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蒔笑了：“只要大哥不插手，這事兒我能辦好。”

    兄妹倆在院子里說話，聲音不大也不小，屋子里的鄭寶珠聽得清楚，跟前的邱嬤嬤趕緊輕輕的握住了主子的手。

    “嬤嬤，我懂?！编崒氈檩p聲說。

    方青蒔從門外進(jìn)來，笑呵呵的說道：“周少夫人可真是快，我們這剛到家都沒緩口氣兒呢。”

    “方姑娘，叨擾了?！编崒氈槠鹕恚赃吳駤邒叻鲋行┍孔镜慕o方青蒔福了福身。

    方青蒔還禮：“快坐下吧，瞅這身量可折騰不起?！?/br>
    “是要到日子了?！编崒氈檎f著，習(xí)慣性的伸手撫摸著肚子，眼神兒也溫柔了不少：“方郎中醫(yī)術(shù)高超，周家遭逢大難，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我過門日子太短，在涇河府沒有一個(gè)仰仗，只能來到這里求一個(gè)母子平安了?！?/br>
    方青蒔嘆了口氣：“周少夫人，我兄長雖擅長醫(yī)術(shù)，可女子臨盆可是需要厲害的穩(wěn)婆，郎中不管用啊。”

    “穩(wěn)婆我差人去請。”鄭寶珠說。

    方青蒔抬眸看著鄭寶珠，沒說話。

    鄭寶珠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方姑娘，雖說鄭家的事我記著，可冤有頭債有主，別說跟方姑娘沒道理尋仇。就算是真結(jié)下了梁子，我也斷然不會(huì)為了報(bào)仇拼上了自己的親生骨rou啊?！?/br>
    “周少夫人，你真不該來方家?！狈角嗌P淡淡的說：“我們只是尋常百姓，給不了你任何庇護(hù)?！?/br>
    這話一出口，鄭寶珠的臉色蒼白了許多，她一時(shí)間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方青蒔不急不緩：“朝廷要查周大人，那是朝廷的事，周大人為官多年，經(jīng)不經(jīng)得住查，那是周家的事，世人最愿意做的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之所以艱難。要么是有心無力，要么是有力無心，方家是無心也無力?！?/br>
    “姑娘啊，你是個(gè)明白人，救救我們小姐吧?！鼻駤邒邲_著方青蒔就跪下了：“我們小姐只想保住這個(gè)孩子，為今之計(jì)沒別的法子了?！?/br>
    方青蒔沒搭理邱嬤嬤，而是看著鄭寶珠：“你跟周家公子假意和離，帶走嫁妝，本就該找個(gè)少人知道的地方等風(fēng)頭過去，來方家有什么用呢？”

    一句話點(diǎn)破了鄭寶珠的心事，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漲紅：“方姑娘，我無處可去，鹿武縣回不得，涇河府留不得。如今要說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你了?！?/br>
    “鄭家害我一次，周少夫人，我得自保，今兒你沒來過，我也沒見到過你們，行嗎？”方青蒔說的干脆堅(jiān)決。

    鄭寶珠嘆了口氣，站起身。

    邱嬤嬤趕緊爬起來扶著她。

    “方姑娘，叨擾了?！编崒氈槲⑽㈩h首，邁步往外走去。

    方青蒔送客到門外，看著鄭寶珠越來越沉重的步伐，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自己可以給百姓送藥送糧，可以給村子里的鄰里鄉(xiāng)親幫襯，甚至遇到不平事，也能伸以援手，可鄭家人招惹不得，周玉儒一家更是不能招惹，今日趕走鄭寶珠。就算是結(jié)仇也不礙事，可周家是什么？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知道是鄭寶珠夫婦兩個(gè)人商量出來的法子，還是鄭寶珠自保的手段？

    鄭寶珠上了馬車，邱嬤嬤回頭給方青蒔行禮告辭，車夫趕著馬車離開了靠山村。

    方青蒔看著遠(yuǎn)走的馬車，知道周玉儒這次是沒救了，極有可能成了李景瑞的墊腳石，這么一想更覺得莊毅聰明，先是跟著來到青瓦寨，后頭又去了清河府，把自己摘出來是好的，畢竟跟晉王扯上瓜葛，好事兒少。

    方靜安叫方青蒔進(jìn)屋。

    “周家看樣子是完了?！狈届o安冷哼一聲：“作孽太多，沒好下場，涇河府死了不少人呢?！?/br>
    方青蒔打量了屋子一圈：“大哥，咱們得好好準(zhǔn)備，被褥要好一些的，小床和玩具也要多多準(zhǔn)備，窗簾和門簾不能寒酸了，都捯飭捯飭吧。”

    方靜安：……

    “明兒我去鹿武縣看看，不能委屈了娘倆，春娘的廚藝還不錯(cuò)，許嬤嬤做事也干凈，回頭放在這邊院子里伺候著，張寶和鄭財(cái)別住在這邊院子里了，讓他們?nèi)デ嗪稍鹤永锸帐安菟幧兜??！狈角嗌P起身在屋子里查看了一圈，抬頭看方靜安無奈的看著自己的樣子：“大哥，我們沒見過鄭寶珠。”

