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看這次小賢王或許有麻煩了，郡主安排他住在凝露軒對面……”

    兩個婆子壓低了聲音，隔著窗聽不清楚。

    顏十一對別人府里的宅斗也不感興趣，又怕推窗會驚到那兩個婆子，于是坐回妝鏡前，仔細(xì)看著自己十七歲的樣貌，心里還是忍不住感慨。

    屋外傳來小賢王的聲音，兩個婆子不知道朝云閣昨夜已住了人。閑話那么大聲，不免心虛氣短，神情慌亂尷尬告退，腳步匆匆拎著掃帚沿著門廊走遠(yuǎn)。

    小賢王李衡看著兩個婆子走遠(yuǎn)的背影，眉頭擰了擰，轉(zhuǎn)身敲響蕭潛的房門，門才打開，便迫不急待地說：

    “賢弟，我反復(fù)思慮了一晚上，自由戀愛應(yīng)該就是發(fā)乎于心，不受任何外物所累的喜歡……”

    顏十一剛打開半扇房門，聽到隔壁門口的說話，叮地原地站住，心里撲通一下。

    第11章 有龍陽之好嫌疑

    自由戀愛？！

    顏十一緩過神，探身出去，只看見一角衣帶飄入隔壁房門之內(nèi)。

    兩個小丫鬟端著銅盆和妝面飾物轉(zhuǎn)過廊角，瞧見顏十一側(cè)身站在門口，笑盈盈地上前問安。

    顏十一斂住臉色沒有馬上回頭，佯裝看向院里的一株丹桂，自顧輕語：

    “大清早就有雀兒在門前叫得歡……”

    兩個小丫鬟交換了一下眼色，異口同聲向顏十一道喜。

    “姑娘準(zhǔn)保有喜事了，不然我家郡主也不會把心愛的蓮枝金釵送給姑娘。”

    托盤里盛著一枝金釵和一對白珠耳墜子。顏十一認(rèn)得金釵正是昨日郡主摔下馬車時所戴的那支。

    “郡主說了，不需要姑娘去謝賞，今兒上午就由奴婢陪姑娘在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我叫良辰，她叫美景。我們都是郡主府的家生子?！?/br>
    說著話三人進(jìn)入房內(nèi)。顏十一認(rèn)出良辰和美景是昨晚服侍她沐浴的小丫鬟，白日里看著良辰活潑機(jī)靈，美景憨厚愛笑，比昨夜看著更顯稚嫩可愛。

    十來歲的女孩子正是在父母跟前撒嬌的年紀(jì)，她們卻要服侍人討生活。

    顏十一的目光格外憐惜柔和，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兩個小丫鬟的膽子也更大了，說話忘了顧忌。

    良辰拿起檀木篦子，在白玉瓷罐里蘸了一下油膏子，細(xì)細(xì)地梳理手里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

    “姑娘的頭發(fā)真好，一定經(jīng)常吃黑芝麻。我家郡主每日都要吃一碗黑芝麻糊，頭發(fā)也很黑亮，就是發(fā)量少了些。

    聽牡丹jiejie說，郡主最近掉發(fā)越發(fā)嚴(yán)重了，應(yīng)該是思慮過重。也難怪，我家郡馬得了皇差，卻不會辦事，擴(kuò)建后山的別院時不時地出事……”

    別人的家事顏十一不便插嘴，也不想小丫鬟覺得被忽視，偶爾在銅鏡里望向良辰，目光相觸微微點(diǎn)頭。

    美景收拾完床鋪端著銅盆出門倒水，恰巧這時蕭潛和小賢王李衡從房內(nèi)出來。

    “早上好！”

    蕭潛笑著向美景招呼，和小賢王轉(zhuǎn)過門廊悠閑遠(yuǎn)去。

    美景端著銅盆吃驚地望著兩人的背影，好一會才想起手上的事。急急進(jìn)屋開口道：

    “不得了，小賢王和卿王一起從屋里出來的，難道他們昨晚住在一起？”

