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無情道仙尊 第50節(jié)
謝長行伸手想要觸摸那柄銅錢小劍,卻被謝春山側(cè)身躲開了。 謝長行知道,大師兄躲開并不是因為不想讓他觸碰里面的魂魄,而是怕他的手觸碰這柄小劍。 謝長行在花樓樓下可是把里面所有的墻角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一堆小銅錢是蕭四公子隨手砸在大師兄身上的,算作是彈曲子的獎賞。 沒有想到大師兄竟然這般長情,把這些銅錢穿成了小劍隨身攜帶…… “上古大陣有缺漏?!?/br> “什么!上古大陣竟然有缺漏!那王都城下埋著的……” 謝長行大驚失色。 籠罩王都的上古大陣起碼有一千多年歷史了,之所以在王都投放上古大陣,那是為了鎮(zhèn)壓某個不可言說的東西。 整整一千年上古大陣都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問題,怎就忽然出現(xiàn)了紕漏? “此事我還未查清,但已加固大陣,可保數(shù)年安寧?!?/br> 謝長行吐了吐舌頭,怪不得一回來就在那兒吞化壽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跑去皇宮徒手停雨去了。 “我說大師兄,你真就準(zhǔn)備這么乖巧的等三日嗎?蕭四公子說三日之期是怕你沒有時間準(zhǔn)備周全,要我說呀,咱們今日已經(jīng)把所有的東西都備齊全了,我也給你挑了時辰,明日辰時,便是個良辰吉時,我們不如提早去迎親吧?!?/br> 原本神色淡淡的謝春山聽見這話,眉眼間現(xiàn)出一抹亮色,只是很快又湮滅下去。 他答應(yīng)蕭懷舟三日,便會等足了三日。 一日都不會提早。 而且在準(zhǔn)備婚禮的時候,謝春山不止一次聽到喜鋪老板提起過,大雍朝的民俗是新婚夫婦在舉行大典之前絕不可私下見面。 否則對夫婦二人不利,也會影響白頭偕老。 雖然只是虛無縹緲的影子,可謝春山卻認認真真遵循。 一個神仙,竟也愿意從了凡間這套禮數(shù),只為了一點兒白頭偕老的寓意。 幸而這三日過得很快。 第三日凌晨,天空剛剛破開一抹亮色,微弱的天光灑在蒼梧大道上,大道兩側(cè)人聲逐漸鼎沸。 包子鋪的熱氣蒸騰氤氳了路過百姓的眼睛,當(dāng)大霧散去的時候,有無數(shù)百姓忽地抬首看向天空。 “那是什么!那是仙鶴嗎!竟然會有這么多的仙鶴!” “乖乖勒,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仙鶴,這群仙鶴好像要去哪里?!?/br> “那不是蕭王府的方向嗎?這該不會是歸云仙府的靈鶴吧,前兩日我就聽說歸云仙府的道君要娶咱們蕭四公子……” 每一只自天際飛過的靈鶴脖頸上都系著大紅花球,細數(shù)數(shù)竟然有數(shù)百只之多。 要知道平日里這些靈鶴能得見一只,都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 歸云仙府的謝道君可真是好大手筆! 這陣仗完完全全壓制住了那日東夷的儀禮。 不過話又說回來,凡間小國又怎能和歸云仙府相提并論,之前謝道君搶親的事情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眾人都道蕭四公子,最后一定是選擇謝道君的。 連謝春山,都這般以為。 謝春山已有三日未睡,這三日他雖然待在自己新買的府邸,卻每日都只是站在廊下面向蕭王府的方向。 直到許許多多歸云仙府的小弟子帶著靈鶴紛踏而來,謝春山才緩緩走進屋子。 整個府邸已被歸云仙府的小弟子們圍的水泄不通,師尊難得同意他們下山,還是大師兄要成親這樣天大的喜事。 每個小弟子都迫不及待的沖下來。 只可惜王都城內(nèi)不能御劍飛行,所以大家皆是騎在靈鶴身上偷懶跑過來的。 倒是苦了謝長行,有些后悔提出讓靈鶴來接親的建議。 新買的院子里面圍滿了靈鶴,不僅僅是歸云仙府的弟子,連靈鶴在大雍王都一身靈羽都不能避水。 這幾日春雨連綿,所有的靈鶴和弟子們都濕漉漉的……看起來好不狼狽。 多少折了點歸云仙府的威武霸氣。 謝春山毫不在意。 