    這下，方靜安更無奈了：“阿蒔，大哥又不是傻子。”

    這話把方青蒔逗笑了，可不是咋的，大哥越來越懂得人情世故了，可大哥不知道，自己活了兩輩子，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所以這心啊，老得很吶。

    沒人知道鄭寶珠去了哪里。

    方青蒔第二天一大早就去鹿武縣了。

    若是尋常時(shí)候，方青蒔奉行財(cái)不露白，可現(xiàn)在不行。就算沈家落魄了，可沈良玉千里送子，必須要用最好的什物才能體現(xiàn)方家的誠意。

    綢緞被，繡花枕，軟緞的貼身衣物和衣裙。

    尺寸比照方青蒔都大一號就沒問題，一想到可能是未來的嫂嫂，方青蒔就后悔沒去金家訂一套熏香爐回來。

    “喲！阿蒔？”歐陽紅從綢緞莊門外進(jìn)來，一眼就看到了方青蒔，快步過來扳著方青蒔的肩：“小姑奶奶啊，你怎么總是神出鬼沒的啊，我去靠山村都沒見到人，問誰都搖頭，你到底是在忙啥?。俊?/br>
    方青蒔苦笑：“忙啥？還不是陪著我兄長去涇河府給百姓治病了嘛?！?/br>
    “嘖嘖嘖，可能耐。”歐陽紅看了眼繡坊的掌柜的，說道：“最好的都拿出來，算我的賬上。”

    方青蒔趕緊拒絕。

    歐陽紅臉色一沉：“咋的？我還送不起？走走走，去我那邊坐坐?！?/br>
    兩個(gè)人到門口，就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帶著十幾個(gè)家丁打扮的人從鬧事而過。

    歐陽紅疑惑的喃喃自語：“這周家的大公子怎么來鹿武縣了？”

    方青蒔：……

    鄭寶珠，挺狠啊。

    第243章 真是瞎了她的眼

    到了歐陽紅的屋子里，剛坐下，歐陽紅就從旁邊拿過來賬本遞給方青蒔：“看看吧，官妓坊就是不一樣，真是下血本，這買賣真夠肥了。”

    方青蒔推開賬本：“那是紅姨厲害，這些我可不看，怪累得慌的，這些日子都敢被追命了似的折騰，好不容清閑下來了，紅姨得疼我。”

    這話把歐陽紅逗得哈哈大笑：“你這丫頭可真是個(gè)可人兒！到我跟前耍起來嬌蠻了，不過這親兄弟明算賬，賬目該看還得看，你聽紅姨的話，安排管大帳的賬房吧?！?/br>
    方青蒔知道歐陽紅是把自己當(dāng)朋友了，若只是生意上的伙伴，這話可說可不說。雖然是風(fēng)月場的人，可跟自己做買賣是光明磊落的，這就挺好。

    “對了?！睔W陽紅擦了擦眼淚，說道：“我之前讓你問問那段成德的意思，咋樣？”

    方青蒔苦笑著搖了搖頭：“不能行。”

    歐陽紅啐了一口：“我就跟喜兒說過了，這世上唯獨(dú)男人靠不??！沒本事的時(shí)候海誓山盟，有本事了，哪里還能瞧得上干過這一行的姑娘？真是瞎了她的眼?！?/br>
    “紅姨，別往心里去，這兩情相悅也好，兩情相厭也罷，都是兩個(gè)人的事，咱們外人還真很難說進(jìn)去話，這好的時(shí)候外人撮合做媒，真要到了不好的時(shí)候，做媒的人背地里挨冤枉罵可不少?！?/br>
    歐陽紅嘆了口氣：“是這么個(gè)理兒，罷了，不cao心那些閑事了，啥都沒有銀子靠譜?！?/br>
    兩個(gè)人正說著話兒，丫環(huán)進(jìn)來稟報(bào)，綢緞莊那邊安排了車馬，問把貨送到哪里去。

    方青蒔趁機(jī)起身告辭。

    往外走的時(shí)候，歐陽紅突然拉住了方青蒔的胳膊，壓低聲音問：“你們?nèi)芎痈砂采?？我得了消息說周玉儒敗了，這事兒你肯定知道吧？”

    “知道，不過咱們是老百姓，治病救人是朝廷派來的官員做主，別的跟咱們沒關(guān)系?！狈角嗌P說。

    歐陽紅點(diǎn)了點(diǎn)頭，叮囑道：“千萬多留一個(gè)心眼兒，這人啊，最難交，墻倒眾人推都是尋常事，我看這周家和鄭家是一個(gè)下場，沒跑了?！?/br>
    方青蒔沒接這個(gè)話，不過歐陽紅說的還真沒錯(cuò)，鄭家被滅了滿門，看鄭寶珠的架勢，周家怕也逃不掉這個(gè)結(jié)局。

    變了可也沒變，滅鄭家的是青瓦寨，滅周家的是朝廷，但兩世結(jié)果是一樣的。

    離開春香樓，方青蒔到綢緞莊門口領(lǐng)著馬車把綢緞送到了香鋪這邊。

    李翠花看到方青蒔那高興地嘴角都裂到是腮了，不用問都知道買賣好了很多。

    “姑娘可算來了，我這些日子盼得眼睛都發(fā)綠了?！崩畲浠吹今R車上的綢緞，問：“這都是要做啥用的？”

