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蒔又問：“咱們村子?xùn)|西長多少啊？”

    楊金福至心靈的看著方青蒔，頓時精神頭兒都好了不少，如數(shù)家珍的說道：“東頭到西頭九十八丈，南北二十丈多點(diǎn)兒，家家戶戶房前屋后都會有個菜園子啥的，養(yǎng)個雞鴨鵝狗的也方便?！?/br>
    方青蒔在旁邊算了算，說：“楊爺爺，跟大伙兒商量一下，按照一戶人家劃分住的地方成不？我有我的私心，我想要在村子里置辦一塊地方，蓋一溜兒屋子?！?/br>
    “同意！”有人都不等楊金問，立刻喊了一嗓子，大家立刻表態(tài)都同意。

    方青蒔笑了：“大家抬舉方家，方家肯定也不占便宜，你們看看我這么劃分的話，大家愿不愿意。”

    大家沒人反對。

    方青蒔揚(yáng)聲說：“官府衙門那邊是百姓人家的宅子一戶占地長六丈寬五丈，咱們尋常百姓不能在這地方被人家找麻煩，超過了的話衙門會收錢?！?/br>
    眾人點(diǎn)頭，這事兒大家都清楚。

    “姜叔來說，您是行家，幫大家伙兒算一算按照這個尺寸，大家蓋屋能蓋多大的菜合適。”方青蒔叫來了姜木匠。

    姜木匠撓了撓頭，勾勾畫畫了片刻才說：“蓋屋得看主家想要蓋多大的，百姓建宅得看自己家人口，一間屋長九尺九寸，寬八尺八寸，咱們尋常百姓家里不準(zhǔn)超過六丈的宅子但縱深可有余頭，兩側(cè)廂房各兩間，南北菜園子和養(yǎng)一些小牲畜的地方都足足的，正房居中兩側(cè)都能開后門，正房靠一側(cè)的話，還能蓋一個小耳房哩?！?/br>
    “誰家蓋的起這樣的宅子喲?！卑傩斩紦u頭，別說受災(zāi)了，就是沒受災(zāi)的時候，村子里多數(shù)都是茅草屋，茅草屋有啥講究的？能遮風(fēng)擋雨就知足了。

    方青蒔問姜木匠：“姜叔，咱們莊子啥格局最好？”

    “人少，兩排房子一條路最合適了?！苯窘痴f。

    方青蒔算了算：“這樣咱們還余下來不少地方呢，難道要給官府交回去嗎？”

    “這會兒衙門顧不上來，回頭怕是要拿回去了，咱們房屋都被大水沖沒了，早前的房契衙門里有冊子，可惜這幾年村子里的人越來越少了?！苯窘痴f。

    楊金接過去話：“不給！咱們村子里的后生們長大了得娶媳婦，娶媳婦兒房屋不夠住得有地方蓋房子，衙門想要也得是無主之物，有主了，就算是空地，他也拿不走！”

    “楊爺爺，如果我出錢買下來行不行？”方青蒔問。

    楊金愣住了，轉(zhuǎn)而哈哈大笑起來：“傻孩子，咱們住的地方是朝廷給的，不要錢，空地的話，那也是村子里的宅地，不要錢，別人給錢咱們村子里的人都不賣，阿蒔要用就用唄，你是咱們自己的孩子?！?/br>
    方青蒔趕緊說：“楊爺爺，我不是要給衙門送錢，而是跟咱們村子里的鄉(xiāng)鄰買?！?/br>
    這話一出口，眾人都不吭聲了。

    方青蒔說：“姜叔剛才說了，兩排房子一條街最合適，街寬一丈五尺足夠用，房屋兩排十丈，這才用了十二丈足夠了，咱們村子有二十丈多一點(diǎn)兒，余下還夠一排房和一條街，兩條街的排水渠都夠用?！?/br>
    眾人都點(diǎn)頭。

    “再說東西劃分，既然官府衙門規(guī)定是一戶人家六丈宅地，咱們村子里不論家里人口多少都按照這樣算，兩戶人家中間六尺滴水檐，一排十二戶的話，兩邊都留滴水檐七丈地足夠，咱們八十一丈還可以在中間留一條一丈寬路和排水渠，如此是不是就不怕再有水災(zāi)了？”方青蒔說。