    “他們兩個在一起也不奇怪呀，小賢王經(jīng)常去卿王府留宿，這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人人都說小賢王有龍陽之好，我看八成是真的。”

    良辰斜眼，責(zé)怪美景的大驚小怪。

    “可不敢瞎說！”

    美景紅了臉。

    小賢王玉態(tài)仙姿，是京城許多少女的閨夢中人?？ぶ鞲难绢^們自知攀不上小賢王，能和小賢王的近侍墨雨相交，已是幸事。特別是郡主的大丫鬟牡丹，眼巴巴盼著年歲到了郡主可以把她配給墨雨。

    顏十一對著銅鏡愣住了，難道隔壁的兩個人真是一對？雖然她可以證明昨夜他們并沒有住在一起，但是大清早兩個人就在討論自由戀愛，難免讓人懷疑。

    辰時末，在園子里走動的人多了起來。仆婦丫鬟們腳步匆匆裙擺微動，各個抿著唇顯得小心翼翼。

    良辰拉了拉顏十一，示意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留香殿，殿門前停著十幾輛馬車，其中兩輛馬車紅頂翠蓋，車廂四周垂著細(xì)細(xì)的金流蘇，在陽光下如點(diǎn)點(diǎn)繁星耀人眼目。

    “那是誰的馬車？”

    顏十一指著那兩輛馬車。

    “應(yīng)該是東陽侯府的?！?/br>
    美景伸長脖子確認(rèn)點(diǎn)頭。

    “十一姑娘咱們快回去吧，要是被東陽侯府太夫人撞見就麻煩了?！?/br>
    第12章 惹不起

    東陽侯雖不如王爺官位大，但祖上四代駐守南境，比京城掛著虛名不用上朝，還沒有封地的王爺們更威風(fēng)。

    侯府的太夫人為人古怪，慣以貌取人。她相信相由心生，只看一眼便決定對一個人的喜好。但凡她不喜歡的人，靠近她十尺開外都讓她覺得心生厭煩。

    你以為自己長相端莊美貌，可在東陽侯太夫人眼里，可能就是她不喜歡的那個。誰也無法判定她的喜好標(biāo)準(zhǔn)。能不靠近她都盡量躲遠(yuǎn)遠(yuǎn)的，

    自從三年前東陽侯因病從南境回京以后，太夫人的古怪就更甚了。這樣的人千萬別惹，特別是她這次還帶了世子景璨過來。

    景璨是東陽侯的小兒子，從小養(yǎng)在太夫人身邊，嬌寵任性，更是個以貌取人的。不過他取的是如花姑娘的美貌，而且他喜歡的美貌，也是標(biāo)準(zhǔn)難以判定的那種……

    說完這話，良辰朝顏十一臉上和身上脧了幾眼眼。

    “姑娘生得如此嬌容，只怕被東陽侯府世子看去，就再沒有消停日子過了?！?/br>
    美景扯過良辰，又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側(cè)，道：

    “啐，你別嚇十一姑娘?！鞭D(zhuǎn)臉對顏十一笑著：

    “景璨世子哪有那么不堪。就算太夫人嬌縱他，東陽侯病中無法教訓(xùn)他，他的兄長景瑞也看得緊著呢。”

    良辰自以為比美景資歷深，卻在外人面前被損了威風(fēng)，抿緊嘴不高興。

    既然此地可能會招惹是非，當(dāng)然是馬上離開。明日必定離東陽侯府的人遠(yuǎn)遠(yuǎn)的。

    “那我們回去吧?！?/br>
    顏十一不惹事，也不怕事。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當(dāng)然好。