    方青蒔抱著綢緞往屋子里來：“先都搬回來，再說?！?/br>
    李翠花帶著少周玲和王鶯忙活起來，送貨的伙計(jì)也不閑手，東西都搬進(jìn)了后院，方青蒔才說：“要做一些被褥鋪蓋，還要做一些窗簾門簾和幔帳，再找?guī)讉€(gè)好繡娘，做一些衣衫?！?/br>
    “姑娘，這是要置辦嫁妝嗎？”李翠花看著這么多上好的料子，都傻眼了。

    方青蒔笑了：“不算，是隨身用的?！?/br>
    李翠花木然的點(diǎn)頭：“用得起，用得起了，不過姑娘別怪我多嘴，賺錢得存著，可不能如此揮霍啊，真真是疼死個(gè)人兒?！?/br>
    “娘，你不是說要給咱們姑娘賺個(gè)金山銀山嗎？這些再貴重，咱們姑娘喜歡就成?！敝芰岢读顺独畲浠ǖ囊滦?，小聲說。

    李翠花這才緩過來，漲紅了臉：“是，娘這不是見識(shí)短嘛?！?/br>
    方青蒔不挑剔李翠花說話，畢竟李翠花說的沒錯(cuò)，真要是自己用的話，自己也不用這么浪費(fèi)。

    要說做事，李翠花是很利索的人。

    唐絮芳在的時(shí)候用了不少繡娘做活兒，李翠花接過來香鋪買賣的時(shí)候，也用著這些人，所以這事兒還真就不難。

    王鶯和周玲出去告訴各家的繡娘過來做活兒。

    兩個(gè)丫頭還沒回來，繡娘就到了好幾個(gè)。沒辦法，日子不好過的時(shí)候，能有個(gè)工賺點(diǎn)兒銀錢，可是能讓一大家子活命的大事。

    這些都是成手，做活兒麻利。

    方青蒔也不插手，到處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好改。

    李翠花張羅吃喝，雖然只有饅頭和菜湯，可能吃一頓飽飯對鹿武縣的百姓來說，很難了。

    “我爹都病倒了，今年的田是得荒了?！苯锹淅镆粋€(gè)繡娘小聲跟身邊一起做活的繡娘說。

    另一個(gè)繡娘接過去話茬兒：“誰家不得荒田??？衙門的糧種貴死了，一斤糧種一兩銀，說的可好聽了，這糧種是朝廷給的，價(jià)格很便宜了，現(xiàn)在東升糧鋪的糧價(jià)都是這糧種的好幾番呢。”

    “就是黑心肝，之前那些賣糧的散戶都不見好些日子了，準(zhǔn)時(shí)被這些人給欺負(fù)走了?！庇忠粋€(gè)繡娘說。

    方青蒔檢查著針腳和花樣兒，聽到這些話是只能嘆口氣，莊毅那邊的動(dòng)作要快一些還好。不然百姓都拿不出銀子，眼睜睜的看著田都荒了。要是春種的時(shí)候種不上，秋天沒收成還是得鬧饑荒。

    至于說賣糧的散戶，不用猜都知道是唐大他們，不過現(xiàn)在自己的手里也沒什么糧食了。

    這邊忙活的起勁兒，方青蒔看著沒問題，走到前面香鋪?zhàn)聛怼?/br>
    周玲和王鶯可出息了不少，有人進(jìn)來詢問香料，兩個(gè)人能做到進(jìn)來一個(gè)就能做成一筆，這本事挺難得，也看得出她們是用心練本事了。

    “姑娘，這是賬目?！崩畲浠ò奄~目抱過來。

    方青蒔點(diǎn)了點(diǎn)頭，打開賬目看了幾頁后，想到了歐陽紅的話，找個(gè)賬房先生也挺好的，不過這得慢慢碰才行。

    香鋪的買賣確實(shí)好了不少，不過百姓來的少之又少，倒是歐陽紅那邊每次都大量的取走香料，這買賣是做的真大。

    李翠花說：“春香樓那邊的賬沒結(jié)算，姑娘回頭可得上上心。”

    “沒事，我心里有數(shù)?！狈角嗌P低頭看著賬目：“除了春香樓外，要香料多的都不賣，多高的價(jià)兒都不賣，就說沒貨?！?/br>
    李翠花應(yīng)了一聲，又說：“姑娘，好幾回了，有個(gè)春香樓的姑娘來這里打聽成德，我沒搭茬兒，這成德看著是個(gè)不錯(cuò)的人，怎么還跟那種女人有瓜葛了呢？”

    方青蒔抬頭剛要說話，就見到一個(gè)穿著翠綠衣裙的女子走進(jìn)來，手里拿著團(tuán)扇，一雙丹鳳眼看著自己。

    “去后頭看看那些繡娘?！狈角嗌P猜測，這就是段成德喜歡的姑娘了，還真是挺上心的，這就找到自己頭上了嗎？