    最后一句話說到了點(diǎn)子上，眾人的心窩都被戳了一下，再仔細(xì)琢磨方青蒔的話，誰還坐得??？都站起來了，七嘴八舌開始議論起來。

    楊金激動的一陣劇烈的咳嗽，楊滿囤趕緊給爹拍打后背，這口氣上來，楊金大聲說：“對！多余的房基地就給咱們村子里的后生們留著，阿蒔啊，你這法子真是太好了！快說說，你家想要選什么地方，要多大的地方用？大家伙兒沒有不同意的！”

    第183章 花錢走干道

    這二十三戶人家里除了方家外，還有花二娘一戶的地方。

    方青蒔想了想說：“大家如此分完了，第三排的宅地我也不占用，靠村子西邊余下的想要都拿下來，多占的地方，我給大家補(bǔ)償，行不行？”

    “不行！”楊金一口回絕：“送了！我代替大家伙兒做主，送給你們家了。”

    “對！我們巴不得你們一家子趕緊回來，不說別的，進(jìn)山采藥可是家里救命的進(jìn)項(xiàng)呢?！庇腥烁胶?。

    村子里的人本就疼這三個孩子，如今雖說方家兄妹幾個出息了，可沒忘恩負(fù)義。要不是方靜安回來給大家伙兒治病。要不是方青蒔和方青荷姐妹倆帶著村子里的人采藥，就眼前這年頭，咋活？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尋常百姓說不出那么多好聽的話，但事兒上一點(diǎn)兒不差。

    同樣，方青蒔也不想占大家的便宜。再者往后日子長著呢，因?yàn)檫@點(diǎn)兒小錢再跟村子里的人生了嫌隙，那可不妥當(dāng)，方家的做的是買賣，任何環(huán)節(jié)出事兒都是要命的，防患于未然才是長久之道。

    見大家都異口同聲說不要，方青蒔只能給大家行禮，說道：“這么多年承蒙主位叔嬸兒大伯和伯娘們照顧，我們兄妹三人感激不盡。如今雖說世道不好，大哥行醫(yī)也是治病救人不賺什么錢財(cái)，可我們手里還有個香鋪在，日子不難過，蒙情大家照拂，阿蒔受之有愧，不如這樣吧，二十三戶里有我家是花二娘家的兩處宅子，我們不占這二十四戶的地方，村子里青年人成家的話，剛好這兩位宅子的地方可以用上，這行嗎？”

    楊金大手一擺：“你別惦記這些事，這本來就是朝廷給的地方，村子里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商量著來就行，這事兒沒啥不行的，西邊十七丈寬，二十丈到北的地方都給靜安了，大家都知道你們要做買賣，地方小了不夠用，大家伙兒也跟著你們能賺錢貼補(bǔ)家用，這好處別人可撈不著?！?/br>
    方青蒔額角都冒汗了，她是真不敢白拿這些好處在手里，多拿多占別人能不煩？

    見方青蒔著急了，姜木匠立刻說：“阿蒔，鋪路這事兒村子里的人都能干，我們進(jìn)山打石頭就行，蓋屋的話，石頭地基壘起來，上頭再高三尺，余下的夯土建墻，檁子啥的山里都能砍回來，你回來一說這事兒，大家都拼了，回去把咱們的村子立起來！咋樣？”

    “對，必須立起來！咱們雖然沒多少銀錢，可咱們有人，都有一把子好力氣！別說誰家，從頭開始蓋屋，蓋好了大家搬回去住?！睏罱鸺拥穆曇舳即蝾潈毫?。

    有家誰愿意住山洞呢？

    方青蒔看到大家都這么激動，也知道姜木匠是為自己化解尷尬，抬起手捂了一下臉，果然臉頰都發(fā)燙了。

    平靜下來，方青蒔走到楊金面前說：“楊爺爺，我一戶給銀子十兩，大家都收了這錢，我就拿了那塊地，您說的沒錯，我家的買賣需要地方大一些才能忙活開。但大家要是不要這銀子，我就不回來了?！?/br>
    “丫頭啊，一家十兩銀子，那是多大一筆錢啊！你怎么不聽話呢？”楊金壓低聲音，語氣都帶著幾分呵斥的意味了。

    方青蒔笑了笑，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輕輕的說：“楊爺爺，您是阿蒔的長輩，您想啊，若大家收了這些銀子，阿蒔心里不就踏實(shí)了嗎？”

    楊金咬了咬牙，孩子要花錢走干道，他一把年紀(jì)怎么能不懂？

    想了想抬起手讓大家安靜下來，語氣沉重的說：“阿蒔不愿意多拿多占，孩子說了，一戶給十兩銀子用來建屋，不夠的自己貼補(bǔ)一些，要我看都用不完，往后誰家要是嚼舌根子說方家多占了地兒，就摸一摸自己的良心，這地不是你們誰家的，是朝廷白給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吧？”

