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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皇帝怎么談戀愛 第45節(jié)

    建筑的具體風貌早已消散在滄桑巨變中,但巨大的石柱仍然沉重而深邃,小城中心的雕塑依舊古老而神秘,這些是歲月帶不走的東西。

    先他們一步趕來的周懷讓跌坐在地上,瞳孔中倒映著朝陽下的廢墟,腦海中卻是另一幅畫面。

    泉水流淌在沙漠中,胡楊茂密,土地肥沃,炊煙裊裊。城池伴水而建,集市里熙熙攘攘,裹著頭巾的男男女女裝扮清涼,小販叫賣之聲絡繹不絕。

    周懷讓喃喃道:“這應當就是矣族的王都了。”

    殘垣斷壁今猶在,卻只剩下漫舞的風滾草依稀訴說著矣族數(shù)百年前的輝煌。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感受著這一份獨特的韻味。

    半晌,趙眠道:“身為王都,這城池未免太小了些?!?/br>
    周懷讓附和:“可不是嘛,和上京沒得比。”

    魏枕風道:“所以矣族幾百年前就亡了。”根據(jù)古籍上的記載,矣族雖小,但王族卻極其富有,這樣的小國不被中原列強覬覦才是見鬼。

    三人帶著駱駝走下沙丘,真切地置身于遺跡中,目之所及皆是史物。

    周懷讓這段時日埋首古籍,對矣族的遺物可謂是如數(shù)家珍,一路上興奮得發(fā)出了雞叫:“殿下您看這根柱子上的圖騰是不是和咱們在南宮里發(fā)現(xiàn)的很像?咱們找對地方了!還有還有,路邊那種大塊的石墩,應當是當時他們用來研磨香料的工具……”

    魏枕風在一處像是商鋪的遺跡前停下:“這有個日晷。剛好,快到午時了。”

    趙眠四處張望著,問:“為何沒有看到王族的宮殿?”

    “這應該不是矣族王都的全貌,許多東西會因為一次次的沙塵暴被黃沙掩埋在地下?!蔽赫盹L道,“總之,我們先找到那座傳說中的‘高塔’吧?!?/br>
    高塔之下,漆黑之軀。

    午時一到狼煙起,諸侯相爭未盡時。

    已經(jīng)找到了正確的古城,再在城中找一座高塔自是輕松得多。半個時辰后,他們在古城的一角找到了一座荒廢的高塔。塔身上用古矣族語刻了四個字,周懷讓辨認出是“凈門之塔”的意思。

    “‘凈門’在古矣族語中指的是莊重神圣之地的入口。”周懷讓解釋道,“只有干凈純粹的人才能進入,若是污穢之人強入,他們的神祇將會降下神罰?!?/br>
    魏枕風面色一沉:“完了,我沒多‘干凈純粹’,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去吧,我在這等你們。周懷讓,你照顧好你家殿下?!?/br>
    趙眠斜睨了魏枕風一眼。周懷讓驚訝道:“真的嗎?”

    魏枕風干脆地說:“廢話,當然是假的?!?/br>
    周懷讓:“……”

    午時已到,烈日當空,凈門之塔在地面上投下漆黑的影子。三人順著投影的方向找到一處廢墟時,周懷讓才后知后覺,小王爺好像是在報復自己上回笑他看不出來殿下是因為吃不下干糧而吐的。

    眼前的廢墟比普通的民居大得多。趙眠找到了一些形狀像粗木樁的砧子,結合那一句“狼煙起”,推測這當初可能是個鐵器鋪子。

    打鐵必定離不開高爐。果然,不多時他們就在廢墟里找到了一座殘破不堪的熔爐,約有兩個周懷讓那么高,呈柱形,下方上圓。高爐下方有一個通向內腔的洞,應該是添加礦石和木炭的地方。

    魏枕風和趙眠對視一眼。趙眠點了頭,魏枕風才走向前,點燃火把,探身朝洞內看去:“嗯?沒看到什么密道?!?/br>
    趙眠略作思忖,道:“你在洞內生把火試試?!?/br>
    魏枕風找來一些枯木和風滾草,在腔內生起一把火。隨著火勢越來越旺,只聽見轟地一聲巨響,地面上好像有什么東西被彈了起來,爐外頓時煙塵四起,霧騰騰的一片。

    魏枕風及時把趙眠護在身后,趙眠沒有被煙霧熏到。可憐的周懷讓被熏得連連猛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煙霧散去后,一條深不見底的石階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三人沉默良晌,魏枕風第一個踩上石階,確定腳下牢固后,回頭看向趙眠:“走?”