    原本說明天要穿的海棠紅衣裳，早上良辰端來郡主的蓮枝金釵時，就讓顏十一換上了，還說是郡主特意交待的。

    一抹海棠紅夾在兩身翠綠中間裊裊遠(yuǎn)去，就是一道風(fēng)景。

    蕭潛瞧著那遠(yuǎn)去的景致，嘴角帶著笑。小賢王正打量著留香殿前的車馬，轉(zhuǎn)頭見狀，順著蕭潛的目光，也瞧見了那遠(yuǎn)去的一抹海棠紅。

    “不知是哪家閨秀？這次郡主辦的春茗雅集請來不少世族小姐。”

    “怎地一個人往朝云閣那邊去了？”

    看到海棠紅和兩抹翠綠在甬道盡頭分開，他奇道。

    蕭潛微微搖頭。

    “應(yīng)該不是世族小姐?！?/br>
    世族小姐出門身邊都有貼身丫鬟和婆子簇?fù)碇?，在富春園里單人獨(dú)行的姑娘不是丫鬟，也肯定不是世家小姐。

    蕭潛認(rèn)得郡主府里丫鬟的裝扮，除了郡主身邊的大丫鬟，其他小丫鬟都穿著一樣的翠綠衣裳，婆子mama們則穿著鴨青的衣裳。

    蕭潛話音剛落，有人揚(yáng)聲向小賢王打招呼。

    兩個人不約而同轉(zhuǎn)過身。

    小賢王嘀咕一句“沒想到他也來了”。

    顯然來的這個人是小賢王不喜歡的。蕭潛望著那位衣袂飄飄的青年。

    許是剛泡完溫泉，那人的云白衫子還未系好，露出光滑緊實(shí)的胸膛，一張粉蒸面捏似的臉上似被晨光籠著。

    是位俊俏的青年。

    蕭潛暗道。

    小賢王皺眉碰了碰蕭潛的衣袖，小聲說：

    “這小子一來準(zhǔn)沒好事！”

    面上卻如陽春暖風(fēng)對著來人行禮問好。

    “這位是？”

    景璨上下打量蕭潛。

    蕭潛自報家門。景璨恍然大悟，忙上前問好。

    “老卿王過世三年，小卿王該是才出孝期吧？唉！聽說你現(xiàn)在孤身一人，著實(shí)可憐。這次不如趁著春茗雅集尋一門親事吧?！?/br>
    景璨的神情轉(zhuǎn)換很快，一只手搭在蕭潛的肩頭以示安慰。

    小賢王不想蕭潛被景璨打擾，上前隔在兩人中間，硬生生把景璨表示友好，搭在蕭潛肩上的手給撞開。

    蕭潛笑著沒說話。

    景璨也不介意，邊說邊系好了衣衫。

    “我住在水榭那邊的抱竹館，你們住在哪里？”

    “我們住在朝云閣?！?/br>
    小賢王拉上蕭潛，“還有事，告辭！”

    第13章 自己不尷尬，尷尬的是別人

    甬道兩側(cè)開著一叢叢的杜鵑，染著晨露，嬌艷惹人。小賢王彎腰折了一大枝，轉(zhuǎn)頭問蕭潛顏色如何，蕭潛無語。小賢王當(dāng)真是多愁善感有點(diǎn)娘娘腔的，昨晚跟他說起自由戀愛，害他失眠捉摸了一個晚上。大清早又來說想明白了，只要向太后表明心跡，太后也不會強(qiáng)塞一個小王妃給他?；蛘邠屧谔筚n婚之前選一個可心的姑娘定親。

    嬌花襯著小賢王年輕新鮮的臉頰，好像一幅畫。蕭潛的眸光閃了閃，等小賢王再問他時，他點(diǎn)頭表示贊許。

    得到蕭潛的贊許，小賢王顯得很高興，嘴里說：“再折一只給賢弟插瓶，選哪枝好呢？”手已伸長，在艷花中挑花眼似地猶豫，見蕭潛自顧往前走，才下決心選定一枝折下，握在手中懸空舉著。

    良辰和美景兩個小丫鬟并不是專門服侍顏十一的，陪她逛完花園還有別的差事。在甬道岔路分開，看著路邊盛放的杜鵑花，顏十一一時興起折了一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