    謝玉茹一聽，立刻說：“我家不要！”

    她一開口，大家伙都說不要。

    楊金搖頭：“我們都得了幾個孩子的恩情，也都記著恩情?？晌覀冏幼訉O孫往后長大了可就未必知道今兒這活命的恩情有多重了，我一把年歲了，倚老賣老一回，往后家里孩子們長大了，都把這話交代下去，方家不是多占，是花了錢的，成吧？”

    大家都沉默了。

    方青蒔趕緊說：“大家成全我家，我也不是錢多燒得慌，確實(shí)是楊爺爺說的那樣，往后考慮的長遠(yuǎn)，再說這個時候大家都需要錢，就別推辭了，這樣我也心安?！?/br>
    最終，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楊金帶著全村的人研究蓋房子的事情，方青蒔直接把銀子拿出來，當(dāng)場給了銀子，大家都寫了字據(jù)，這事兒就算辦成了。

    當(dāng)晚方青蒔就住在了姜木匠家里，姜木匠拿著方青蒔的圖紙，仔仔細(xì)細(xì)的給算了一筆賬，方青蒔做到心里有數(shù)，第二天一大早，各家各戶都下山清理村子里的淤泥和殘桓斷臂，不用方青蒔出聲，自發(fā)的先把方青蒔要用的地方給清理干凈了。

    拿到了需要用料的單子，方青蒔親自去了一趟鹿武縣，讓佟善一道跟著去拜訪丁老漢。

    丁老漢一聽大主顧要小青瓦，頓時來了精神：“方姑娘想要多少？燒陶人手不多，但燒小青瓦可有都是人，現(xiàn)在人工便宜的很?！?/br>
    “多少錢一塊？我需要四萬塊小青瓦，脊瓦和瓦當(dāng)是三處宅子需要的。”方青蒔說。

    丁老漢都傻眼了，看著方青蒔說得如此輕松，整個人都感覺像是踩在棉花團(tuán)上似的，吞了吞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兒，問：“方姑娘要蓋那么多屋？”

    方青蒔點(diǎn)了點(diǎn)頭：“您老如果能燒制出來，就不麻煩旁人了。”

    “能，能吧，我算算?！倍±蠞h蹲下來拿著樹枝在地上算起來了，算了好半天才說：“最少也得兩個月能燒出來，趕趟兒嗎？”

    方青蒔點(diǎn)頭：“需要多少錢呢？”

    丁老漢知道大主顧的買賣做的更大了，尋常人家誰能這么蓋屋吧？

    這么好的機(jī)會不把財(cái)神爺留住了，那自己不就是傻子嗎？

    “一文錢一塊，瓦當(dāng)和脊瓦都這個價兒，方姑娘是做大買賣的人，權(quán)當(dāng)我老頭子不要臉，求方姑娘提攜我們這一家子了?！倍±蠞h倒是坦誠，直接把心思都說出來了。

    第184章 一張嘴就要糧？

    這是真便宜了，昨兒姜木匠就說過，小青瓦五文錢三塊，脊瓦三文錢一塊，瓦當(dāng)因?yàn)橐駡D案，一塊就得五文錢。

    方青蒔聽到丁老漢這么說，笑了：“放心吧，您成全我的大事兒，我必定不會虧待您的，這是十兩銀子的訂錢，兩個月后來取貨，余下的都您做主吧?！?/br>
    丁老漢接過去訂錢，請方青蒔在這邊用飯，方青蒔婉言謝絕了，去看了看在這邊當(dāng)學(xué)徒的春生和春旺，別看兩個孩子小，可做事兒認(rèn)真的很，正在拉坯。

    方青蒔和佟善等著兩個孩子把手里的活兒忙完，才出聲。

    見到爹爹倒沒啥，畢竟爹爹經(jīng)常會跑過來看他們，春生和春旺極少有機(jī)會見到方青蒔，興奮的說個不停，恨不得把自己學(xué)會的本事都展示一遍，丁老漢也夸贊兩個孩子有靈性還用功。

    方青蒔鼓勵了他們一番，這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方青蒔又去訂了青磚，青磚的價格是五文錢三塊，正常價格，五間房的造價下來，只青磚和小青瓦就得五十多兩銀子，這還是小青瓦省了一筆錢后呢。