    趙眠毫不猶豫:“走?!倍嫉竭@里了,他們沒有退縮的理由。

    火把只剩下最后一把,由走在最前面的魏枕風舉著,能照亮的區(qū)域有限。三人走得小心翼翼,越到下面四周越是漆黑,以如今周懷讓的膚色幾乎可以完美隱藏在暗處。好在石階不算太長,走了約莫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再次踏上了平地。

    即便能看到的區(qū)域有限,趙眠也能感覺到他們處在一個較為空曠的地方。魏枕風看到前面有一扇青銅造成的大門,他一手舉著火把,一手在四周摸索著:“找到了?!?/br>
    話落,趙眠的視野驟然亮了起來。只見青銅門旁立著兩盞長信宮燈,被魏枕風先后點燃,趙眠和周懷讓這才得以看清青銅門的全貌。

    青銅門不算大,至少和南靖皇宮的宮門沒法比,但上面的紋理卻異常的精致,都是象征矣族王室的圖騰。青銅門的正中間有一小塊凹槽,形狀和當日他們在南宮山發(fā)現(xiàn)的“鑰匙”一模一樣。顯然,這便是開啟青銅門的機關。

    趙眠不由地彎起嘴角:“幸好是你留在了我們身邊?!彼聪蜃约旱闹耨R,“去吧?!?/br>
    周懷讓想哭又想笑,感動地喚道:“殿下……”

    趙眠鼓勵他:“孤在這里看著你?!?/br>
    周懷讓拿出一直由他隨身保管的玉石,在趙眠和魏枕風的注視中走到青銅門前停下。他吞咽了兩口口水,雙手顫抖卻鄭重其事將玉石放進凹槽中——完美吻合。

    一聲“咔噠”的響動后,三人感覺到腳下的震感,伴隨著沉重的悶響,矣族地宮的大門緩緩地開了。

    前方未知,或許是他們期待已久,追尋已久的寶藏,也可能是陷阱和意外。但他們沒有片刻耽誤地走了進去。

    魏枕風手里的火把快要燃盡,三人先盡可能地找到墻壁上的火把和宮燈點燃,地宮里很快就變得亮堂堂的,他們行動起來方便了不少。

    趙眠卻隱約覺得不太對。若此處只是用來存放金銀財寶的地方,不會有人長期居住,那為何要準備這么多火把和宮燈?

    他們越深入探索,趙眠的疑慮越深。這座古老的地宮的的確確是矣族王室的遺跡,墻壁上有翻修的痕跡,痕跡還很新,目測不超過五年。

    除此之外,他們還看到了不少不該出現(xiàn)在遺跡里的東西:鋪著華麗地毯的床榻,茶臺上一整套的天子御用茶具,產(chǎn)自南靖徽州的文房四寶,只有西夏皇后能用得上的東珠一盒……每一樣都價值不菲。接著他們依次查看了寢宮,書房,膳房……西夏皇宮里該有的這里是一個不少。

    到這里,連周懷讓都發(fā)現(xiàn)了問題:“殿下,我怎么感覺這不像個藏寶的地方,反而像是給人住的‘小皇宮’呢?!?/br>
    他想象的藏寶之地是一個隱秘的屋子,里面亂糟糟地堆滿了金銀珠寶,而不是像地宮里這樣擺放整齊,名貴的東珠放在寢宮,文房四寶放在書房,搬運起來多麻煩啊,和抄家似的。

    魏枕風用指尖擦了擦桌上的灰塵:“想給人住,但很久沒人住了。”

    周懷讓猜測:“是給皇城司的人住的嗎?”

    魏枕風拿起一個茶盞端詳著:“皇城司的人哪里配得上用這些?!?/br>
    周懷讓想不明白,也就不費那個勁去想了。他開心道:“總之,這些東西看上去都蠻值錢的樣子,應該就是西夏的寶藏了?庫房里肯定還有更多!”

    魏枕風笑道:“這倒是?!惫馐悄且缓袃r值連城的東珠,就夠駐扎在大漠的五萬淵軍吃上好一陣子?!蔽赫盹L伸了個懶腰,心情大好:“這些日子算沒白忙活,今晚不如先在這過上一夜,就當是慶祝我們尋寶成功?本王好久沒有睡床了?!?/br>
    周懷讓馬上道:“正殿的床是我們殿下的,小王爺可不許搶?!?/br>
    “不搶?!蔽赫盹L懶洋洋道,“反正本王十五能睡到。”

    周懷讓:“……”