他坐在屋子里,從前一直都是穿著月白色道袍,如今第一次換上大紅喜慶的嫁衣,竟襯得膚白如雪,矜貴異常。 站在院子外面回看的謝長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這位大師兄是真的墮入凡塵了。 喜娘站在謝春山背后絮絮叨叨說著很多吉利的話語。 所有的一切流程都是按照凡間習(xí)俗來的。 吉利話說完之后就到了吉時,謝春山便可以領(lǐng)著眾人一起去蕭王府接親。 一路上鞭炮聲聲,聲勢浩大。 出門的那一刻,謝春山從指尖彈出一抹法術(shù)。 淡淡的熒光瞬間圍繞了整個接親大會和數(shù)百只靈鶴,將所有的雨幕隔絕在法術(shù)之外。 眾人皆道大師兄果然是天縱奇才,唯有謝長行低下頭掰著手指頭算,今日又該消耗幾枚化壽丹。 謝長行知道大師兄這是十分嚴謹認真,不愿意潦草行事,事無巨細的想要給蕭四公子一個完美婚儀。 可他就是想不通,為了跟一個凡人成親,怎么就值得耗費這么多? 但這些話謝長行也只能憋在肚子里,除了氣惱的捶一下墻之外,也就是眼巴巴的跟著大部隊往蕭王府去。 謝春山買的宅子離蕭王府并不是很遠,雖然聲勢浩大,接親人數(shù)眾多。 可實際上只走了一里路便到了。 蕭王府門口也掛著大紅燈籠,但有眼力見的人就能認出,那兩個碩大的大紅燈籠還是幾日之前掛上的,是東夷國準(zhǔn)備的。 也就是說這幾日,蕭王府完全沒有動靜。 謝春山站在一群靈鶴中央,目光淡淡看向緊閉的蕭王府大門。 還有站在王府門口探頭探腦的觀書。 一看見迎親隊伍的到來,觀書兩只手不停的搓在一起,有些許的緊張。 “謝道君,我們家四公子還沒有起來,他平日里就愛睡懶覺,而且吧,他這個人也不太在意什么吉時不吉時的,你要不在門外等等?” 觀書已經(jīng)絞盡腦汁在給自四公子找借口了,怎么辦,誰讓四公子已經(jīng)跑了。 這會兒能拖延一刻鐘就是一刻鐘。 “你這話說的,豈不是要怠慢我們歸云仙府?” 謝長行從隊伍里走出來,拿劍抵著觀書的腹部。 蕭王府這種待客方式真的是極其少見。 他們歸云仙府來了如此多的人,不說迎為上賓也就算了,竟然還敢給他們吃閉門羹。 謝春山緩緩從人群中走出,每一步都踏在青石磚上,將水漬分開兩邊,一點兒也不沾他身上如火的嫁衣。 觀書有些畏懼謝春山,往后退了兩步,眼神閃躲不定。 這一切都被謝春山看在眼中。 他不是個愛說話的人。 只一個眼神,觀書便再也不能言語,強大的威壓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只有胸膛上下激烈的起伏證明他的緊張。 謝春山掠過他,推開了蕭王府的大門。 大門之內(nèi)早已人去樓空。 謝春山對府內(nèi)十分熟悉,畢竟前世他在這個府內(nèi)待了四年。 每一處地方,每一個下人的習(xí)慣,乃至于每一朵花,每一片葉,他都熟悉無比。 蕭懷舟早已不在府中。 蕭懷舟屋中的油燈已經(jīng)有三日沒有點燃,最上層的燭油上落了一層淺薄的灰。 蕭懷舟怕冷。 屋中不到夏日不會斷的炭火停了三日未曾燃燒,炭爐周圍的青石磚上因為潮濕的雨季,微微泛著濕潤的潮氣。 踩上去或許還可能會滑倒。 蕭懷舟屋后側(cè)室的藥膳房灶火是終年不息的。 因為蕭懷舟體弱,常年咳嗽,每日都需要喝藥,所以藥爐上日日夜夜都會煎煮著苦澀的藥汁,以備不時之需。 蕭懷舟怕苦,每次喝藥都要搭著蜜餞,柜子上存放蜜餞的那個木盒上,許久無人掃灰。 如今藥爐冷了,木盒蒙塵。 人去樓空。 謝春山?jīng)]有想到,自己竟會對這些小細節(jié)記得如此清楚。 每一分屬于蕭懷舟的細節(jié),他原來都不曾錯過。 只是從未看清過自己的心。 蕭懷舟不在王府里,至少已有三日未歸。 也就是說,那日他與蕭懷舟約定三日之期后。 蕭懷舟就——跑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 恨了自己一世的蕭懷舟,怎么會說出“這一世,請謝道君莫要負我?!边@句話來呢。 他只是帶著一點點期待,一點點卑微的期待。 以為等上三日,事情會變得不一樣。 一陣無名的哀傷漫上心頭,歸云仙府所有來的弟子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一幕,每個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