幾個混蛋留下嘲笑的由頭了，交代楊颯去坐自己的位子：“臨時加的機子不行，密碼是……”

    “我不坐你那兒。”楊颯打斷他, 有些執(zhí)拗地別過臉。

    “小別扭, 隨你吧?！鄙蹜?zhàn)也不強求, 看了眼時間，“我得走了，有什么需要跟秦川說, 不用跟這幫老混蛋客氣?！?/br>
    楊颯搖頭：“沒什么需要的, 我等你?！庇钟X得這話有歧義, 補上一句，“等你傷好了, 一起打電競?！?/br>
    “小朋友，想和我一起打比賽？”邵戰(zhàn)明知故問, 嘴角的弧度像得寵的貓妖的尾巴，一點一點翹上天。

    默默注視著邵戰(zhàn)走出基地, 坐上出租車, 楊颯才轉(zhuǎn)身回到一隊訓練室。準確地說, 他還不是星海隊員，雖然和秦川就合同的事項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不過具體的還得等明天人事處上班定下來。

    楊颯選擇留下來, 一方面是想找機會，跟邵戰(zhàn)見上一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多一點時間和團隊磨合。不過即便是沒簽約，在訓練時間擅自離開也是不合適的。

    教練杜長城卻沒有說什么, 招呼他來開復盤會。

    ·

    相比之下，邵戰(zhàn)就沒那么舒服了, 他包車連夜趕去了鄰市的溫泉度假村。

    爺爺選擇這個時間點去修養(yǎng)，是把最大的權(quán)限給了自己。可是，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不當面跟他老人家交代下，真的說不過去。

    在后座瞇著眼睛思考，不知不覺睡著了，睜開眼是凌晨三點。司機貼心地把車停在路邊，等他睡醒。

    老年人覺少，平常在家里這個時間點爺爺已經(jīng)在遛彎了。

    邵戰(zhàn)找到他的時候，老人家正對著裝飾沙盤上劃出的棋盤閉目沉思。

    行動間帶起的風攪動了盆景上的綠葉，邵戰(zhàn)蹲坐在未落一子的棋盤旁。

    良久，爺爺伸手落下一子，老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棋盤的邊角，那一處沒有畫好的接線處：“事情，都辦完了？”

    邵戰(zhàn)沒有立刻回答，默默地將斷開的邊線補好：“正在辦，只是，”他頓了頓，在昏暗中注視著那個有些蒼老的身影，“有些事，可能會涉及到自家親人。”

    老人家的聲音自靜默處傳來：“走之前我便交代過，一切憑你?！?/br>
    邵戰(zhàn)微微頷首：“您什么時候回家？”

    “我這把老骨頭，”爺爺捏了捏因風濕隱隱作痛的肩膀，“也該享享清福了。這件事爺爺不助你，也不會攔你，只有一點，無論是集團還是你的俱樂部，都是要走下去的?！?/br>
    邵戰(zhàn)心里明白，下一步對集團和俱樂部都至關(guān)重要，他們不僅僅要走下去，還要走得漂亮，走得不留半點遺憾。

    “對了，那個孩子……”邵戰(zhàn)跟準備離開，又被爺爺開口叫住，“是叫楊颯是嗎，三年前弄丟的孩子。”

    三年前，邵戰(zhàn)翻遍整個江陵遍尋不到的事，老人家心里一直清楚，只是隱而不發(fā)。

    “是為了他嗎？”

    邵戰(zhàn)細細地將墨色托碟邊散落的沙子歸攏，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的背景下根根分明：“是，”做完手邊的事，他抬起頭，“也不是?！?/br>
    他解釋說最開始接觸這件事，確實是因為私人原因。在了解了真相后，他決心披露，卻不是出于個人情感。他會管這件事，是因為這件事應該要管。不僅要給那孩子一個公道，更要對曾經(jīng)被不公對待的星海練習生一個公道。

    “更何況，當年曲勁受傷被辭退，不能掙錢后，被收養(yǎng)他的人家丟到了深山里的老家。同在孤兒院的弟弟也被人領養(yǎng)，不知音訊。傷害他的人并沒有受到應有的制裁，連俱樂部的賠償都全數(shù)進了養(yǎng)父母的腰包……”

    十幾歲的孩子，在陌生的山區(qū)里，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受傷的手臂得不到治療。柔弱的，凄苦的一生，定格在了十六歲。

    邵戰(zhàn)表示自己并不只為了這兄弟倆，是為了懷揣著電競夢想的孩子能夠安心地走進俱樂部，讓家長沒有顧慮。他并沒有做離經(jīng)叛道的事，只是讓這個世界回到他原本該有的軌道上。

    “即便代價是你的至親之人？”

    邵戰(zhàn)沒抬頭，仍舊垂著眼眸：“只要他沒做，我不容許任何人給邵家人身上潑臟水?！?/br>
    “若是他做了呢？”爺爺問，但似乎并不期待有所回答。老人家半垂著眼皮，氣息緩慢、悠長，仿佛睡著了一般。

    邵戰(zhàn)緩緩起身，臨走前，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他走后，老人家睜開眼，對著描繪著池塘落日的拉門：“出來吧。”

    邵瑞剛的腦袋從拉門背后冒出來，儼然還帶著三分酒氣：“爸，你看見了，小戰(zhàn)也太不講情面了……”

    老人家哼了一聲：“你小子要是能安分守己，誰能把你怎么樣？”

    邵瑞剛歪著腦袋打了個酒嗝，撲上去拉著老父親的手臂撒嬌：“那您也不能撒手不管啊，您就讓小戰(zhàn)抬抬手，多賠家屬點錢不就完了嘛，為這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犯不上拖集團下水?！彼壑樽愚D(zhuǎn)著給自家外甥挖坑，“要我說，都是十幾年前的往事。干嘛搞得人盡皆知呢，私下里處理處理就完了。小戰(zhàn)就是給那個小男友蠱惑了，分不清誰是外人誰是自家人了。您說咱家這家業(yè)，早晚不都是他的……”

    “你住口，”老人家收回手，呵住胡言亂語的兒子。這孩子他從小看到大，只是沒想到會這樣離譜，“你以為小戰(zhàn)這么做是為了整你，為了算計財產(chǎn)？你太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