    “一個問題,”趙眠忽然道,“西夏末代帝后是怎么死的?!?/br>
    周懷讓不假思索:“他們不是在淵軍破門之前,自刎而死的嗎?”他看向魏枕風,“小王爺應該最清楚了?!?/br>
    魏枕風聳聳肩,不置可否。

    趙眠若有所思:“西夏帝是個什么樣的人?!?/br>
    “昏庸無道?窮奢極欲?”周懷讓無不鄙夷,“他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情大概就是放權給顧如璋了?!?/br>
    “如此亡國之君,如何能做出以身殉國這等壯烈之事?”趙眠緩聲道,“想必此處就是他為自己準備的另一座西夏皇宮了?!?/br>
    周懷讓跟上了趙眠的思路:“殿下的意思是,夏帝本來想著亡國后躲在地下茍且偷生?所以才把西夏皇宮搬了個空?”

    趙眠點點頭:“可惜,不知何種緣故,他終究還是沒有來到這里。”

    魏枕風道:“西夏帝后已經(jīng)死了,我親自查驗過他們的尸體,此事不必懷疑。”他話音一頓,“至于他們究竟是不是自刎而亡,有待商榷?!?/br>
    周懷讓問:“不是北淵殺的嗎?”

    “不是,”魏枕風笑了一下,“我們到時,他們已經(jīng)死了?!?/br>
    一陣陰風吹過,周懷讓心里一個激靈:“那,誰才是真正的弒君者?”

    趙眠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個銀發(fā)的身影。會是有著忠君愛國之美名的顧如璋么?

    倘若他是顧如璋,得知一國之君早做好了棄國而逃的準備,他會怎么做?

    一個為了茍活,搬空皇宮的君主,和一個帶著發(fā)妻以身殉國的帝王,承載顧如璋所有希望的皇城司更需要哪個作為他們復國的信仰?

    對顧如璋而言,忠君和愛國,哪個才是他的立命之本?

    魏枕風也想到了顧如璋,但他沒有深想,他心里還惦記著另外一件事:“如果此處真是西夏皇帝為自己準備的‘小皇宮’,膳房里肯定會有食物——我餓了,周懷讓,你去看看能找到什么吃的?!?/br>
    周懷讓“哦哦”了兩聲,問:“殿下,您呢?餓不餓?”

    趙眠道:“孤剛吃完一張大餅。”

    周懷讓走后,魏枕風往貴妃榻一扒,埋著頭悶聲道:“終于完事了……本王好餓啊?!?/br>
    趙眠心中一動,走到他身旁,問:“現(xiàn)在知道餓了?”

    太子殿下的話不怎么好聽,語氣卻是難得的平和,甚至帶著一絲絲的關切。

    魏枕風翻了個身,側躺著看向趙眠:“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眠也不和魏枕風裝,問:“這幾日你為何不吃東西?!?/br>
    魏枕風“啊”了聲,抬手撓了撓右眼下的淚痣:“被發(fā)現(xiàn)了么?!?/br>
    趙眠猶豫著問:“你……是為了我嗎?”

    魏枕風想了想:“算是?”

    “那你大可不必。”趙眠強勢道,“你我既是結盟的關系,在生死之事上,你無須讓著我?!苯o他讓餅吃,還不如在床上讓著他。

    魏枕風坐了起來,坦言道:“其實也不完全是為了你。準確來說,是為了‘你們’?”

    趙眠微訝:“為了我和小讓?”

    魏枕風輕哂:“小讓誰啊,我和他很熟嗎?!?/br>
    趙眠道:“好歹是一起睡了幾夜的人,怎么不算熟。”

    “對我來說,只有在床上一起睡了關系才不一般,席地而睡哪算什么睡過?!?/br>
    趙眠問:“那你口中的‘你們’是指?”

    魏枕風看著趙眠,問:“趙眠,你現(xiàn)在心情如何?”

    趙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還算暢快:“自是不錯?!?/br>
    他們成功找到了西夏寶藏,又暫時脫離了被渴死餓死的危險,心情稱得上愉悅。

    “好,那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蔽赫盹L故作輕松地說,“實不相瞞,這一路上我都快憋死了?!?/br>
    趙眠深知魏枕風是個有什么說什么的性子,能讓他憋一路的問題,是有多難以啟齒。

    他道:“你問。”

    正如趙眠了解魏枕風,魏枕風也非常了解趙眠。他能想象到自己的問題可能帶給趙眠的沖擊,未雨綢繆地強調:“無論我問了什么,你都不許拔劍?!?/br>
    趙眠心道你都這么說了,那你問的問題十有八九會激怒我拔劍。

    難道魏枕風想耍賴,舍不得分四成的寶藏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