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巧問藥，方大哥毛了

    兄妹倆一路上看到了許多災(zāi)民忙碌的身影，空氣里都彌漫著腐臭的味道，這讓方靜安忍不住嘆氣。

    到了鹿武縣，方靜安去了大安鏢行，這邊大門虛掩著，掌柜和伙計都懨懨的守著鋪子，見到方靜安的時候，一把年紀(jì)的掌柜的哭嚎著過來就跪下了：“東家啊，我們這可咋活啊，嗚嗚嗚……”

    方靜安把掌柜的扶起來：“沒事，人在就好。”

    房屋損毀的地方要修葺，別的也沒啥了。在這一場大雨來臨之前，方青蒔調(diào)用了所有賬面的銀子，鏢行和別的買賣不同，這是要走鏢一趟回來才有收入的營生。

    把掌柜和伙計的工錢都結(jié)算了，方靜安就帶著他們倆開始檢查房屋。

    哪怕接下來會有時疫也不怕，畢竟房屋宅院擺在這里不會丟。

    香鋪這邊，方青蒔見到的鋪子是一點兒變化沒有，灑掃的干干凈凈，處處都照顧的非常好，可以看到屋頂和墻壁都是修補過的，佟善和唐絮芳可不會等著東家來了再說，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會主動去做。

    “阿蒔，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嗎？”唐絮芳可算逮住了機會，輕聲問。

    方青蒔笑了：“啥傳言？鄭家滅門的事情跟我有關(guān)？”

    “本來我是不信的，可冒著大雨，青瓦寨的人來給我們送信兒了，除非不是阿蒔讓他們來的?！碧菩醴颊f。

    方青蒔點頭：“是我讓來的，怕你和佟大哥亂跑，孩子都接回來了嗎？”

    “接回來了，不過孫家的窯口都遭災(zāi)了，他爹帶著孩子們?nèi)兔?，這一場大水啊，可要老百姓的命了?！碧菩醴颊f。

    方青蒔點了點頭：“回頭咱們鋪子這邊會送來一些香料，尋常百姓免費給用，驅(qū)蟲避瘟的香料管夠。但咱們行善得帶眼識人，絮芳要把這個話記住了?！?/br>
    “放心吧，咱們又不是衙門，管不了那么多?！碧菩醴夹呛堑膹埩_著吃喝，正如佟善說的那般，這一場大雨沒讓他們家里遭罪，柴和米糧都足夠。但眼下的情況，吃喝上肯定會仔細(xì)很多了。

    這邊沒什么大事兒，方青蒔喝了一碗粥就跑去屋子里睡覺了，等唐絮芳收拾妥當(dāng)拿著賬目過來的時候，方青蒔睡得都有了輕輕的鼾聲。

    這是累極了。

    唐絮芳輕手輕腳的退出去，帶著佟月去前頭守著鋪子，這個時候的買賣沒人光顧，大家都忙著奔命呢，哪里還有閑情逸致弄香料？

    沒生意也不單單是香鋪，唐絮芳倒也不著急，要說生意好就一個地方，糧鋪。

    可糧食價格是一天一個樣兒，漲價的厲害。

    這個時候世道不太平，佟善可不敢在外面留宿，為了給孫家節(jié)省點兒吃喝，把兩個兒子都帶回來了。

    爺仨剛進門，佟月就攔住了他們：“爹，阿蒔姑姑來了，在睡覺呢，娘說不能有動靜?！?/br>
    佟善彎腰揉了揉女兒的小臉蛋：“行，去告訴你娘，多做點兒飯，你大哥和二哥中午飯都沒吃飽?！?/br>
    佟月噠噠的跑去告訴娘了。

    爺仨也沒進去，就在前面坐下來。

    方靜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爺仨泥猴子似的在門口，趕緊過來：“佟大哥，怎么不進去？”

    佟善趕緊站起來：“東家，月月說阿蒔姑娘睡著了，我們怕進去驚動了她，等會兒就好?！?/br>
    “可不用?！狈届o安走在前面：“這身上都是濕泥，回頭受寒受潮都可是要做病的，快進屋吧?！?/br>
    爺仨起身跟著方靜安進屋，天色不早了，順便把鋪子的門都關(guān)上了。

    方青蒔睜開眼睛的時候，佟月立刻跑過來：“姑姑醒啦？還睡嗎？”

    “不睡了?！狈角嗌P說。

    佟月立刻轉(zhuǎn)身往外跑。

    方青蒔下地穿了鞋，揉了揉額角出門，迎面碰到了方靜安：“大哥，那邊咋樣了？”

    “沒啥大事，修一修房子就成，我在門口看到佟大哥爺仨不肯進來，說是怕驚了你睡覺呢?！?/br>
    方青蒔這才知道佟月為啥會問自己還睡不睡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點兒累了。”