    尋常百姓人家可怎么蓋得起寬敞大屋？

    人工要錢，木料要錢，處處都不能節(jié)省，方青蒔閉目養(yǎng)神，在心里盤算。若是按照姜木匠的法子蓋屋倒是省了許多錢，只鋪瓦的話，十兩銀子是足夠了，不過村子里的人又怎么能舍得？

    唐絮芳可算見到了方青蒔，一肚子的話都恨不得倒出來，強(qiáng)忍著等方青蒔吃喝完畢，得了空，她抱著賬本就進(jìn)來了。

    賬本放在方青蒔手邊，唐絮芳就覺得一肚子的話又說不出來了，只覺得愧疚的臉面發(fā)燒。

    方青蒔把賬本推到旁邊：“世道不好，誰家也沒閑錢用香料，生意好不好做可不單單是人的本事，還得看世道如何，你緊張什么？”

    “東家?！碧菩醴疾缓靡馑嫉牡土祟^：“我們兩個大活人在這里，整日白吃飯心里頭不踏實(shí)，要不東家想想轍，再做點(diǎn)兒別的吧?！?/br>
    方青蒔搖頭：“那不行，咱們做香料的鋪?zhàn)?，做不得別的買賣，再開別的買賣，時機(jī)又不對，再說今年遭災(zāi)世道不好。但都熬過去了，往后至少能比今年強(qiáng)。”

    “東家，衙門來人通告了，今年商戶的稅都要漲三十文，咱們買賣不好，這么下去都不夠給衙門的?！碧菩醴伎嘀樥f。

    方青蒔沒往心里去，這種事情很尋常，百姓遭災(zāi)啥也收不上去了，何云洲唯一的法子就是摳商戶，商稅是千錢五十，住稅是千錢三十，這本身就已經(jīng)不低了。如今還要漲三十，這三十是商稅和是住稅一起漲，一千文交一百四十文的稅，何云洲也真是豁出去了。

    “絮芳，來收稅就給，不用在意這些?！狈角嗌P說。

    唐絮芳趕緊說：“東家，如今這才要年尾，開春百姓種地都沒糧種。就算是種了地，還得熬過青黃不接到秋收，老天爺給活路多收點(diǎn)兒糧食能活命。要是收成不好，咱們這買賣熬一年可不容易啊。”

    方青蒔看著唐絮芳，心里一動：“絮芳，你們一家三口去清河府的鋪?zhàn)永镌趺礃樱俊?/br>
    “東家，清河府那邊的生意好嗎？”唐絮芳心里頭犯嘀咕，現(xiàn)在的買賣太難做了。

    方青蒔點(diǎn)頭：“嗯，畢竟有錢人家多?！?/br>
    “這邊兒鋪?zhàn)诱k啊？”唐絮芳擔(dān)憂的問。

    方青蒔笑了：“這世道再不好，咱們香鋪也沒事，鹿武縣的春香樓是個大主顧，官妓坊那邊的買賣也可以做起來，別看咱們香鋪不大。但是能賺來收草藥的錢，你們一家子去清河府后，我這邊也趁機(jī)培養(yǎng)兩個小伙計(jì)，往后再開鋪?zhàn)佣加玫蒙?，我離這里近也能教一教?！?/br>
    “那行，我們?nèi)?，管咋我們都熟悉了。”唐絮芳立刻答?yīng)下來了。

    方青蒔問：“春生和春旺放在這邊行嗎？”

    “學(xué)手藝的孩子，沒啥不行，丁家人也挺和善的，我們放心。”唐絮芳笑呵呵的說：“東家也在這邊呢，兩個小的有事會來找東家的?！?/br>
    方青蒔是笑道：“你還是那么信任我。”

    唐絮芳眨了眨眼睛，自己一直都相信東家啊，不過沒多想，問：“那我們啥時候動身過去？”

    “不著急，半個月后吧?！狈角嗌P估摸著半個月也夠清河府消停了，總不能現(xiàn)在過去，清河府里的時疫還沒有完全治好呢。

    曹志榮兩次開倉賑災(zāi)算是徹底掏空了，方青蒔篤定第二次開倉賑災(zāi)的糧食里，必定是有馮忠送過去的，當(dāng)然糧食是過了青瓦寨的手，銀子不可能跑出去的。

    段成德跟磚窯那邊定下了青磚，就在鹿武縣雇車往回送。

    家里要蓋房子，方青蒔不能在鹿武縣久留。再者山里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也得把自己的人都接回來，一大早剛坐上馬車，就聽到有人破肚子似的大喊：“快來領(lǐng)糧食啊，朝廷開倉賑災(zāi)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