    “鏢車啥時候到？我今兒看了外面的情形，好幾家糧鋪都關(guān)門了，回頭要是知道咱們運回來的是糧食，只怕都得驚動了縣令?！狈届o安說。

    方青蒔微微蹙眉：“那不行，這些都是上等米，就回來走個過場立刻送山里去，押鏢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得趁機立一立規(guī)矩了，估摸著今晚不到，明天一大早差不多了?！?/br>
    方靜安這一路上知道了不少事，李景和也好，李家也好，是真沒有一個好東西！

    不過現(xiàn)在也算是熬出頭了，李景和不敢回來，李景泰跟著李香芝去了清河府，更不用說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李家莊了。

    如今這所謂的守寡，其實不過就是個說辭。反正不影響阿蒔過日子，那些倒灶的玩意兒也不會再來攪合了。

    吃過晚飯，方青蒔就跟方靜安去了鏢行那邊。

    香鋪這邊住著佟家五口人剛剛好，他們在的話就有些安排不開了。

    鏢行這邊，方青蒔寫了好幾個方子，她學(xué)毒經(jīng)，大哥學(xué)醫(yī)術(shù)，兩個人在一起研究起來治病救人，倒是讓方靜安對毒經(jīng)也感興趣了。

    這草藥，用好了都是救命的，用不好都能殺人于無形。所以毒經(jīng)用在救人上，無非是另辟蹊徑。

    古人常說大水過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必有大荒。

    可方青蒔非常清楚，這次洪水之后，時疫和饑荒是同事發(fā)生的。除了自救別無他法，朝廷指望不上。

    “大哥，我記得爹活著的時候說過大疫，說是腹瀉、嘔吐為癥，分什么暑證、暑濕證還有氣陰兩虛證的，是什么?。俊狈角嗌P仔細(xì)回憶上一世那些人病癥，試探著問方靜安。

    方靜安皺眉：“我怎么不記得爹提起過？”

    “還不是因為你天天被管著學(xué)醫(yī)，心里頭不愿意就沒注意啊，我和青荷從小就只讓采藥，不準(zhǔn)碰醫(yī)術(shù)，才會偷偷的聽你們說話嘛?！狈角嗌P翻了個白眼兒。

    這讓方靜安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那是霍亂癥，黃帝內(nèi)經(jīng)里就有記載：太陰所至，為中滿霍亂吐下”、“土郁之發(fā)，為嘔吐霍亂?！?/br>
    方青蒔暗暗點頭，大哥說的一點兒沒錯，上一世肆虐的就是霍亂，蔓延開的地方幾乎整個村子都沒了。

    “那大哥可有方子？”方青蒔問。

    方靜安挑眉：“阿蒔，你的意思是這大水之后的大疫，是霍亂嗎？”

    第144章 鏢車到家，散伙了

    方青蒔搖頭：“不是，就是突然想起來爹的話了，覺得很像，爹說這種病就是大水過后容易出現(xiàn)嘛?！?/br>
    如果身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什么都知道的人，是很恐怖的事情。

    方靜安雖然不覺得meimei恐怖，但心里頭會非常不踏實，不過阿蒔說的沒錯，霍亂病癥是很可怕的瘟疫，確實在大水之后可能出現(xiàn)。一旦這種病癥爆發(fā)，后果不堪設(shè)想。

    “阿蒔，早點兒睡吧?！狈届o安起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間，躺下來怎么都睡不著了。

    他雖然想不起來爹爹曾說過這樣的話，但阿蒔說的可能性很大，家里的藥材都制成香料，治病的藥材要么上山去采，要么從青瓦寨運過來，鹿武縣的草藥鋪指望不上，心太黑。

    當(dāng)晚，段成德的車隊沒進來，何云洲從青瓦寨死里逃生回來后，鹿武縣一到晚上就城門緊閉，無論是誰想要進出都不行。

    等城門打開后，段成德的車隊第一個進了鹿武縣，眼看到了鏢行，張寶和鄭財都忍不住哆嗦，可奈何他們的家就在鹿武縣，跑都沒地方跑。再說了，就算是跑，家里人也是要遭殃的。

    小伙計打開了大門，段成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廊檐下的方青蒔，椅子有點兒大，她坐在椅子上的氣勢一點兒也不弱，他知道丟糧的事情是先一步把消息傳回來了。

    掃了眼張寶和鄭財，不知道東家會怎么處置。

    張寶和鄭財腿軟的下了馬車，顫巍巍的到了方青蒔面前，二話不說就跪下了。

    “段大哥，糧食不必卸車。”方青蒔出聲。

    段成德應(yīng)聲：“是?！?/br>
    “丟了鏢，按照規(guī)矩是要賠，從此以后再也不會用了，張寶和鄭財敢回來還算有膽量，這一趟也是最后一趟?！狈角嗌P掃了眼所有鏢師。

    “不罰，不足以立規(guī)矩，罰，家家戶戶都遭災(zāi)日子艱難，大安鏢行雖然成立沒多久，人也沒多少，可到底不能把自己的人往死里逼?！狈角嗌P頓了一下：“除了最開始的段大哥幾個人，余下鏢師都到賬房領(lǐng)了這一趟的酬勞，回家去吧?！?/br>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懵了！

    一路上都認(rèn)為誰犯錯誰倒霉，怎么到了家成這樣了？

    “高升，把所有車馬都串在一起，周大哥前頭趕車，余下的人后面押車，糧食出鹿武縣，楚仁帶路?！狈角嗌P說著，看了眼段成德：“你是鏢頭，留下?！?/br>
    周大郎、王福、陸九、張滿囤、王三順和高升幾個人立刻按照方青蒔的吩咐，外面的馬車全部掉頭，一根草繩從第一輛馬車到最后一輛馬車串起來，高升和楚仁在前，展安和余下幾個人在后，馬車離開了鹿武縣。至于送去哪里，楚仁心知肚明，必須是青瓦寨啊。

    剩下的鏢師二十八人，張寶和鄭財除外的二十六個人都不知道咋辦才好了。

    “東家，這趟出去的賬，要報到賬房嗎？”段成德問。

    方青蒔搖頭：“就在這里跟所有在場的人報賬?！?/br>
    段成德清了清嗓子：“這一趟走的是自己家的貨，到京城賣了兩千兩的價，回來運送的糧食，用了一千二百一十兩銀子，十文錢領(lǐng)路，往返一趟人吃馬嚼算東家的，原本到家每個人能分到十兩銀子做酬?！?/br>
    所有人都欲哭無淚了。

    “大家都以為東家賺了多少，現(xiàn)如今賬目擺在明面上給你們看，送出去的香料換回來糧食跟咱們鏢行沒關(guān)系，一個人十兩銀子，咱們?nèi)司褪侨倭畠桑院仍偎氵M去，這一趟就得五百兩銀子才夠用吧？”段成德臉色陰沉：“可糧丟了！”

    如遭雷擊的眾人都垂下了頭，有人仗著膽子說了句：“鏢頭，咱們丟了糧食都怪李景和他們仨，如今李景和跑了，他們倆的負(fù)責(zé)。”

    “東家，你覺得呢？”段成德問方青蒔。

    方青蒔緩緩地說：“鏢行出去多少人，既走的是同一趟鏢，那就得像一個人那般和氣，否則怎么能齊心協(xié)力？三十幾口人湊到一起各懷心思，還押送什么鏢呢？所以，這事兒大家都有份?！?/br>
    都是窮苦人家，十兩銀子的工錢眼看著打水漂了，有歲數(shù)小的控制不出哭了起來。

    張寶和鄭財只覺得渾身都火辣辣疼，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因為段成德并沒有提去窯子里贖他們的錢。

    “剛才我就說了，前些日子的暴雨讓家家戶戶都遭災(zāi)了。如今我不跟你們計較丟了糧，一個人分十兩銀子散伙，往后若是還用的話，再找你們，張寶和鄭財永不錄用?！狈角嗌P回頭：“大哥，把銀子拿出來吧?！?/br>
    坐在屋子里的方靜安起身，早就準(zhǔn)備好的銀子用托盤端出來，段成德讓這些人排好隊，一人十兩銀子都發(fā)下去，張寶和鄭財也有。

    所有人都沒走，捧著銀子站在院子里。

    “東家，大恩大德，給您磕頭了?！庇腥斯虻乖诘亟o方青蒔磕頭。

    一個人領(lǐng)頭，所有人都跪下了。

    方青蒔站起身：“你們知道我大安鏢行夠仁義就行，都回去吧?！?/br>
    沒人起來，為首的人抹了一把眼淚：“東家，我們這些人都是鏢頭一點點兒練出來的，往后用得著我們，不說工錢，就沖東家這份心，兄弟們肝腦涂地也愿意。”

    “有這話就行。”方青蒔放緩了聲調(diào)：“都趕緊回家去看看吧，家家戶戶都修房子，正是用錢的時候?！?/br>
    這些壯漢都紅著眼圈走了，只剩下還跪在地上的張寶和鄭財兩個人。

    方青蒔讓兩個人起來：“有話盡可說吧?！?/br>
    “是李景害我們！”張財因為生氣，額角青筋都凸起來了：“東家，我們對不起您，但當(dāng)晚真是被人算計了，李景和跑了，那些糧食保不齊就是這小子偷的，求東家給我個機會，我要逮住他，一定活剝了他的皮！”

    方青蒔沉吟了片刻。呵！

    李景和這個鍋背上的話，不虧吧？

    “對，那廝還問人家要銀子，身上還帶著砒霜，東家，我們倆對不起您。但這口氣得出，求求東家能給我們個機會。”張寶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